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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古代架空)——竟夕起相思

时间:2024-01-02 13:31:39  作者:竟夕起相思
  帐帘一动,卫戈拿着衣服进来。两人立时噤声,高深莫测地盯着他。
  “这是做什么?”卫戈狐疑道。
  林晗接过衣服,却不急着穿,跟他打着商量:“桓儿,这几日没事多拉着谏议走动,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卫戈皱眉:“你要给他说亲?”
  林晗眸中戏谑,笑道:“怎么,不想让我做你大舅子?”
  赵伦憋不住笑,慌忙抬袖子捂嘴。林晗瞪他一眼,而后笑意更甚,托着下巴瞅卫戈。
  “不想,”卫戈眉间酝酿着些火气,目光如炬,“我想做你的什么,莫非还不知道?”
  林晗清了清嗓子,转向赵伦:“你先出去,我跟世子说几句话。”
  赵伦如蒙大赦,立马撒腿开溜。林晗抖开衣裳,一件件往身下套,穿好裤子,再脱了官服,换上身苏合色的锦袍。
  卫戈在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冷不丁问:“嗓子还疼吗?”
  昨天夜里太过荒唐,不小心伤了咽喉,今早就有些难受,一整日说话也费劲。林晗摸了摸喉咙,咽下口唾沫,仍是觉得几分刺痛,便无声点头。卫戈见了,转身一撩袍子,在桌案前潇洒坐下,随手收拾了凌乱的物件,从中挑拣出茶壶茶杯,给他倒了杯温水。
  林晗捧着温茶啜饮,道:“等过几日,你打听得差不多了,我便给凉州寄信,问问舅舅的意思。”
  “你家里还有姊妹?”卫戈似乎很不看好,冷冷一笑。
  “是妹妹,”林晗吹了吹漂浮的茶沫,眯眼回想着宛康会战后,息谨骑着骏马,飒然离去的身姿,“可厉害了,巾帼不让须眉。”
  “那你还把妹妹嫁给他?”卫戈拧紧眉头,“世家子弟,三妻四妾,待嫁过去,必定会委屈了。”
  林晗没料到他如此不满,便笑道:“你不也是世子?”
  卫戈睨他一眼,沉声道:“我没委屈了含宁吧?”
  “缘分这东西难说,”林晗往他肩上拍了拍,柔声安慰,“我瞧你家里的男子都忠贞痴心,安国郡王,你,你叔父,哪个不长情?说不定裴纯行这小子也是呢?”
 
 
第180章 暗影
  卫戈明摆着不情愿,却也没多说什么,沉静地点点头。凡是林晗的决定,就算他心有疑议,最终都会依着他。
  林晗并非乱点鸳鸯谱,那两人能结为连理,自然是美事一桩,若是不能,他断不会委屈了自家姑娘。
  他没想过要藉由世家间的明争暗斗谋权。林晗的念头一直很简单直接,掌握军权,巩固一方,再计较问鼎之事。朝堂那一亩三分地,搅得再风云变动,只不过是表面水花,真正能改换时局的,还是实打实的强权。
  这条路还是他从裴信跟聂铭身上学到的。掌握了军权的世族和普通清贵世家根本不一样,没了兵权,那就好比断爪的虎狼,全无威慑。
  可假如有机会和世族交好,对他们没有坏处。锦上添花的事,谁不喜欢。
  白昼很快消逝,清白的月亮爬上远山。大营各处点起火把,烧得夜幕通红,浓烟滚滚。
  许久没有过如此闲适的时候,林晗却始终静不下心。从小养成的勤勉性子使得他总是不合时宜地别扭,分明是可以纵情畅玩的时机,偏偏总挂念着纷纭复杂的事务,瞻前顾后的。到最后正事没办成,玩得也不尽兴。
  他回宴席间坐了片刻,丝毫融不进开怀畅饮的氛围,仔细考量,反正无心睡眠,不如抓紧时日把正事办了,便借口休息,转头牵了马,独自回府邸找书。
  先前他在都护府的书阁里找过一遍,没寻到记述“洗盐法”的农书,只依稀记得,那是本整合了几位殿阁辅臣政论辩述的小集子。幼时在宫中读书,帝师还出过一道相关的重农考题。
  做皇帝艰难至极,不光要权衡轻重,定国安邦,更得博闻强识,眼界开明,天文地理、农工术数无所不知。
  林晗打道回府,正遇上三两个属官在门前举着火烛,一时疑惑得紧,便在马上问道:“怎么这会儿才回家?”
  其中一人听见声,忙擎着蜡烛照了照,喜极道:“哎呀,是都护来了!”
  林晗匆匆下马,皱眉打量几人。
  “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一个比一个散得早。”
  那几人面色发窘,连忙将手里的公函交到林晗手上。林晗就着晕黄的灯烛一看,那函上戳了几道通红的印章,先是凤台,再是几个道,州,郡,明摆着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他在纸卷上一摸,顿时知道是朝中专用来给各地下达政令的纸,开口用兰金泥仔细封检,加盖了中书省的官印。
  林晗拔出身上匕首,立地拆了信件,展开一读,便是一声长叹。
  果然是政令,短短一封信,罗列了数十款项,言辞公事公办,催着宛康征发粮食,布匹和盐铁。
  宛康富庶,跟塞外往来密切,珍惜宝物数不胜数,每年还需要进献诸多珍奇贡品,诸如香料异兽,锦缎玉石,宝剑良驹等。
  林晗攥着公函腹诽,宛康都快吃不起饭了,他到哪征调这些玩意?火急火燎地传书发令,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他一阵心烦意乱,跨进戒备森严的府邸,找了盏油灯举着,脚步轻快地转进书阁。
  晚间夜朗天清,书阁外栽种的密树在微凉的晚风里簌簌摇晃,甫一进门,他便宁静了不少,寻了处桌案坐下。
  置在案头的灯火静静燃烧,细黑的棉芯当中一点猩红,宛如朱砂。
  夜里万籁俱寂,连风声也听不到,明亮的火焰时而摇晃。
  林晗抬起眼睛,盯着黑漆漆的书阁甬道,浩繁的书柜庞然立地,如同冷硬的磐石。
  他时不时瞟一眼烛火,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图册。纸张摩挲的声响清晰叩耳。
  没有风,烛光却在动,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倾倒,就在他对面。
  他闭上双目,手上镇定地翻书,谨慎地谛听周遭的动静。视野里一片漆黑,听觉便被放大数倍,阒静死寂的空气忽而在耳畔活动起来,汇成一道河流,呼啸而过。
  屋子里有人。
  烛光依旧摇曳,是被这间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呼吸掀动的。
  火光四周不见半点阴影,呼吸声绵长,镇定,对方跟他一样,在专注地捕捉彼此的动静。
  林晗合上书册,一手探到桌案前,从笔帘上取下一枝白狼毫,蘸饱墨汁。
  ……人就藏在他身后。
  他慢慢捻动笔管,修长指节紧咬着丹红的笔头,电光石火之间,乍然回身,那吸饱了浓墨的笔毫宛如刀锋横扫,直刺暗夜中的对手!
  书阁地板腾动两声,那人游刃有余地避开这一招,步法辗转间激起腾旋的气流。沉闷的风声在林晗耳侧炸响,令他微微惊讶,光是几步走便显露如此深厚的内力,此人的本事可见一斑!
  都护府外精兵严守,他是怎么摸进来的,没人察觉吗?!
  林晗曲指成钩,袭向夜色里深暗的人影。纵有烛光照着,他也只能看见一寸比夜晚更深更浓的轮廓,依稀看出是个男子,身段灵活。
  他一掌打去,反被双冰凉的手隔开。须臾间交手两三合,那人始终不出招,仅是格挡,像是有意窥伺他。
  眨眼的功夫,刺客便看够了,骤然比出二指,空中立时响起两粒滚珠似的风声。
  一息之间,案上的烛火灭了。
  深重的黑暗降临,仿佛沼泽里的淤泥,霍然缠了林晗一身。他回头凝视着灭掉的火焰,尚未从短暂的交锋中回过神来,脖子便被一道冰寒的锐器紧紧抵住。
  “别动。”一个年迈孱弱的男声贴在他耳旁,热气暧昧地拂过发丝。
  林晗抬起脖子,仓皇的念头一闪而过。灯盏明明离得那样远,他是怎么掐灭的?
  “手里的东西扔了。”那男人再度发话。
  林晗不甘心,手指略微圈紧笔管,却是不动。
  刀背紧贴着下巴磨动,像是野兽逡巡,思索着如何下嘴,他怔忡片刻,终是缓慢平复着呼吸,丢下毛笔。
  硬木毫笔敲响地面,骨碌碌滚到远处。
  “你是什么人?”林晗按捺着心绪,冷静出声,“知道这是哪吗?都护府,只要我一喊,你跑不掉的。”
  那人低沉一笑,很是不以为意。
  他既然悄无声息地进来,那自是有法子神鬼不知地出去。
  他不怕威胁。
  林晗试探不成,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你给我?”他森然一笑,慵懒的语调里掺杂着些许兴味,反而问他,“你能给我什么?”
  林晗一怔,张了张口。不料那人却突然变换了声气,挟持着他的双手剧烈抖动,如同受了强烈的刺激,泛出满腔的仇恨。
  “你给我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重复一次,手指越来越冰冷,蛇似的滑过林晗颈侧,而后像是嚼碎骨头一样,一字一顿,吐出句怨毒的话,“不要脸的小畜生。”
 
 
第181章 刺杀
  林晗暗暗皱眉,脑海中乍然跳出两个字眼。
  疯子。
  恍惚之间,他甚至以为身后这人是穆思玄。仔细一想,穆思玄年轻,功夫也不如他深厚。
  出神之时,一只手覆上他的腰身,宛如黏滑的鱼,紧贴着腋下腰窝钻动。
  林晗厌恶地挣扎,道:“把我放开。”
  那人慢吞吞收回手,锋锐的刀尖来回摩擦颈肉,迫使林晗扬起头颅。
  “老实点,”他戏谑一笑,两指钳住他下巴,像是摆弄物件般摇晃,“不然送你去见阎王。”
  林晗深吸口气,循循善诱:“放心,我的命在你手上,不会轻举妄动。”
  没有回音,他思忖片刻,轻声继续。
  “你到都护府来,定是有所图谋吧?”
  那人冷笑一声,扯下他的腰带,不由分说便缠在林晗嘴上,阻止他出声。
  腰间一松,衣袍散开,顿时便有凉意侵入身躯。林晗呜咽两声,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盯着黑暗中的人影。紧接着,一股淡香散溢到耳畔,苍老的嗓音再度响起。
  “跟我走,”刺客警告道,“别耍花样,否则杀了你。”
  他被挟持着朝前走,看上去乖顺无比。悠长漆黑的甬道里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巨大的书柜静立在两旁,夹峙着狭窄的通路。
  走到书阁入口处,林晗看准时机,两手骤然出动,扳过喉咙边的手。他的头颅奋力后仰,远离闪着寒光的刀锋,直击背后的人。
  那刺客身形一滞,抽刀回身,燕子似的腾跃而起。林晗扬腿横扫,猛然踹翻了左侧书柜,一息之间,厚重的典籍排山倒海般倾落而下,激荡起山崩似的响声。
  “什么人?!”
  这一串巨响成功惊动了府邸中的守卫。楼下庭院里一阵兵甲晃动的钝响,数十杂沓的脚步火速朝着书阁奔来。
  林晗自知不是对手,扯下脸上腰带,闪身没入楼廊,往院中奔逃。
  那人身姿轻盈,几步追赶上前,凌厉地出掌,拍向他背后。
  林晗只觉周遭涌起漩涡般的狂风,阴寒的气息似乎要凝成冰碴,旋身一掌,接住突袭而来的招式,却被一股纯厚的力道撞得手筋酸麻。
  手臂好像成了根管道,刺骨的寒意顺着血肉窜涌,震得他脏腑一痛,步履歪斜,踉踉跄跄地朝后方倒去。
  林晗收回手掌,整个人弹落在木栏杆上,勉力撑住身形。他碾了碾与那人交手的掌心,抖落一地细碎的冰渣,顿时惊讶得心神颤抖,忙不迭拔腿逃命。
  这是什么阴邪功夫,怎还会结冰?
  “小畜生!”刺客紧追其后,怒骂道,“跑,你能跑到天涯海角?”
  林晗匆匆奔下书阁,气喘吁吁地逃进院落,顿时傻眼。
  院中灯火通明,浓烟滚滚,亦是乱成一团,两队披挂铠甲的精兵竟然彼此残杀,其中夹杂着不少黑衣刺客,乍一看还以为是政变造反了。
  “公子!”明婳的声音冲破人群,“公子,到这里来!”
  庭院里火光扑朔,燃着数十丛火把,有的跟随人影游移,有的干脆倒在地面,引着了花木。烈火在地面蹿升,刀兵碰撞不休,与厮杀声搅在一处,整个府宅犹如尸横遍野的战场。
  林晗扫过混乱的人影,终于寻见一抹莹白的倩影,忙朝她奔去。明婳飞身而来,护在林晗身侧,衣裙、长发都染了血,忧心道:“公子可有受伤?”
  “我没事,”林晗摇摇头,紧盯着混战的两股甲兵,“丞相呢?”
  “丞相让奴婢来寻你。”明婳抽出袖剑,利落地解决一名追来的刺客,寒刃一闪,甩出一道湿热的血练,“公子跟我来。”
  两人正欲抽身离开,书阁上的刺客突然出现,幽魂似的挡住去路。
  “往哪跑?”
  明婳手握两把短小的细剑,悍然护在林晗身前,一双眼睛黝亮冰冷。
  “主公快走,这里交给奴婢。”
  她是兰庭卫出身,从小就磨练杀人技,平日里温婉端庄,真到危急时刻,便如鸩羽般致命。
  林晗手无寸铁,只得点头,趁那人被明婳拦住,瞬息潜入黑夜。事情太过突然,显然又是早有预谋的,他心乱如麻,反复拉扯着头绪,却找不到一点眉目。
  是冲他来的,还是冲裴信来的?
  他脚下如飞,匆忙绕道回花厅,见花厅安稳无事,窗牖间亮着鹅白的烛火,顿时松了口气。
  数十个兰庭卫护在阶边,把小小的厅堂围成了金瓯。裴信端坐在一片盛开的玉兰花中,面前桌案铺开几尺长的画卷。
  他一手执笔,一手拢袖,立在空白画卷前方,专心致志地勾描山水。
  “丞相,”林晗站在一众兰庭卫跟前,隔着黑泱泱的人群,心急如焚地唤他,“丞相,有人行刺。”
  裴信拈着笔,淡淡地冲他招手:“过来。”
  林晗耐着性子过去。裴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安慰似的笑道:“我知道。”
  “是冲着你来的……”林晗垂着眉毛。
  裴信启唇,却没说话,良久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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