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神玉袍泠泠,如细细水幕,波光粼粼。
“该审哪位魔尊?”
君父被两位神兵押着,目露凶色:“她!审她!她才是——”
话正说着,玉阶之上的生灵神单手支颔,另一只手手心攒出一团黑金色的灵力。
她那一身玉袍腰线收的极妙,眉眼纵深,天造地设的美人玉在她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浮水玉殿里昏光沉沉,她的皮肤泛着腴腴柔光。
司翎萝神情痴了,听到君父的痛叫才回神。
生灵神掐着君父的脖子,君父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司翎萝凭借优越的耳力,听到生灵神说的话。
“上一次我进浮水玉殿,你告诉我,灵山三佛、九天之神、二十八仙、三十六法度都奈何不了你。”
君父毫无还手之力,青筋毕现,七窍出血。
他好像有话要说。
生灵神轻慢一眼,松开手。
君父跌在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他眼里两行血泪,直直从眼角滑到上唇,这条血痕比他的品性正直多了。
“荆夜玉!”他佞笑着说:“你我都是棋子罢了!”
原来生灵神也有名字。
荆夜玉。
夜玉。
那时的司翎萝还无名无姓。
荆夜玉微微蹙眉,嫌恶地擦手。
君父终于大笑起来,他明白今日必无活路,便要所有人都不好过。
“荆夜玉!”
“荆夜玉你飞升之后可有再去过凡间!”
“你去看看吧!”
“一重天葬神台的刽子手都有自己的殿宇供奉了!”
他勉力双手撑地站起来,背弯的可怜,像被神斧劈裂的高山。
“我不为难那些愚昧的凡人,也有别人为他们赐灾。等凡间供神够数了,大灾就没了。”
他道:“生灵神从来没有活路!”
司翎萝听不懂,只觉得这话刺耳。
荆夜玉淡淡抬眼,“说完了?”
君父道:“我知道,天君不会杀我。”
荆夜玉抬眉:“还有呢?”
君父面如死灰:“我也知道,你必要杀我。”
荆夜玉点了点头,没从王座上站起来,摸了摸扶手,道:“若非新魔尊坐过这里,我都不会碰它,这王座真是碍眼。”
君父太想活,尽管已经知道结局,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还是喋喋不休,“你可是生灵神!谁都能杀我,可生灵神不能!以往的生灵神手上不能沾一滴血!”
荆夜玉斜靠在王座之上,“我不是那些蠢货。生灵神的意思是,挑选合适的生灵活着,不合适的就去死。”
司翎萝呆愣地看着。
君父死状凄惨。
分尸、碎骨、破魂、煅魄。
司翎萝一直跪着没动。
押着她的神兵都不忍,偏头不看。
荆夜玉起身,绕过那一滩血渍,拾级而下。
司翎萝好奇地看着她,目光相对时,荆夜玉淡声道:“给她点吃的。”
一旁的神兵怔然:“可她是戴罪之身。”
荆夜玉道:“我杀那个罪孽深重的魔尊时你们不忍,一个可怜的生灵挨饿,你们又忍心了。”
司翎萝在那一刻,看到了生灵神的脆弱。
她被囚车押上九重天,关入煅狱。
那里很热,据说烧着整座大狱的是琉璃净火。
然而她却丝毫未损。
老龟那颗灵丹真的好用。
她大概猜到自己的命运,也不着急。
然而,当夜来到煅狱的,不是索命神,而是生灵神。
她坐在牢笼之外,一言不发。
司翎萝默默望着她。
之后好些天都是如此,她们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一个关在煅狱的牢笼里,一个困在神界法则的牢笼中,都不自由。
几年后,她听从荆夜玉的指示,去符离找了自己同母异父的阿姐。
看过聂神芝求而不得的经历,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她何德何能。
修心堂外。
虞绾已经等待不住离开了。
绍芒望着天,寥寥几颗星星在发光,她看的入神,没注意出来的司翎萝。
等她感应到司翎萝的气息时,背上已经贴上一个人。
满含凉意的身体。
绍芒立刻脸热起来,低头看了看叠在腰间的双手,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覆了上去。
“师姐?”
司翎萝闷闷答了一声,“是我。”
绍芒侧头,轻哄道:“师姐。”
司翎萝以为她想让她松手,便道:“我就想这样。”
绍芒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师姐,你踩到小黄的尾巴了。”
司翎萝移眼去看,见小黄张着大嘴,满眼不可置信,一副天降横祸的模样,痛苦到失声了。
“……”
司翎萝只好抬脚,松开绍芒。
小黄立即四窜逃离,吱哇乱叫。
绍芒顾不得安慰它,回身看着司翎萝。
“怎么了?掌门和你说了什么?”
司翎萝想说的太多了,可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绍芒看清她的纠结,便道:“师姐,我没事的,我都明白。明日我们就去肤施城吧,我想你陪我。”
第47章 一段佳话
聂神芝出来时, 颍觅峰那几人已经不见踪影,唯有那条小黄狗的哀叫声还回荡在耳旁。
宋婉叙从锁妖阁回来,袖摆卷风, 行色匆匆。
“掌门师姐,翎萝怎么说?”
聂神芝每每与司翎萝叙毕, 脸色就像是在烧砖厂里熬大夜一样,疲惫不堪。
宋婉叙此刻并不是很在意。
聂神芝久不答话, 看不出在想什么。
修心堂外月色寂寂, 她一头白发, 像是被月色染白般润亮。
“婉叙,翎萝她,在同情我。”
她们的争执分明已经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但她说出羡慕司翎萝那句话后, 司翎萝就将一切尖刺拢到一处, 藏起来了。
“掌门师姐, 你和翎萝不一样, 她……”
“我知道。不是谁都能遇到荆夜玉。”
宋婉叙看着她:“遇不到荆夜玉,或许是因为, 你也是荆夜玉那样的人,千万人在拜求你。”
聂神芝深深一叹。
“我自以为脱离尘缘,实际闭目塞听, 世人观阅的仙史名录已成百年往事, 与我而言却近在眼前,我始终忘不掉。”
宋婉叙温声劝解:“世间无数执念满身的人,谁又能像你一样承认?哪个不是表面前尘随风, 私下要死要活?”
聂神芝慢慢往修心堂走, 走到一半后又说了句:“婉叙, 谢谢你陪我。”
宋婉叙跟在她身后,踩着夜月,“掌门师姐。您也别嘴上谢啊,来点实际的。”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高雅。”
方才的感动就像是错觉,顷刻间烟消云散。
宋婉叙大步近身,“刚才虞绾那几句话也算是戳在我心窝子上了,我的徒弟们为人赤城不假,却没修炼成神的那根筋,让我伤神,凭什么虞绾穷的一塌糊涂却能有好徒弟,我不服。”
聂神芝道:“这也不是难事。虞绾之前还有个比较出彩的弟子叫摩芸,你想要就给你。”
宋婉叙痛心疾首:“我又不是捡破烂的,你们都不要的就给我?我戒律阁的弟子本就根骨平庸,可没有一个大人物给她吸血。”
聂神芝瞥了她一眼,“我倒觉得你那些徒弟不错,尤其是大徒弟很有潜力。”
宋婉叙私心里也很看好自己的大徒弟,但是眼下的语境比较特殊,她要接着上一句话来说,便道:“你就哄我吧,我终归是没有收好徒弟的命,要真有条件,谁不想教出个绍芒那样的来名震修真界呢。”
聂神芝和婉一笑:“这么说来,你对大徒弟也不甚满意?”
宋婉叙指望她做主将绍芒转到自己门下,此刻当然要贬低一下大徒弟:“我要如何满意?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渴了不知道给你端水,饿了不知给你送饭,有一次我外出办事,将青惠鸟送至她跟前,请她帮忙照料,回来时见她在凉席上悠然躺着,我的青惠鸟傻愣愣撑着翅膀给她遮阳。这徒弟给你你要吗?”
聂神芝言不由衷:“当然是要的。”
宋婉叙自然是不信的。
将聂神芝送走,宋婉叙带着一肚子亏回来,却见大徒弟梨花带雨弱不敌风地站在修心堂门口。
*
珠尘楼是十六峰中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一帮弟子吃饭都捧着修真史看的津津有味,做梦梦的都是云霄剑谱,早晨人还没醒来,身体已经在摆剑招。
勤能补拙很多时候都是空话,但在珠尘楼却是很成功的实践。
好比徐值,她三年前刚入门时,评级和孙造昕差不多。
当她领了牌子去班级,看到孙造昕的那一刻,别提有多糟心了。
然而玉慈长老见她眼光坚韧,是修剑之才,便借自己和掌门聂神芝的一点情分,以权势压人,逼项寒奕把徐值分到自己门下。
项寒奕鼻青脸肿去掌事府修改弟子名册。
经过三年,这已是一段佳话。
徐值在玉慈这里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弟子。
尤萼停笔,重新检查一遍,“能行吗?”
徐值阴着脸:“不行也得行!我现在名声这么差都是因为师尊没有好好宣传我。”
尤萼心想,你名声这么差难道不是因为尖酸刻薄吗?
徐值道:“反正这几天多发一些单子出去,看得人多了,我的名声也就好转了。”
尤萼挑眉:“徐师姐,其实你是想让绍芒看吧?”
“是又如何!”徐值不避不闪:“这半年来,她风头很盛,在纷纭镜上为她说话的人好多,但她对我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好,我总要让她知道,我徐值也是个人物。”
尤萼惋惜:“只怕你竹篮打水。”
徐值道:“什么意思?”
尤萼道:“璇衡宗要组建修真学院,弄了个交换弟子计划,把他们的弟子送到各大仙门修习,再把各仙门的弟子抽一些并到修真学院,你猜我们云霄派被选中的是谁?”
她既这样说了,那便只有一个答案。
徐值道:“是绍芒?”
尤萼道:“不错。这件事纷纭镜上讨论度极高,你没看?”
徐值说:“我日日练剑,夜夜看书,哪有时间?”
尤萼惊呼:“那你得错过多少乐趣啊?”
徐值不屑一顾:“能有什么乐趣?对我而言,最大的乐趣就是剑谱和符经。”
尤萼也不戳穿。早前她明明外修器经,就因为绍芒擅长符篆,便又临时转去画符了。
“乐趣不要太多。”尤萼道:“昨夜,宋长老好像跟掌门私聊时,说自己那个大徒弟潜力不高,还贬低了一番,她那个大徒弟闹自杀闹了一晚上,把宋长老折腾坏了,到现在还在哄,连青惠鸟都学孔雀开屏给大小姐看呢。”
宋婉叙的大弟子挺有名的,出身好,娇气千金,却非要来修仙,还拜入戒律阁的宋婉叙门下,吃得苦多,换成别人,这三年真是把本性磨没了,她却不一样,日复一日的娇,把宋婉叙熬不行了,当九天公主给人供着,从未亏待。
徐值道:“她叫什么来着?”
尤萼道:“殷彩。”
徐值回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不过这些年没在内门榜单上见过她,徐值便不将她当做对手,很快抛之脑后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补更
第48章 和师姐做个邻居
晨练时分, 绍芒禀明聂神芝,决意前往肤施城。
聂神芝端坐高台。
清晨,远山浓雾与积云纠葛缠绵。
“一定要去?”
绍芒跪于大殿中央:“绝不反悔。”
聂神芝目含温色:“此行无关各大仙家, 只是去赴周扶疏的约,若有人为难, 不必忍气吞声。”
冷雾融于晨光,绍芒走出凭霄殿, 殿门两侧的麒麟象如化生一般, 平静目送。
绍芒缓步下了玉阶。
颍觅峰下。
整个师门都来相送。
林雁声与陆灼还在打哈欠, 虞绾也精神不济,见绍芒回来,好一番交代:“乖徒儿,出门在外若行了好事, 名扬天下, 定要提师尊一两句, 但要是得罪了什么人, 可万万不能将师尊供出来,不然我这颍觅峰让人一锅端了, 你们回来连个去处都没有。”
“谨遵师命。”绍芒作礼拜别。
摩芸在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坏气氛地说了句:“师尊,我真不能跟随?”
虞绾拿鼻孔看她:“你还忙着巴结云宝鸢, 去肤施城做什么?不怕回来时有人抢了你为云宝鸢当牛做马的好差事?贪多嚼不烂, 为师建议你挑容易的去做。”
摩芸被她一阵怪言怪语,羞于做声。
林雁声和陆灼各自扯着绍芒的两个袖子,凄凄不舍:“两位师姐路上小心。”
摩芸冷嗤:“与厌次城的历练一般无二, 别说的像是去送死, 好不吉利。哪有人修炼和做人两两耽误的?”
林雁声指着自己和陆灼, 如实相告:“我们三个不就是吗。”
摩芸差点扑上去掐死她,最后还是小黄当了个和事佬,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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