“你有心了。”
车帘放下,隔绝了两人。
谢承弼仰着头,冷风刀子般吹在脸上,自闻景晔带走薛琅时便无法安定的心终于在此刻二人相距不远之处静了下来。可就是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再见不到薛琅一面。
闻景晔与他商讨着边境之事,谢承弼一一应下。
路再长也终会走完,闻景晔道,“辛苦你送朕走一遭,前方就是天府城了,你回去吧。”
谢承弼望着马车,即便什么也瞧不见,视线却仿佛要穿透车帘进去,风霜将他的声音吹地发哑,“前方路途遥远,陛下珍重。”
闻景晔将他的发丝顺了顺,垂眼的神色柔情至极,连手上动作都极其小心,仿佛面对的是上等瓷器。许是觉得憋闷,薛琅挣扎两下,身上盖着的被褥忽然被掀开一角。
闻景晔神情忽然一顿。
他脸色几不可查地变了变,接着猛地掀开薛琅身上的被褥,被锦被包裹的人不着寸缕,身上痕迹从脖颈蔓延到小腿,两条细长的双腿间还沾着早已干涸,只被体温温暖地黏腻的不明液体。
“别……”
薛琅拧起眉头,不知梦到什么,神情如陷困顿,无法自拔。
闻景晔低下头,凑过去听,听见一声细微且模糊的,“……谢承弼。”
双目遽然充血,手将锦被捏出褶皱,因过于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暴怒霎时从心底炸开,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头脑嗡嗡作响,心头只余一个念头——杀了谢承弼。
车帘忽然被掀开,驾马的锦衣卫道,“陛下?”
“谢承弼呢?”
锦衣卫见他神情实在不对劲,心忽然提了起来,说话都再三斟酌,“谢将军已回去了。”
闻景晔朝后方看了眼,谢承弼并未走远,似乎就在不远处一直徘徊,他冷笑一声,忽然伸手道,“弓箭。”
锦衣卫怔然,接着拿出弓箭交到闻景晔手上。
自上次春猎过后,陛下再也没碰过这些,这回也是为了保陛下此行安危才备了这些兵器。
闻景晔就在马车上挽弓搭箭,眉头压得极低,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利箭射出,锦衣卫微微瞪大了眼。
陛下从前因不受宠,不论是课业还是六艺都不如惊才绝艳的先太子,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陛下是不善武艺的。没成想如此远的距离,他竟一发射中。
只是……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闻景晔丢下弓箭,心中暴怒并未因这一箭而减弱分毫。只是这里毕竟是刺州边缘,若当着如此多的人杀了他,难免落人口实,谢家也未必不会反。
先回京,至于谢承弼这条命,他早晚会拿。
薛琅这一睡,整整睡了一日,在睁开眼时,感觉全身都在轻轻晃动着……莫不是地动了。
他坐起身,见自己身上已经穿戴好,用南海进贡的冰蚕丝打底做的里衣,屋内窄小,但入目的摆件皆贵重非凡,谢承弼抠搜惯了,怎会如此奢靡。
唰啦,唰啦。
什么声音。
薛琅想下床,刚坐起身,忽然有人进来,他一抬头,撞进了那人的视线中。
闻景晔?
他豁然站起身,险些怀疑自己是做梦,“陛下怎么在此处?”
闻景晔关上门,手里端着汤药走过来坐在床榻边,“听闻你在边境,朕亲自迎你回京。”
他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薛琅嘴边,即便不愿意喝,薛琅也皱着眉头咽了下去。谢承弼做事有股冲劲,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床上,且他与薛琅是初行床事,许多事也不懂,只靠着自己的蛮力,薛琅因此吃过不少亏。
加之边境干冷,天气恶劣异常,薛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如今想来这段日子竟都是在那张床榻上躺着过来的,医师开的药一副接一副,那地方贫瘠,自然没有蜜饯也没有干果。每每薛琅不愿喝药,谢承弼总有法子,要么捏着他的鼻子灌,要么在床上折腾他一番,总之最后都是逼得薛琅将那些都吞下肚去。
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些。
闻景晔眼神微暗,自然也是料到了什么。
喝了药,他往薛琅嘴里塞了颗蜜饯,薛琅在嘴里嚼着,面容都亮了。
“你失踪这些日子,朕很担心。”
薛琅自然想到这些日子的境遇,艳丽的眉眼阴鸷下来,挤出来的语气夹杂着恨意,“都是谢承弼劫持于我。”
闻景晔偏过头,“朕定不会放过他。”
谢承弼是当初扶持闻景晔上位之人,若无谢家,恐怕如今坐上那个位子的,便是闻景礼了,如今谢家对大楚忠心耿耿,又镇守两国交界处这一要害之地,若闻景晔有半分脑子,便知道这谢家,他动不得。
此刻他这样说,薛琅心中也并不当回事,只觉是谢承弼哄着自己浑说的罢了。
“陛下,我们如今这是……”
“走水路需坐两日船到行州,而后再南下回京。”
原来是在船上。
闻景晔问,“当日春猎,到底发生何事。”
薛琅迟疑道,“谢将军应当悉数禀告给陛下了。”
如今他已立后,二人相隔这么些时日未见,薛琅实在摸不清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了。
第一百章 船舫醉酒
闻景晔道,“朕知道,朕只想听你说。”
薛琅的版本自然是把锅都甩到谢承弼那去,对自己雇人追杀谢承弼,诓骗谢承弼只字不提,直言谢承弼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账,将他绑去了边境。
他如此说了,闻景晔自然信,即便他心中明白谢承弼所言才是真,但如今他既已决意杀了谢承弼,又何必在意谁口中说的是真话。
倒是薛琅,既然他留在边境只是被迫,闻景晔自然可以忍,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下手。倘若兰玉真的属意于谢承弼,闻景晔一日都不会多留他。
安排船舫的都是当地官员,为了讨好皇帝使出浑身解数,用各路珠玉宝翠装点船舫,即便在寒冬腊月,船上仍烧着足足的炭火,行走其中只需穿件薄衫,船上美女如云,歌舞不断。
薛琅虽不近女色,可这一掷千金的奢靡日子却是他所求的,他手中握着琼浆玉液,赤着足,只着一身素色绸缎,衣摆垂到身下,亮艳绝色的舞女翩翩起舞,婢女簇拥着薛琅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绸缎落在明黄色的椅垫上逶迤一地,如湖泊浪起。
桃花酒是官员特意呈上来的,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入口竟甘冽清甜,不似其他酒那般辛辣难以入喉,他不免喝得多了些,只是这酒后劲太大,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站不起身了。
温香软玉忽而在怀,不知哪个舞女扑在薛琅身上,并不重,脖颈与脸颊被一双柔嫩的,点了豆蔻的手抚摸着,薛琅被撩拨地起了意,却无力推拒。
他的视线不甚清明,想看清身上的人是谁却始终不得其法。
闻景晔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香艳景色,薛琅半躺在他的椅子上,整个身子都陷了下去,青色绸缎半挂在手腕上,胸口裸露一片,肌肤从内而外透着令人怜爱的粉。
他不怪薛琅以下犯上,他手中握着的无上权柄,人人都觊觎的皇权,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牵住一人,只是围在他身边那些庸脂俗粉看着着实碍眼。
“都退下。”
舞女站成一排,依次退了下去,闻景晔走到薛琅身前,自上而下望着他,看着他双目迷离水润,面颊透着迷醉的酡色,脖颈漂亮,腰身纤细,从发丝到脚趾,这人无一处不是他喜欢的,没人比他更明白薛琅,他知薛琅的本性和欲望,所以他就该是自己的。
察觉到身前站了个人,薛琅轻轻眯了眯眼,弯着唇笑了,他唇上沾了酒水,明亮湿润如晨露花瓣,他伸手拽着闻景晔的衣带,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玉樽,酒液从杯口倾泻出来,自手上流到手肘,再从手肘处低落在衣衫上氤氲出一片湿痕,薛琅恍若未觉,盛情道,“陛下,你喝。”
闻景晔俯下身吻在那两片软唇上。
咚。
玉樽砸在了船板上,咕噜噜滚至旁侧,薛琅醉地没了意识,被人吻住仍然在笑,闻景晔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唇齿进入,缠绵悱恻地勾他的软舌,从他嘴里去汲酒液的清甜。
薛琅无意识地吞咽,涎水自唇边流下去,与溅在脸上的酒水混在一起,整个人泛着桃花酒的香气,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他皮肉上那星星点点的荼芜香。
与他相比,倒是闻景晔身上的荼芜香味道更重。自薛琅失踪,他需得燃着荼芜熏香才能睡得着,这香是调香师调了数十种才勉强与薛琅身上的味道有个七八分像的,闻景晔就靠这个每天行尸走肉般地活。
如今薛琅身上的味道已经淡了,可闻景晔仍旧入迷般去吮吸,他迷恋的从来不是味道。
闻景晔握着薛琅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人拉高,偏头去将酒液舔干净,混着桃花的酒香,薛琅仿佛桃花成精了般,有时这炙热的情愫就连闻景晔自己都惊愕。
“兰玉,”他满足的叹息着,伸手将人拥在怀里,“我终于寻到你了。”
薛琅挣了挣,闻景晔反射性将人抱得更紧,但旋即他想起此刻是在自己的船舫上,便松了力道,任由薛琅从他怀中脱离出来,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缀在他手臂上,仿佛一只从他掌心飞出去的蝴蝶。
薛琅走路不稳,他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来不知是那个舞女留下来的红绸带攥在手里玩,接着又摇摇晃晃地挪过来,左脚绊了右脚,一直望着他这边的闻景晔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牢牢将这个看上去好似扑在自己怀中的人接了个正着。
薛琅被逗得直笑,闻景晔问,“笑什么。”
“陛下,”薛琅轻轻歪了歪头,手指点在他唇上,低声道,“听闻陛下立后,臣还未曾恭喜陛下。”
闻景晔圈住他的腰身,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但薛琅推着他的肩膀将脸离得远了些,于是后背便绷出一个紧致的弧度。
“你不喜欢朕立后吗?若你早早答应,这后位便是你的。”
薛琅笑而不语。
“你若不喜欢,朕回去便将凤印讨来给你。”
“我才不想……”薛琅轻轻打了个嗝,用手捂住,眼眸水润迷离,闻景晔看的心动,凑过去隔着手吻了他。
薛琅继续道,“管你后院的事。”
他仰起头来,骄矜又漂亮,视线却下移,平白泄出些贵族气势,那是常居高位,以钱财权势养出来的派头,“我要站在前朝,执掌百官,权倾天下!”
若他如今还清醒,断然不会在闻景晔面前说这番话,他不信二人真能心无芥蒂,闻景晔的性子毕竟与闻景礼不同,此人城府深,叫人摸不透,薛琅无意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叫他生疑。
只是闻景晔并不生气,他只是打横将人抱起来,再轻轻放在床榻上,墨发倾泻一床,他将薛琅手上攥着的红绸带拿出来团在一起塞进他嘴里,温柔道,“我们兰玉想要什么,朕都给。”
他倾身压了上去,手指从他的唇挪到锁骨,小腹,继而下移,“只是这会儿,你得小声一些。”
第一百零一章 狼子野心
红绸在薛琅口中被沾湿,氤氲出深色痕迹,听不清也听不懂闻景晔在说什么,只知痛了便喊,难耐了便叫,闻景晔掏出一盒脂膏来,只是在掀开薛琅衣衫时,看到他腰间有一处很深的印子。
闻景晔抱他离开时,薛琅浑身无一处好皮,尽是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初时还以为是薛琅遭了虐待,只是渐渐地,他明白过来薛琅只是被草昏了。
心底嫉妒如在见不得光的阴暗中疯狂滋长,想杀谢承弼却又不能立刻去做,即便知道不是薛琅的错,可瞧见他那些并非自己教出来情态动作,他仍气的想诛人九族。
他丢掉脂膏,吻了吻薛琅的面颊,“承欢这么久了,我们兰玉应当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薛琅并不知他在说什么,阖上眼靠在软椅中,呼吸和全身皮肉都是滚烫的,他就在这被烘出来的酒气中醉地更加厉害,精致的面容上是一脸玩累了的倦意。
以免他抵抗,闻景晔轻而易举地握住他两只手手腕扣在头顶。
身上那件几乎可以不作数的衣衫被掀起,即便是醉酒,薛琅也还记挂着自己的体面,下意识蜷了下腿,被闻景晔用手隔开。数日不曾碰过的地方被开拓,薛琅猛地睁了睁眼,只是他视线仍旧模糊,看不清身上的人。
那疼痛和挣扎不开的束缚却十分熟悉,惶恐一点点爬上他的脸颊,薛琅如一条被捕上舟的鱼,只余下腰身轻轻扑腾。
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可被堵着嘴只能发出不甚清晰的唔唔声。
没有脂膏,干涩难入,薛琅更是疼得要命,闻景晔见他额头都出了冷汗,只能作罢,复又擦了脂膏在上面。许是觉得过于清凉,薛琅哼了两声。
嘴中的红绸原本就是闻景晔随手塞进去了,薛琅用舌头胡乱顶着,渐渐地便也松开了。
“谢承弼,别,进不来的!”
闻景晔一怔。
他眼眸翻滚着风雨欲来的暗色,片刻后静静将掉在地上的红绸捡起来,接着重新塞进薛琅嘴里,两根手指往里戳着,将红绸更深地送了进去,只是到了底,他仍没有停下,拇指按住薛琅的舌根,中食指则去扣弄他的喉咙深处。
薛琅难受的紧,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闻景晔挺身而入,薛琅想叫叫不出来,只能一边呜咽一边发抖。闻景晔知道待他明日醒来,这些就都会忘掉,于是下手更加肆无忌惮。
这场床事不知持续了多久,闻景晔早就屏退了众人,等落日完全沉下去,才息了动静。
回到京中,薛琅并未回府,闻景晔将人抱回了宫中,并且寸步都不允许他离开,于是薛琅只得呆在凤銮宫。
因执意去边境,大臣们闹了起来,这段日子陪薛琅在路上荒废了好些日子,如今回来后,一堆国事压在了闻景晔的桌案上,哪怕他再忙,每日深夜也总会来奉銮宫瞧瞧薛琅。有时候在他边上睡一两个时辰,有时候就只是站在床头看上一时片刻,便又去处理政务了。
薛琅真是被这一遭耗尽了全部的精气神,回来后一日能睡七八个时辰,闻景晔先前还担心是他身体有恙,但传了四五个太医都说无碍,他便放了心。
如此住了几日,闻景晔推门进来,奉銮宫烧着旺旺的地龙,一进来就感觉到股热气,他吩咐人将窗子支开一些,免得薛琅透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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