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厘走时还不知所措,拉着方适的衣角道:“仙子,仙子我做错什么了?怎么突然——”
方适有些洁癖,被他碰过的衣裳她绝不会再穿一次,可恨这衣裳还是她最喜欢的一身。
“惹了宗主还不知错在何处,难怪这些许年总是入不了璇衡宗,不都是你自找的?”
赵厘瞬间觉得自己的脊骨让人打碎了。怎会如此?他昨晚还在幻想自己能成为荊宗主的徒弟,今日却被赶下山了?
这让他有何颜面再见人?
方适懒得与他再计较,惋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仙衣,语气微沉:“速速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在审完墨红之后我会去查,若那时你还未离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厘没办法,也不敢对方适死缠烂打,悻悻回了修真学院。
众人还在院中聊闲,见他来了,登时住嘴。
这几日大多数人都让他穿过小鞋,属实都觉得他晦气,明面上都不想再惹他了。
赵厘说不清是怀念前几日对这些人动辄惩罚的日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总之进屋收拾包袱时,他的脸色和吃了苍蝇那样臭。
云宝鸢冲着侧院做了个鬼脸,“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这时,方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宝鸢仙子不喜欢他。”
云宝鸢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方适正盈盈站立,满院蔷薇喷香。
云宝鸢懊恼,“我哪有!”
方适道:“宗主已经示意将他逐下山,我来收他的入山玉牌。”
云宝鸢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方适道:“自然是真的。”
静了一会儿,满院的人都欢呼起来。
里间的赵厘闻声,差点气晕在地。
殷彩到底不是一般人,此情此景,又问了句:“那修真学院的事宜……谁来管?”
方适微笑,指了指自己,“我。”
殷彩道:“……”倒不如别换。
赵厘管事时,她们背后想骂就骂,但若换了方适,她还真骂不出口。
方适道:“诸位还是补一补课吧,明日公布成绩,师尊恐怕又不悦了。”
说到此处,她有道:“请问绍芒师妹是哪一位?”
云宝鸢登时警惕起来:“你问我们绍芒做什么?”
旁边立时围上来好几位女修,都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她。
这些时日,袁恒驹回回都安排极难的课业,没有绍芒她们就要遭殃了,现在方适却来问她们的课业宝,那怎么能成?
方适无奈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师妹资质上乘,又是虞绾宗师的徒弟,想看一看。”
若有机会,还可切磋一二。
云宝鸢道:“她外出了。”
方适道:“那……”
正说到这里,司翎萝那间房门从里面推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云宝鸢:“……”
***
荊晚沐好言好语半日,墨红仍然什么话也没说。
韩吉勋上前几步,目露精光,道:“宗主,我怀疑有人用了法术。”
荊晚沐道:“摄魂术一类确实能抹消记忆。”
韩吉勋提议:“那就验一验。”
此时,在场众人都坚信此事与自己无关,因此无人阻拦。
韩吉勋用灵阵验符文。
金光圆阵将墨红裹在其中,运法片刻,墨红额上浮现出一道灵文。
韩吉勋一喜,加了一道破文术。
众人眼见着那道灵文变成摄魂符的形状。
此刻,漪沧殿静的可怕。
有人消化不好,肚子响了一下,清晰无比。
袁恒驹发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着急解释,“怎么可能!”
荊晚沐迟迟无话,拾阶而上,坐下来后照样沉默着。
袁恒驹当众跪下,“宗主,肯定有人故意陷害,我怎会对小小随侍用摄魂符?”
韩吉勋知道该自己表演了,立马一副怒容,道:“随侍的性命不是命吗?袁宗师未免太不拿人命当回事了?”
袁恒驹咬牙,到底还拿捏着宗府之主的威信,道:“宗主尚未定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韩吉勋道:“灵文化符只有你会,这是你自创的一门法术,当年有弟子偷学,你丝毫情面不留,将人杀害,这都是众所周知的,难道我们璇衡宗还有人偷偷学你的法术吗?袁宗师,你不要随意诬陷别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满殿的人都得被迫站队了。
袁恒驹此人阴险狠辣,此事若真不是他所为,那他事后岂不是还要追究是谁修习了他的自创法术?
袁恒驹发觉不对,立即反驳,“我何时说你们偷学我的法术了?我又几时轻贱人命了?难道不是有人刻意诬陷我?”
众人并不回应。
这能说什么。
难道承认对他的憎恨?
反正荊宗主为人良善,行事磊落,最让人不解的一件事便是将宗府交给袁恒驹打理,这一让权,便是三十多年。
老实说,袁恒驹的能力还没到那个地步。
韩吉勋收了法术,墨红没了支撑便倒在地上。
荊晚沐看着地下的闹剧,微微摇头。
在袁恒驹看来,这是对自己的否定。
但荊晚沐真正想的是绍芒。
是道难题,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虽说她在司翎萝跟前信誓旦旦地说绍芒会重蹈覆辙,但私心里自然是希望绍芒能够吃一堑长一智。
一百年前她之所以会败,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都是因为过分迷信正义,比如什么‘有所为、为而不有’之类的言论,她不会变通,不懂人世间满满都是恶意,所以才活的那么痛苦,最终竟然要自己剜出那颗大慈大悲的心。
她自以为在葬神台大开杀戒是入了邪道,可她还记得自己杀人时想的什么吗?
要杀光所有邪恶的,留下一切纯善的。
还真是天真。
变成凡人活了才十几年,就已经掌握了祸水东引、离间计等诸多龌龊之法,可见人还是坏一些才讨喜。
袁恒驹拿不准她的意思,只能为自己辩解:“宗主,绝不是我,我昨日都没见过这个随侍,也没见过丽冰,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荊晚沐苦恼地道:“那会是谁呢?竟然会你独创的法术……”
袁恒驹心里没底。
在他看来,嫌疑最大的肯定是韩吉勋,但若这时指认韩吉勋,会让人看笑话,说他们璇衡宗内讧有多壮观。
于今之计,只能……
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道:“宗主,这一月来,我尽心尽力在修真学院授课,一定是有弟子一时鬼迷心窍!”
荊晚沐挑眉。
韩吉勋一急,站出来否认他:“修真学院的弟子?那些弟子资历如何你心里一清二楚,即便你正大光明教他们,他们也学不会,更别提偷师,荒谬!”
袁恒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我知道是谁!”
荊晚沐唇角携了一丝笑,但不是很明显,“哦?说来听听。”
袁恒驹掷地有声:“绍芒!”
***
寝院中无人说话。
等到绍芒和司翎萝走到院中,方适才冲着二人做了大礼。
绍芒一疑,旋即明白这礼是对师姐做的,便让开了些。
果然,方适道:“仙子别来无恙。”
司翎萝微微颔首。
方适道:“我来取赵厘的玉牌,顺便和绍芒仙子道喜。”
绍芒微讶:“道喜?”
方适道:“正是。今早月考的试卷已经批了,仙子真是……一骑绝尘。”
她佩服绍芒,但也不愿让众人嫉恨绍芒,于是尽量将话说的好听些。
然而众人都一副‘就这’的态度,毫不意外。
云宝鸢心觉好笑。
方适是初来乍到,不知道修真学院的内幕。
明着看好像这里有三十好几的学员,其实每次写题的只有绍芒一个。
这时,赵厘也终于磨磨蹭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侧院出来,低着头往院外走。
方适喊住他,“站住!”
赵厘头都不敢抬,“还有何事?”
方适走过去,朝他伸手:“通山玉牌交出来。”
赵厘道:“……我放在桌上了。”
方适稍稍眯眼,虚空一掌打过去。
赵厘被打的人仰马翻。
玉牌从袖中掉出来。
方适找了块手巾,将玉牌包了起来,“蠢货,找打!”
赵厘恨得牙痒,只能暗暗捶地。先前还在这帮弟子跟前耀武扬威,现在却让她们看了笑话,这口气怎么能咽的下去!
方适见时候不早了,还记得漪沧殿的事务,向众人道别。
等她出了寝院时,身后有人唤道:“方适?”
方适回身,见司翎萝站在院门处,对她道:“我送送你。”
方适受宠若惊,“这……好。”
二人一齐往漪沧殿的方向走。
方适主动问道:“仙子有话要对我说?”
司翎萝道:“不知你有没有见过陆月莲?”
方适道:“上次见月莲仙尊还是一百年前,仙尊行迹不定,又自立仙门,肯定是不会轻易现身了。”
司翎萝敛眸,道:“荊宗主再未召见她?”
方适道:“唉,仙子有所不知,宗主和仙尊……当年那些事之后,她们大约不会和解了。”
司翎萝道:“我在厌次城见到周扶疏时,还以为此次来齿雨城,能见陆月莲一面。”
她提起周扶疏,方适又是另一种脸色。
“若是仙尊在,周扶疏哪敢这么猖狂,可惜宗主的徒弟四散分离,只剩下周扶疏还活着,宗主不忍心对她下杀手,这也……能理解。”
到了路口,二人道别。
往回走的路上,司翎萝想通了一些事。
依照方适的说法,陆月莲这一百年来再未出现过,可周扶疏做了这么多恶事,甚至杀了殷元洮,陆月莲怎会无动于衷?
还有周扶疏,她不是轻易被人掌握的人,到底是有什么把柄在荊晚沐手上?
……陆月莲。
——陆月莲!
对,就是陆月莲!
如此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殷元洮死了,修真界乱了,陆月莲却都不曾现身。
因为她现在——就被荊晚沐控制在这里。
能让周扶疏为之动容的,除去殷元洮与殷彩,便是与殷元洮有几分相似的陆月莲。
她疾步往回走。
然而到了院中,却发现众人乱作一团。
云宝鸢看到她时,慌不择路地奔过来道:“翎萝姐姐,绍芒被荊宗主带走了!”
司翎萝道:“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殷彩见云宝鸢口条不顺,上前解释道:“说是偷学了袁恒驹的法术,还杀了人。”
“他上课生怕我们学点真本事,避重就轻不说,还经常阴阳怪气,绍芒只有打破他的脑袋才能知道他脑子里想法,真是不知道在侮辱谁。”
云宝鸢气不过,道:“我得给我姐写信。”
司翎萝沉默片息,道:“纷纭镜你们都带了吗,也许能在纷纭镜上找到帮忙的人。”
云宝鸢道:“有道理啊。”
于是她翻出纷纭镜,在集讯区发了一条讯息:
[谁还敢来璇衡宗啊,怀疑学员学了他们的法术,把人抓去审问了,那我们来学什么?]
漪沧殿内。
绍芒和袁恒驹并排跪着。
荊晚沐遥遥望着她。
绍芒并不胆怯,与她视线相对。
荊晚沐知道,她早已想好退路。
袁恒驹质问道:“绍芒,是不是你在搞鬼?”
绍芒一脸茫然:“宗师在说什么?”
袁恒驹冷笑道:“你看看这个随侍,我不信你认不得她,她是丽冰身边的人。”
绍芒面色诚恳:“甄师姐身边的人我不认识很正常啊,甄师姐是掌门的徒弟,我只是杏园的弟子,平日都难得见面,怎么可能熟识?”
袁恒驹一口咬定:“别人我不知道,丽冰的事你一定一清二楚!”
绍芒无辜:“此话怎讲?”
袁恒驹道:“你们二人不和,丽冰多次在我面前说起你,都对你不满。”
绍芒更无辜了:“这与我有何关系?甄师姐对我不满,但我对甄师姐却很尊敬,昨日还帮她抄经,再者,我们之间没有过节,可能是甄师姐对我有误解,改日我会向她解释的。”
袁恒驹怒目相视:“捏谎!”
绍芒道:“宗师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韩吉勋适时出来说话,“袁恒驹,她就是云霄派的小弟子,你平日又防贼一样防着,怎么可能学得去你的独创法术?”
绍芒震惊失色:“我学了袁宗师的独创法术?不,我不曾学!”
韩吉勋冷笑:“谁都知道你没学,袁宗师再怎么想拉人下水,也找个信得过的理由,哪怕你说是方适学了,都比一个云霄派的普通弟子可信。”
袁恒驹起先只是拿绍芒当挡箭牌,但现在看到绍芒后,他几乎确定,这件事是绍芒干的!
他瞪了一眼韩吉勋,专盯着绍芒,再次质问:“好,你既然想说自己无辜,我就多问两句,丽冰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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