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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羊(近代现代)——东北北

时间:2024-01-02 13:09:00  作者:东北北
  洗完澡出来,丛向庭正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在说什么。
  阮余擦干头发,看了会儿电视,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丛向庭这通电话还没打完。
  他关了电视,回房间躺在床上打消消乐,通了不知多少关丛向庭才终于从阳台进来,轻手轻脚回到房间,见他还醒着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丛向庭说。
  “没有,”阮余退出玩了一半的关卡,把手机扣到旁边,看着他,“阳台外面不热吗?”
  “热,”可能是棘手的事解决了,丛向庭看上去心情不错,笑了下说,“我去洗个澡。”
  步入八月后,C市下了场很大的雨,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酷热的夏天有了点要结尾的征兆。
  阮余到楼下习惯性抬头朝上看,窗户里面没有开灯,家里没人。
  他今天下班有事耽搁,回来晚了。不过看来丛向庭比他更晚。
  打开门,屋内一片安静,阮余在黑暗中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有些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但就是提不起劲来,也没什么胃口。
  是中暑了吗?
  他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该不是,今天还算凉爽,而且他一天待在在办公室里。
  ——咔哒。
  厨房里面忽然传来异响,阮余懒洋洋地看过去,想起隔壁老太太说这栋楼有老鼠。
  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去抓老鼠,而且厨房也没东西吃,丛向庭最近都很忙,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不过老鼠会不会吃乌龟啊?
  阮余有点担心,越想越觉得找不到东西吃的老鼠会去谋害乌龟,立刻站起身,想去确认乌龟的安危。
  ——咔哒。
  又一声,这次听得清晰了些,很像打火机的声音。
  阮余疑惑地转过头,黑漆漆的厨房里忽然出现一抹微弱的暖黄色亮光,没等他想明白,亮光就动了起来,离他越来越近。
  下一秒,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从厨房走出来,端着手中的蛋糕,用兴奋的语气对他说:“生日快乐!”
  阮余愣愣看着眼前的丛向庭,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蜡烛的光不算亮,却足够照亮丛向庭脸上的笑容,使他此刻看起来竟无比耀眼。
  “你,怎么.....?”阮余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丛向庭单手端着蛋糕,另一只将生日帽很轻地戴在他头上,声音变柔了几分:“生日快乐,小余。”
  “生日快乐!”
  窗外的天空变得明亮,太阳高高挂着,屋内的家具忽然变大了好几倍,原本只有不到一米的餐桌蹭蹭蹭变高,都超过阮余的身高了。
  阮余转头看了一圈,惊觉不是家具变大了,而是他变小了。
  “铛铛铛铛!”刚喊完生日快乐的男人掀开客厅盖在某样东西上的桌布,露出里面的儿童自行车,“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哪一年?六岁还是七岁?
  那年阮余的生日礼物就是一辆白色的儿童自行车。
  “哇!”阮余听到自己发出稚嫩的童声,开心地扑过去,“是车车!”
  “是你想要的车车,喜欢吗?”爸爸弯腰将他抱起来,在空中高高晃了一圈,最后落回怀中,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了口,发出“啵”的一声。
  阮余喜欢被这么抱着,咯咯笑起来,大声说:“喜欢!”
  “你爸怕你摔倒,还在后面装了两个小轮,一会儿吃完饭就可以去楼下骑车玩了。”
  阮余在爸爸怀里转过身,看到厨房门口温柔笑着的妈妈,她对男人说:“你来看看锅里的排骨,我怎么觉得汤快熬没了。”
  爸爸把阮余放下来,一边说着“就是要把汤煮没了才好吃”,一边走进厨房。
  “妈妈,”阮余跑过去抱住妈妈的小腿,仰头看她,“我的蛋糕呢?”
  “还没吃饭就想着蛋糕,”妈妈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地说,“都买好了,在冰箱里放着呢,吃完饭再吃。”
  “不嘛,我现在就想吃。”阮余伸出胳膊要抱。
  妈妈把他抱起来,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行,要先乖乖吃饭才有蛋糕吃。”
  排骨的诱惑力哪有蛋糕大,尤其对阮余来说。他开始小声闹腾起来,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就要先吃蛋糕。
  妈妈被他逗得直笑,想板起脸来训他,但维持不到半秒就又破功。
  厨房里的爸爸听到,帮自己的儿子说话:“就先把蛋糕拿出来给他吃吧,可以先许愿嘛。”
  “我要许愿!”有人撑腰,阮余更有底气了,白嫩嫩的胳膊环着妈妈的脖子,撅起嘴巴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脆生生地说,“妈妈,我要许愿。”
  “好了好了,别亲了,真拿你没办法。”妈妈笑着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插好蜡烛,叫爸爸出来。
  爸爸把蜡烛点燃,端起来举在阮余面前:“许愿吧儿子。”
  阮余被妈妈抱在怀里,能闻到甜甜的蛋糕香味,也能闻到厨房里排骨的肉香味,电视上放着的动画片是爸爸前几天去影音店给他买回来的,心心念念好久的自行车就摆在身后,一会儿就可以下楼和其他小孩炫耀了。
  他有些苦恼地说:“可是我没有愿望啊。”
  爸爸笑起来,伸手掐了把他的脸:“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可以许愿以后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妈妈同样笑着。
  “才不要,”阮余小小的脸皱着,蜡烛都烧到一半了,忽然眼睛亮起来,举起手说,“我要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蛋糕!”
  “不行。”
  “不行。”
  爸爸妈妈异口同声。
  “为什么啊。”阮余鼓起脸。
  “天天吃蛋糕牙就坏掉了,以后一颗牙都没有,就跟老头老太太一样啦。”爸爸吓唬他。
  “那,”阮余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换了个愿望,“以后每年生日都能吃到蛋糕。”
  “这个可以,”妈妈说,“儿子快点许,妈妈抱着你胳膊都酸了。”
  阮余闭上眼,眼前变得漆黑,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电视上没有播放动画片,厨房里没有咕嘟咕嘟沸腾的排骨,没有抱着他的妈妈,也没有等着他许愿的爸爸。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对他笑着的丛向庭,心中神奇地没有因幻境消失而感到失落,反而心脏跳得特别快,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怎么站着不动,是不是太惊喜了?”丛向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非常好看,好看到不像真人。
  阮余眨了下眼睛,慢慢伸出手,先是用指尖碰了下丛向庭的脸,随后才轻轻抚上去。
  是真的。
  丛向庭歪了下头,脸颊在阮余的掌心上摩挲了几下,邀功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
  “嗯。”阮余真的忘了。
  丛向庭得意地挑了下眉:“我在厨房等你半个多小时了,快点许愿吧,我手都要举酸了。”
  眼前的蛋糕和回忆中的蛋糕完全不一样,蜡烛也变了模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小余,生日快乐。
  在丛向庭的催促中,阮余闭上眼。
  许什么愿呢。
  就许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吧。
 
 
第46章 
  阮余晕乎乎地吹灭蜡烛,晕乎乎坐在餐椅上,等丛向庭打开灯,又晕乎乎看着奶油抹得坑坑洼洼的蛋糕。
  蛋糕是丛向庭亲手做的,没有放糖,但夹心放了很多水果,所以不算难吃。
  “你怎么还会做蛋糕啊。”阮余惊叹。
  丛向庭一被夸就忍不住得意,放出豪言壮语:“今年时间比较紧,明年给你做更精致的。”
  明年吗。
  阮余从蛋糕里挑出一块很大的芒果,抬头看丛向庭:“明年也给我过生日吗?”
  “当然,”丛向庭说得理所当然,“你的生日我什么时候忘记过?”
  “忘过一次啊。”阮余小声说。
  丛向庭没听清:“什么?”
  阮余没重复,吃下芒果,很甜。
  丛向庭想起什么,对他说:“今年的生日礼物要晚些才能给你了。”
  “啊。”阮余并不在意什么礼物。
  “等下,”丛向庭忽然伸出手,指腹在阮余的下唇上抹了下,“这里沾到奶油了。”
  一触即离,他自然地收回手,伸出舌尖将白色奶油舔干净,完全不介意是阮余吃过的。
  这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等阮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丛向庭已经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又往他面前的盘子里切了块蛋糕。
  “你.....”阮余没忍住开口。
  “什么?”丛向庭看他。
  阮余心中生出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
  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氛围过于温暖吗,又或者是因为现在的场景和小时候的回忆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了家的错觉,所以才变得很奇怪,想要问丛向庭可不可以不回公司。
  可以不变回丛家的丛向庭,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阮余垂下眼,太离谱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停顿了几秒,对着等他说话的丛向庭,他指了下被水果塞得满当当的蛋糕:“你也吃吧。”
  丛向庭摇头,在阮余回来之前他已经吃了很多失败品了。
  别看这只是个丑蛋糕,但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做出来的。
  由于丛向庭一直不停地切蛋糕,导致阮余在不知不觉中吃下整整半个蛋糕,肚子都要鼓起来了。
  他躺在床上,没有玩消消乐,愣愣看着天花板发呆。
  “在想什么?”丛向庭洗完澡回来,带着浑身的水汽,以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他没有穿上衣,拿着毛巾胡乱擦着头发,阮余侧头看了一会儿,说:“我在想不回S国了。”
  “真的?”丛向庭的眼珠一下亮了起来,也顾不上擦头发了,把毛巾扔到一旁,坐到床边跟阮余确认,“不出国了?”
  “嗯。”阮余说。
  “为什么突然决定?”
  其实丛向庭的长相很有压迫感,阮余被盯得有些别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从床上坐起来。
  “就是觉得有点舍不得,现在都已经有人来抢房子了,如果以后再出现一个徐泓书怎么办?”
  丛向庭扬了扬嘴角,笑得很孩子气,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多情,黑浓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只舍不得房子吗?”
  阮余没回答,而是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上他的脸,又碰了碰他的鼻梁。
  丛向庭没动,任由阮余动作,但抑制不住挑了下的眉毛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他觉得过了个生日,阮余看他顺眼不少。
  “总觉得你是假的。”阮余喃喃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阮余收回手,却被觉得可惜的丛向庭一把抓住手腕,再次往自己脸上放,口中说着:“再摸摸,万一我真的是假的呢。”
  阮余被他逗笑了,抽回了手:“不摸了。”
  丛向庭看着他,忽然凑近了一些,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嘴角,低声说:“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沐浴露的香气因距离拉近而变得浓郁起来,几乎要将阮余包裹起来,他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动了动,指尖忍不住蜷缩。
  阮余一直觉得自己身体里长了一株小树苗,根长在心房里,在很多年前就枯死了。
  可枯掉的树苗今天却有些异常,似乎活了过来,变得有些蠢蠢欲动。
  做了决定的第二天,阮余就给ALEX打了电话,ALEX对他不回去的决定表示极度伤心以及非常理解,爽快地决定房子到期后由他续租。
  过了将近一个月,漂洋过海的行李送到了,丛向庭晚上回来,一开门引入眼帘的是客厅满地的纸箱。
  “小余。”他朝屋内喊了一声。
  阮余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叠着一件衣服:“你回来了?”
  丛向庭扫了眼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都是你的行李?”
  “嗯,我收拾好几个小时了,好累。”阮余满脸疲倦地倒在沙发上,从没觉得自己有过这么多东西,这还已经让ALEX帮忙扔了一部分。
  “我帮你。”丛向庭找出剪刀,先把没拆开的纸箱依次划开,打开最后一个时,被里面冒出来的丑东西吓了一跳。
  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他才想起这是自己做的,瞬间变得顺眼不少。
  丛向庭把乌龟模样的存钱罐抱出来,历经长途,它身上一点损伤都没有,保护得很完整。
  倒着看了看里面为数不多的绿色钞票和钢镚,丛向庭回房间把自己的所有衣服都摸了一遍,搜集出一把钱,全塞了进去。
  他把存钱罐小心放在床头,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很满意地转身出去了。
  有了丛向庭帮忙,阮余决定休息一会儿,把浇花壶灌满水,走到阳台给他心爱的花花草草们浇水。
  之前因为一直做着官司结束就回S国的打算,他很少往家布置东西,但现在不一样了,最近这段时间丛向庭每天回来都会发现家里多了一些变化。
  阳台被生机盎然的盆栽堆满,丛向庭看着新奇,自主揽起浇水的活,直到因为浇得过于频繁,死了好几盆后,才被阮余剥夺了水壶,明令禁止他以后再接近阳台。
  晚上阮余累极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半夜他想上厕所,迷迷糊糊坐起来,被床头冒着绿光的东西吓了一跳。
  定睛看清楚,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地上睡得正熟的丛向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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