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尽职尽责:好的丛总,收到。
公司内部对空降了一年的总经理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不过是沾了姓丛的光,如果不是丛崇阳的儿子,本科学历连公司面试筛选都过不了;也有人认为出生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从入职一年的成绩来看,总经理手段雷厉风行,颇有当年董事长带领即将破产的集团杀出一条生路的风采。
不过不论是哪种评价,对于丛向庭非常不好惹这件事都保持高度肯定。
比如此刻,丛向庭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在那里,底下的高层就全都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下一个挨骂的就是自己。
在座没有一个人年纪比丛向庭小,但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就爬到自己头上的二世祖,他们就算心不服口也得服。
“散会。”
直到丛向庭冷冷说出这两个字,并转身离开,所有人才在心中暗暗松口气。
“吓死我了....”一人小声说。
“早知道今天早上我就出外勤了,白白来公司挨一顿骂。”另一人是平常最看不惯丛向庭的那拨人,私底下没少说如果他是丛崇阳的儿子,他上他更行的言论。
“话说,今天太子穿的西装是不是秀场款?”
“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个?”
“挺帅的啊,改天我也弄一套回来穿。”
“得了吧,人家穿是模特,你呢?东施效颦!”那人冷笑了一声,“而且什么太子,你没看新闻吗?离废太子那天不远了,等着瞧吧。”
丛向庭解开西装的纽扣,低头看了眼手表,对进来办公室的秘书说:“把要签的文件都拿过来,我赶时间。”
“好的,”秘书说,“刚刚主宅那边来电话了,让您抽空回去一趟。”
丛向庭蹙起眉:“什么时候来的电话?”
“半个小时前,那会儿您正在开会。”
丛向庭坐下来,用指尖拨了拨办公桌上的钢笔,语气不耐烦了几分:“知道了。”
-
今天是园艺师工作的日子,几人着装整洁,在院子里修剪绿植和花卉。
不远处传来踩油门的轰隆声浪,盖过了园艺师手中松土机的震动声,不多时,别墅旁边的车库门自动打开,一辆银色跑车驶入进去。
关了车门,丛向庭坐电梯上去,穿过餐厅时,丛崇阳正在享用午饭,抬头和他对视。
上一次见面两人还是不欢而散。
丛崇阳面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吩咐厨娘:“加副碗筷。”
“不用,我不吃。”丛向庭径直走过去,迈腿上了二楼。
回了房间,他找出一个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扔衣服。
避开各种昂贵的定制西服,他只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短袖和短裤,连鞋子都只挑运动鞋。
“公司的事处理完了?”
丛崇阳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门口。
放衣服的手顿了下,丛向庭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嗯。”
昨晚丛崇阳就回来了,今天没出过门,只穿了舒适的家居服。
他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
“收拾行李干什么?”
虽然是上赶着来找丛向庭,他说话的态度却十分居高临下。
丛向庭不会叠衣服,随便卷两下就当叠好了,扔进行李箱里。
“我出去住一段时间。”他随口说。
丛崇阳没在乎丛向庭的敷衍,搭起二郎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似乎只是不经意间提起:“小余最近是不是回国了?”
啪——
丛向庭把充电器丢到一旁,抬起头看向丛崇阳:“小演员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视线交汇,是场无声的较量。
忽然,丛向庭笑了下,语气放缓,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小余是回国了,不过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多关心关心你的小儿子吧。”
被赤裸裸的威胁,丛崇阳很难维持脸色。
最近他正因意外被爆的绯闻引发出的一系列麻烦而焦头烂耳,上要安抚家中不满的长辈,下要安抚担心绯闻对集团有影响的董事,还得安抚跟他闹个不停的女演员,烦都烦死了,结果回家连儿子也跟他对着干。
儿子,丛崇阳在心中冷笑一声,冤家才更合适,很难说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丛向庭的推波助澜。
丛崇阳沉下脸色,用压迫的语气说:“你也过了胡闹的年纪,该早点定下来了。”
丛向庭没说话,蹲下来把旅行箱合起来。
“你之前不是和房家的小女儿走得很近吗,正巧她最近也回国了,可以定个时间,两家见个面。”
只有将丛向庭彻底掌控住,隔绝他跳出自己手心的每一丝可能,丛崇阳才能放下心来。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现在尚且能防住,再过五年呢,十年呢?
丛向庭拉着行李箱站起来,一手放在行李杆上,一手插着兜,冲着丛崇阳歪了下头,笑起来的表情有一丝邪性:“我跟谁走得近你不知道吗,爸?”
不知何时,丛向庭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轻而易举就能俯视丛崇阳。
“要不我改天带小余回来吃个饭?”他的语气充满嘲弄,“到时候爸你可别表现得太寒酸,记得准备见面礼,最好贵一点。”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丛崇阳终于没忍住,伸手拍了下桌子,眼里的怒火直冲丛向庭,“阮余他算个什么东西!而且他是男的,你要和男人结婚吗?”
“和男人结婚不行吗?”丛向庭嗤笑了一下,“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怎么还是你这么封建。”
丛崇阳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放缓了语气:“如果你只是为了气我,没有必要说这种荒唐话。我可以和你保证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你不用因为这个跟我心生嫌隙。至于那个孩子,他也算你的弟弟,我希望你可以接受他,以后我们一家人——”
“是不会结婚,还是不敢,又或者不想?”丛向庭打断他的话。
没给丛崇阳发火的机会,丛向庭就露出一个称得上乖巧的笑容:“爸,你搞错了,你在外面有十个百个老婆我都不在乎。反正该是我的还是我的,谁都不可能抢走。”
丛崇阳视线阴沉,像刀子一样紧盯着丛向庭。
“至于所谓的弟弟,还是算了吧,我没兴趣跟你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等他先活着生下来再说吧,不是吗?”
丛向庭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转过身,看着座椅上脸色铁青的中年人,不明白自己曾经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会觉得他很可怕。
“对了,以后不要再说阮余算什么东西这种话,我听到会很生气。”
丛向庭语气顿了下:“.....比起你,他才是我的家人。”
-
今天回家阮余没再闻到奇怪的味道,不过从楼梯走出来他就一直听到咚咚咚的声响,一直到打开门,才发觉是自己家里传出来的。
“你回来了?”丛向庭的耳朵总是很好使,第一时间就能听到阮余打开门的声音。
此时他正拿着一把小锤子,依旧光着上身,蹲在主卧门口不知在干什么,砰砰砰连着敲了好几下。
“你在干什么?”连着两天,阮余进门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门框有些歪了,我弄好了。”丛向庭站起身,到客厅喝了半杯水,转身问阮余,“今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
仅仅两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房子里混得如鱼得水,比阮余这个主人还像主人。
“不太累。”阮余说。
丛向庭点点头:“我今天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做饭,晚上出去吃?”
幸好没来得及,阮余松了口气,说:“吃方便面吧,等下我煮。”
丛向庭没有意见,毕竟他现在是个名义上的穷人,还寄人篱下,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阮余走进浴室,发现闪了半个多月的灯泡被换掉了,新换了暖黄色的灯泡,一打开衬得狭小的浴室还有点温馨的意思。
默默洗完手,阮余往外走,感觉脚感不对,低头看到浴室门口绊了他不知多少次的地板也被敲平了。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屋子,果然不止歪掉的门框,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全都被丛向庭修好了。
视线被门口突然出现的行李箱和宠物箱吸引,阮余走近,里面果然是五年前那只虎纹泥龟,看起来长大不少。
他没忍住伸手碰了碰,一贯坏脾气的乌龟却没咬人,只慢悠悠抬头看了眼。
“那个.....”丛向庭走过来。
估计干了不少活,他漂亮的肌肉覆了一层薄汗,在窗外洒进来的夕阳下像涂了层金粉一样,光闪闪的。
阮余转过身,偏了偏视线,才说:“你怎么把东西都搬来了?”
不是说好只借住一晚吗。
“小余,我没有家了。”
丛向庭的语气很平淡,和刚刚说今晚没做饭是一样的口吻。
他忽然轻轻抱住阮余,像受了伤需要安慰的大型动物,将头埋在阮余的肩膀里。
“别赶我走,我只有你了。”
第42章
老旧的油烟机发出迟钝的嗡嗡嗡声,响彻不大的厨房,为热火朝天的下厨增添了独特的奏乐。
“操!”
又一次被烫到,丛向庭刚骂出口,立马惊恐地回头看向客厅,好在阮余正在浴室洗澡,应该没听到。
他放心回过头,伸手指了指刚刚把他烫到的锅,小声呵斥:“你给老子听话点!”
又指了下旁边的小锅:“还有你!”
端着两锅食物出来时,阮余已经洗好澡,丛向庭朝屋里喊:“来吃饭吧。”
阮余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走过来,对着餐桌上的不明物沉默了几秒钟。
“坐啊,站着干什么。”丛向庭帮阮余拉开椅子,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去。
“要不你还是.....”阮余忍不住说。
丛向庭盛了一碗不明物放在阮余面前,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的手背上好几处红印,虎口还有个水泡,都是这几天做饭烫出来的。
阮余垂下眼,尝了口一言难尽的食物,很勉强地说:“没什么。”
丛向庭已经住下有些日子了,虽然一开始他只带来一个行李箱和一只乌龟,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房子里多了很多他的东西。
先是衣柜和鞋柜都被他的衣物挤满,紧接着床头和客厅也渐渐被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堆满。
阮余家里没有书房更没有书桌,丛向庭就把电脑放在茶几上,旁边时常散落一堆合同,看起来挺机密,却被丛向庭随手扔得哪都是。
对此丛向庭的解释是,虽然他被从公司赶了出来,但不能就此一蹶不振,要把属于他的东西都抢回来。
阮余说不出什么,最后默默说了声加油。殊不知每天他前脚出门,丛向庭后脚就也去公司了,不过为了不被发现每天都迟到早退。
因为每天明晃晃地进出,隔壁老太太很快就发现了阮余家多了个人,还是她在楼下碰见的那个奇怪的黑社会。
她立马大惊失色地拽着阮余说:“不是让你见了他就跑吗,怎么还把人领回家了?”
她忧心忡忡又义愤填膺:“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不要怕,我现在就去报警。”
“不是,不用报警。”阮余费了好多口舌才让老太太相信丛向庭是他的朋友,不是奇怪的人,更不是黑社会。
即便如此,老太太最后离开的时候打量丛向庭的眼神依旧不那么友好,心中还存了一丝疑虑。
丛向庭坐在沙发上听见他们俩的对话,满脸不高兴,等阮余关上门就立刻问他:“我哪里长諵砜得像黑社会了?”
阮余对付一个老太太就已经够累了,没有精力再安抚丛向庭,打发他说:“你一身伤谁看了不觉得害怕?”
就这么随口一句话,第二天丛向庭得意洋洋地把胳膊伸给阮余看:“这样不像黑社会了吧?”
他把身上的血痂全都揭掉了,露出下面一层明显比其他地方粉嫩的肌肤。
“你.....”阮余瞪大眼睛,“你疯了?”
“怎么了?”丛向庭又把光滑的大腿也露出来给阮余看。
阮余倒抽一口凉气:“不疼吗?”
“不疼,本来就快掉了。”丛向庭还挺高兴的,“这样是不是就不丑了?”
阮余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在丛向庭身上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疼还是假不疼。
晚上丛向庭躺在地铺上——阮余提了好几次,让他去隔壁房间睡,并可以把电风扇让给他用,但都被丛向庭拒绝了。说得多了,丛向庭就开始说自己失眠,只有在阮余旁边才能睡着,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当时他的口吻还挺唬人,至少把阮余唬住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阮余在床上翻了个身,侧头看着地上的人影,没忍住问:“你的伤口真的不疼吗?”
丛向庭也没睡着:“不疼,你要摸一下吗?”
“....为什么?”
“比其他皮肤嫩,像新长出来的,”丛向庭伸出胳膊,让床上的阮余摸,“你试试。”
阮余被诱惑了,伸手摸了下,确实不一样。他捻了捻指尖上的触感,说:“不是像,就是新长出来的。”
“是吗。”丛向庭没动。
阮余推了推他的胳膊:“好了。”
丛向庭收回胳膊,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睡了”,随后翻了个身,真就睡着了。
半夜阮余醒来,从床上踩下去,先听到“啊”的一声,随后才察觉脚下的触感不对,比地板柔软多了。
被踩的丛向庭蜷起小腿,声音又困又委屈:“你怎么又踩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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