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装空调?”丛向庭忍不住开口。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要不我.....”
丛向庭想说他来买空调,但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没有钱,于是把话吞了回去。
在他想着用什么借口可以既有空调又不会让阮余怀疑他时,床上的人说话,语气很平淡:“睡觉。”
“你是不是.....”
“别说话了,”阮余说,“要是睡不着你就出去。”
好吧。
丛向庭平躺在地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没有再说话了,很安静地睡觉。
没多久,他的呼吸就变得悠长,似乎睡着了。
床上的阮余别扭地翻了个身,听着丛向庭的呼吸声,感到困意袭来,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阮余是被闹铃吵醒的,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到地上的人影,先吓了一跳,随后才想起来这是丛向庭。
丛向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丝毫不像被失眠困扰过。
阮余轻手轻脚下了床,关了兢兢业业工作了一整晚的电风扇,去浴室洗漱。
今天要去兼职,陈奕西说不用穿正装,所以洗完澡阮余换上平常穿的衣服,没有特意打扮。
从房间出去时,他回头看了眼地上沉睡的人,感觉有点不对劲。
丛向庭只露出的半张脸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红得异常,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阮余蹲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比冬天的暖气片还烫手。
他又去看丛向庭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已经干掉的血痂像是充了血一样,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
“丛向庭,”阮余推了丛向庭一下,试图叫醒他,“你发烧了。”
丛向庭动了动,皱了下眉,但没有睁眼。
离得近了,阮余都能感受到他鼻腔喷出的滚烫的气息。他又碰了碰丛向庭胳膊上的伤口,也很烫,皮肤下的血液似乎正在沸腾。
见叫不醒丛向庭,阮余先起身去找药,他这里没有,只能去隔壁找老太太借。
好在老太太家里的药十分齐全,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回来,阮余接了水,再次蹲在丛向庭面前,伸手推他:“醒醒,丛向庭。”
这次丛向庭终于醒了过来,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愣愣看着阮余,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难听干哑,像在沙漠里徒步了十天半个月一口水没喝过。
“你发烧了,”阮余说,“起来吃点药。”
丛向庭似乎烧糊涂了,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阮余,没有任何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
阮余只好把水杯放下,刚要起身,忽然被丛向庭抓住手腕,还向下扯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在丛向庭身上。
丛向庭的动作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意图,又或者即便大脑混沌一片,第一反应也是不想让阮余离开。
阮余勉强稳住身体,有些无奈地看着丛向庭,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烫化了:“你拽我干什么?松开我,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听到医院,丛向庭才真的醒了,缓缓松开手,低哑地说:“我没事。”
“都烧糊涂了,怎么会没事。”阮余看了眼时间,他快迟到了,“你能起来吗?还是我叫120?”
丛向庭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因为手也是烫的,所以摸不出来什么来。
他撑着胳膊,身体没有力气,费了一番功夫才笨拙地从地上坐起来。
阮余怕他再摔下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丛向庭坐稳了,后背靠在床边,看了阮余身上的衣服一眼:“你要出去?”
“嗯,今天要去兼职。”阮余说。
“你去吧,我没事。”
丛向庭拿起地上的水杯,另一只手朝阮余伸开。阮余看着他,把药片撕开放在他掌心。
丛向庭吃了药,用光了身上的力气,又躺下去,声音有些含糊:“你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阮余不太放心:“你去床上睡吧。”
丛向庭摇了摇头:“我身上出汗了。”
“我回来换床单,你去床上睡。”
阮余最后看着丛向庭躺到床上,又帮他接了杯水放在床头,叮嘱如果不舒服就打电话,得到肯定的点头后才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已经晚了,阮余没有坐地铁,改打了车。
他掐着点到了陈奕西发给他的位置,刚下车,就看到公司门口等他的陈奕西。
“早。”陈奕西很清爽地笑,朝阮余走过来。
阮余关上车门:“早,我迟到了吗?”
“没有,还差5分钟。”陈奕西又笑了下,“走吧,我带你进去。”
植物设计的工作很有趣,虽然陈奕西说兼职只用干些杂活,但阮余觉得一点都不无聊。
他们上周去横峡峰采风的资料派上了用场,阮余一上午都在整理它们,都没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还是陈奕西叫停了他的工作,对他说:“你才第一天来,不用这么卖力,适当休息休息。”
阮余没有故意卖力,只是不知不觉就投入进去了,他问陈奕西:“要去吃饭了吗?”
“嗯,公司有食堂,不过下次再带你去吧。今天去外面吃,就当庆祝你的加入。”
他说的好像阮余正式入职了一样,不过其他同事对这种说法没发表什么意见,阮余也就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阮余对陈奕西说自己打个电话,晚点上去。
“好。”陈奕西点点头,和其他同事走了。
阮余没有丛向庭的手机号,他们只加了微信好友,聊天记录只有上次丛向庭发来的“睡了吗?”这孤零零的一条。
站在路边,阮余拨通了语音电话。
等待接通的过程,他不自觉有些紧张,怕丛向庭病得更严重了,连语音都接不了。
早上果然应该直接送他去医院吗。
在阮余胡思乱想的时候,语音通话终于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通了,丛向庭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达进阮余的耳朵:
“小余?”
声音还是有些哑,但精神听上去还可以。
阮余一时有些忘了自己为什么打电话,抓着手机半天没说话,直到丛向庭又叫了一声“小余”,他才回过神,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还发烧吗?”
“已经退烧了。”
“哦。”阮余没什么说的了,他打电话就是怕丛向庭在房子里烧昏过去。
可能见阮余不说话,丛向庭主动找话题:“你在上班吗?”
“嗯。”阮余垂下眼,看到地上有颗小石子,伸脚轻轻踢了下。
“早上忘问了,你做什么兼职?”
“植物设计。”
“.....”丛向庭可能在试图思考,失败了,“没听说过。”
阮余笑了下:“我之前也没听过,还是第一次接触。”他停顿了下:“不说了,我回去工作了。”
“嗯,拜拜。”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丛向庭有点累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听起来有种特别的磁性。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阮余想起来没有问丛向庭午饭怎么解决。
自己应该会看着办吧。
他攥着手机,等电梯门打开,将手机收了起来,抬头走出去。
人在专注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上午阮余就是如此,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下午就没这么顺利了,时间流逝的速度稍慢了些,等到下班,陈奕西主动提出一起去吃饭,就他们两个人。
阮余应该去的,他之前说过要请陈奕西吃饭,但鬼使神差地,他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改天可以吗?”
阮余说话时的神情很认真,眼睛会专注地看着对方,看起来十分真诚,所以即便是拒绝,也不会让对方觉得烦躁或难堪。
也有可能这只是陈奕西的脑补,不管阮余怎么说,他应该都不会生气。
“好吧。”所以他只能说。
下班并不赶时间,阮余却没坐地铁,选择了打车。
但有些失策,他忘记了高峰期会堵车,回到楼下看了眼时间,比坐地铁还慢十分钟。
他走上楼梯,打开家门的时候,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有点像炒菜的味道,但又夹杂着糊味。
“你回来了?”听到门响,丛向庭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
可能是太热了,他光着上身,房间里的电风扇都被他拿了出来,在厨房开着最大档呼呼出着风。
“你在干什么?”阮余有些诧异。
“做饭啊,马上就好了,你洗洗手就开饭。”丛向庭说完又钻回厨房。
做饭?
阮余在脑中找寻了一番,没有丛向庭和这两个字相关的记忆。
他抱着忐忑的心去洗了手,出来时,丛向庭已经把饭菜端在餐桌上,正叉着腰等他。
这几天又是住院又是发烧,却丝毫没有影响丛向庭的身材,光着的上身能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小腹甚至还有几块分明的腹肌。
阮余走过去,感觉不太自在:“你要不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嗯?”丛向庭侧头说,“不穿,太热了。”
阮余看了他一眼,默默去厨房把电风扇抱出来,插在餐桌旁边。
“穿上衣服吧。”他又说了一遍。
丛向庭被说得没办法,只好回房间拿出衣服套上,出来对阮余说:“好了吧。”
“嗯。”阮余坐下,看到餐桌上丛向庭的杰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两碗米饭。
“你厨房没什么东西,我只能挑现有的食材做。”丛向庭也坐下,“我不知道门锁密码,所以没出去。”
“密码是我的生日。”阮余说。
丛向庭点点头,记住了。
西红柿炒鸡蛋的卖相并不好,如果不是这两个食材的特征过于鲜明,阮余差一点就要认不出来。
他迟疑地举着筷子,还是尝了一口。
果然很难吃。
米饭也是夹生的。
“是不是不好吃?”丛向庭小心看着阮余的脸色。
阮余咽下硌嗓子的米饭,说:“嗯,很难吃。”
“那别吃了,还是叫外卖吧。”丛向庭有些羞愧,说着就要端走盘子。
“算了,”阮余挡住他的手,“做都做了,不吃浪费食材。”
丛向庭自己没什么胃口,他烧才退没多久,就坐在旁边看着阮余吃饭。
虽然说着难吃,但阮余还是把一碗饭都吃光了。
丛向庭没让他洗碗,催着让他先去洗澡,自己端着盘子碗走进厨房。
阮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丛向庭对比昨天略显娴熟的动作,还是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有种在演戏的感觉。
光鲜亮丽的明星因为戏短暂地在不属于他的地方生活,虽然已经尽力融入了,但不论谁来看都一眼能看出他不属于这里。
阮余去洗澡了,出来客厅没有人,丛向庭应该是累了,本来就大病还没怎么痊愈,又干了很多从没干过的家务活,此刻已经躺在昨晚打的地铺上睡着了。
电风扇被他搬回了房间,就摆在昨晚的位置。
阮余把电风扇的风速调小,又往旁边侧了侧,这样风吹不到丛向庭身上。
他走出去,拿了管东西进来,蹲在熟睡的丛向庭旁边。
明明说好只借住一晚,稀里糊涂的,丛向庭今晚又住下了。
总不好赶走一个病人吧。阮余对自己说。
更何况他还做了饭。
虽说很难吃,但对丛向庭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阮余手中的药膏是中午在公司楼下买的,他挤出一部分到指尖上,垂下头,认真涂抹在丛向庭的伤口上。
虽然已经退烧了,不过丛向庭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消炎,依旧有些红肿。
阮余的动作很认真,怕扰到丛向庭睡觉,指尖每一次落下的力道都很轻柔,一点点抚过所有伤口。
等涂完了,阮余出去洗手,回来关了灯,躺在床上。
在寂静的夜色中,能听到丛向庭缓慢又悠长的呼吸声,也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时树叶响起的簌簌声,还有房内电风扇转动时滋滋的摩擦声。
阮余翻了个身,鼻尖还残留刚刚涂药时淡淡的药膏味。
他闭上眼,就这么睡着了。
第41章
昨晚丛向庭本来只是打算躺着休息一下,等阮余洗澡出来,但不知怎么,脑袋刚沾到枕头上他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阮余已经去上班了,房间里只剩他和摇头工作的电风扇。
丛向庭躺在地上,开始怀疑自己这几年的失眠是不是幻想出来的。
不然为什么只要靠近阮余,他的睡眠质量就好得不像话,像是要把前几年没睡的觉全补回来一样。
今天体温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伤口也不再有肿胀的感觉,一些细小的血痂开始有要脱落的迹象。
丛向庭洗了个澡,虽然还是被忽冷忽热的水流偷袭了好几次,但他有了经验,能躲开大概八成。
不过洗完出来被浴室门口翘起的木地板绊了一跤后,他还是没忍住骂骂咧咧。
抬头扫视了一圈不大的房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有不小的缺陷,比如歪掉的门框,一打开就合不上的柜门,歪歪斜斜的水龙头......但一想到这里是阮余出生的地方,丛向庭就又心平气和了。
他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手机积累了99+的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是秘书刚刚发过来的,问他今天是否去公司。
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屏幕上,丛向庭用指腹擦拭掉,回复他:去,通知一个小时后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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