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大地里一百米深处，就是埋葬了无数冤魂的北美实验室。
“地球意识”为叶辉重塑的身体十分耐用——不会被风撕裂，不会渴或饿，不会感觉累，甚至连一秒钟的休息都不需要。
但叶辉并没有急于冲进实验室，而是先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过巡逻的警卫，然后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通过“地球意识”的视野探查下方的情况。
或许是由于现在正是夜晚，仍在政府总部内逗留的人并不多，只有执勤的警卫和一些加班的普通职员，总数不超过一百。
值得注意的是，总统凯瑟琳·卡文迪许并不在其中。叶辉将视野稍微扩大，确认她也不在周围半径三公里以内的区域里。
这对叶辉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总统若是不在，政府总部驻守的警察数量也会减少，他们也大概率不会遭遇大量敌人的突然袭击。
况且，他们的主要目的并非抓捕或谋杀总统，而是救出实验室里的受害者，如果有机会，最好能破坏实验室内的设施和仪器，终止总统对“地球意识”的研究。
探查完毕，叶辉和艾尔斯一起讨论了行动路线：两人分头潜入，艾尔斯从通风口进入实验室，叶辉则需变为水雾，从总统办公室内暗门的缝隙中渗入。
途中如果遇到警卫或警察，或者普通人，不论是谁，一律敲晕并夺取武器，确保两条路线安全。救下受害者后，两人一起带着人从总统办公室逃出政府总部。
“逃出去之后怎么办？”叶辉发问。
“会有人接应。”艾尔斯回答，“我们把救出来的人交给他们即可。”
商定好计划后，艾尔斯就变回了藤蔓，沿着外墙缓缓爬下。叶辉也变换了形态，直接向下飘散，渗透至大楼内部。
内部的景象堪称富丽堂皇——璀璨的吊灯，华丽的大理石地板，精致的桌椅和书柜……不过叶辉并无心情欣赏。他按照方才确定的路线前往总统办公室，集中精力寻找暗门。
暗门隐藏房间正中央的红木办公桌下。按一般的流程，总统需要先挪开办公桌，卷起地毯，然后用钥匙打开第一道锁，走下台阶，进入电梯间，再用人脸和指纹开启电梯。
对于基本构成为海水的叶辉来说，这些繁琐的事情都不用做。他只需找到一条小缝，就可以轻松越过所有障碍。
然而他们要救的人不具有此类特异功能，所以在抵达电梯内部后，叶辉就立刻回头，往电梯的电子锁里面灌了一些水使其短路并失效，而后走上台阶，从里面转开了暗门的机械锁。
至此，由电梯到总统办公室的路线已畅通。从办公室到楼外的路线由于有警卫巡逻，叶辉决定先不清理，避免触发警报引来更多敌人。
刻着“B13”的按钮亮起，电梯徐徐下降。叶辉暂时恢复人形，站在电梯里，沉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全身的肌肉也紧紧绷住，双手不受控制地握紧，整个人就如一张拉满了的钢弓，随时都将射出夺人性命的凶器。
接下来，叶辉将不可避免地与敌人直接对峙。艾尔斯教过他几种简单的制敌招式：锁喉、砍掌、挑打等。他也默默练习过多次，虽仍未能熟练运用，但对付单个敌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因此，他的战略就是分散敌人，逐一击破。
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电梯抵达最底层，两扇钢铁所铸的大门缓缓打开。
叶辉沉下一口气，并未立刻冲出电梯，而是先贴在门后，谨慎地向走廊内张望。在确认实验室正门前两名守卫的位置后，他就化作水雾飘到轿厢上方，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大约三分钟后，其中一名守卫就被电梯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叶辉屏息凝神，在心里复习了几遍动作要领，然后抓住敌人俯身查看电梯内的时机，猛地向下一蹿。
敌人最脆弱的后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叶辉的眼前。叶辉变回人形，盯准目标位置，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守卫忽然起身，似是已经察觉到有人在接近，迅速端起了步枪。
叶辉内心一惊，身体在半空中摇晃，这时脚趾好像撞到了某处棱角，瞬间就痛得他掉下眼泪。这导致他非但没能偷袭成功，反而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叶辉的脑袋上。
“什么人？不许动！”
叶辉刚擦干眼角，就又被吓得发抖。或许是深植于记忆里的恐惧在作祟，他一看到穿着那身乌黑的制服的人，双腿就软得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但他还是想办法稳住了自己的身心，咬紧牙关鼓起全部的勇气冲上前去，先是“唰”地往敌人脸上喷了一摊水，然后趁对方混乱之时，使出吃奶的力气夺过步枪，“咣”地抡在了敌人的头上。
黑漆漆的敌人抽搐了一下，应声倒地。叶辉也被沉重的枪身带得趔趄了几步，连连后退。这时脚踝不慎被门槛绊住，他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几下，无奈他的运动能力向来不及格，怎样都无法找回平衡。
身体原地转了半个圈，最后脑袋一晕，“咚”地磕在门框上，整个人都彻底昏了过去。
第71章 圈套
再次恢复意识时，叶辉感觉身体下方既不冷也不硬，自己像是躺在了一张垫子上。身上似乎盖着一个毛毯，令他感到十分温暖且舒适。
脑后的被撞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体各处的疼痛也随之消失。只是周围总是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味，引得他条件反射性地不停干呕。
“醒了？感觉怎样？”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叶辉睁开眼睛，看到艾尔斯正将一名身穿制服的人扛到肩膀上，走到一个坑洞前，像扔垃圾一样把人扔了下去。
“实验室内的守卫已基本清理完毕，所有路线通畅。”艾尔斯见叶辉苏醒，便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走了过来。在撞上叶辉又震惊又有些害怕的眼神后，他还柔声解释道，“这些人仅仅是昏迷，几小时后就会醒来。”
叶辉点点头，瞥了一眼堆满黑衣人的坑洞，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直到被艾尔斯抱进怀里，抚着后背安慰了好长时间，他才勉强回过神，扶着艾尔斯的手臂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许多残破的仪器、桌椅，死去的动植物，以及各种碎得让人看不出是什么的杂物——这个房间大概是实验室的废弃物处理室。
只不过现在的这里堆放的不仅是废弃物，还有数十名训练有素的联合警察。那些不久前叶辉竭尽全力才击晕一个的精英守卫，此时竟全部七仰八叉地昏倒在坑洞里。
叶辉抬头望向艾尔斯，不由得心生敬畏。艾尔斯则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而后牵上他的手，带着他走了出去。
直至此刻，他才得以看清北美实验室内残酷的真相：人类就好似一个个小白鼠，被拴上锁链关在笼子里；也有一些人被锁在实验台上，或许是因为麻醉已失效，他们正边尖叫边剧烈挣扎。
叶辉看得心惊，赶忙跑到实验台前，翻箱倒柜找到钥匙，打开了锁。从受害者破碎的言语中他得知到，他们大多是死刑犯，在行刑当天被麻醉后送入实验室，充当“小白鼠”。
所以叶辉和艾尔斯虽救下了他们，却并未解开他们的手铐和脚镣，而是将他们带到实验室正门，用锁链锁在柱子上，然后返回实验室继续救其他人。
救援过程中，叶辉不仅见到了无数遭受过残忍对待的人，还遇见了不少与他同为“地球意识”的个体。那些个体形态各异：花草树木，小型或中型动物，岩石、沙土等物质，甚至还有一些是以墙壁或桌椅的模样的存在的。
它们与地球上其他同种类的物体外表相似，内在结构相同，只是在“意识”层面承载着一部分地球的意识。
叶辉与它们同为“地球意识”的载体，能够感知到它们散发的信号，也能与它们共享记忆与视野——这也是叶辉能够从千里之外探查实验室内部结构的原因。
至于某些“地球意识”个体所未能抵达的区域，对叶辉来说就是视野盲区。但叶辉通过将可视区域拼凑在一起得出结论：当前的视野盲区数量不多，位置也大多无关紧要，如无意外，不会影响救援行动。
叶辉负责找人和开锁，艾尔斯负责把人带走或扛走，途中见到实验仪器或纸质资料，也会随手破坏或烧毁。两人分工合作，有序且高效地将实验室里的大多数受害者都救了出来，并带到了实验室门口等待下一步动作。
叶辉一刻也不停歇，将人们安抚好后就开始侦查从总统办公室到政府总部大楼外的路线。幸运的是，附近并无警察驻守，巡逻的警卫人数很少。只要先让艾尔斯打晕警卫，他们就可以轻松逃出这个人间炼狱。
然而这时，艾尔斯却依旧面色凝重：
“不对。”
“什么不对？”叶辉望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口问道。
“门锁、笼子、镣铐的钥匙都能在附近找到。驻守的人只有警察和受害者，警察只有之前探查时的70%，实力也不强，而且——”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里没有研究员。”
叶辉思索了几秒，猜测是因为工作人员晚上需要休息。
不太可能。他很快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是科研工作者，深知这类人一旦沉浸于课题研究，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睡在办公室里更是稀松平常。就算他某一天按时下班回了家，实验室里还会有其他人在熬夜工作。
除非项目终止，上级命令所有研究员撤离实验室。
这一瞬间，脑海里的一切细节都被串联到了一起。叶辉内心剧烈震颤，身体也随之晃动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他抱住艾尔斯伸过来的手臂，慌张地大喊道：
“快逃！”
北美实验室的上级只有一个人——世界联合政府总统。如今总统不在，研究员全数撤离，这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地方。
总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地球意识”硬碰硬。毕竟，经过两次短暂的交手，她应该早已知晓艾尔斯的强大。现在她用空城计把叶辉和艾尔斯引来，目的并不难猜。
“滴答、滴答”的声音回响在某个视野盲区内。那声音很小，很轻，却在半秒内引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眼前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阵地动山摇。
第72章 逃脱
墙壁摇曳，屋顶崩塌，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烈火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所有人都活活焚烧至死。
情急之下，巨大的藤蔓及时张开一道屏障，为叶辉挡下了坠落的瓦砾和突然袭来的烟尘与火焰。
叶辉却似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周围的死刑犯们开始尖叫咒骂，拼了命似的向门外逃去，但被锁链无情地拽了回去。
“先砍断。”艾尔斯递给叶辉一把消防斧，语气冷静且可靠，“我们不会死，但他们会。”
也许是艾尔斯的保护与指引给了叶辉足够的安全感，叶辉很快就反应过来，接过消防斧，鼓足力气将锁链一一斩断。
获得了短暂自由的死刑犯们纷纷跑出实验室，涌入唯一的出口——电梯间。不幸的是，电梯因震动与火灾而不能运行，附近也没有楼梯，人们被彻底困死在了这里。
“她本来就想炸掉这里。”叶辉呢喃，“受害者、仪器、资料、整个实验室……她想用这场爆炸销毁所有的罪证。”
研究员和实验成果大概早已被转移到了别处——在叶辉和艾尔斯闯入北美实验室之前。
总统在得知他们乘上前往北美的飞机后就立刻展开了行动：先是用导弹击坠飞机，拖延他们的行程，再撤出实验室内的重要人员，布置炸弹，等待他们落入圈套。
如果叶辉没猜错，爆炸结束后，总统还会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对外宣称是他们这两个“恐怖分子”蓄意在政府总部大楼下放置炸弹，企图袭击总统和议员。
“所以，这些人不能死。”叶辉的声音愈发坚定，“实验室里的证据会被烧毁，只有这些受害者才能揭露总统的罪行。艾尔斯——”
未等他说完，艾尔斯就理解了他的想法。两根粗藤变为尖锐的长刺，瞬间就捅穿了电梯轿厢顶部厚厚的钢板。无数根细藤编织为一架长梯，从地面延伸至上方幽深黑暗的电梯井。
“按顺序排队，一个一个爬上去。”艾尔斯对着人群命令道。
人们仿佛是被藤蔓强大的力量所震慑，无一不安静地听从指示，登上长梯，有序且快速地向上爬。
地面与墙壁的震动仍未停止，实验室内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炸弹不止一个。人们在逐渐加剧的摇晃与直直向上窜的黑烟中艰难前行，有几个人似是再也承受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就晕倒并摔了下去。
藤蔓迅速接住了掉下来的人，并平稳地放到了地上。叶辉心里一沉，赶忙跑了过去。
在他到达之前，另外几个人就围了上去，用专业的手法抢救——他们曾经应该是医生。其他人也开始撕碎衣料，捂住口鼻。
叶辉调动附近空气与土壤中的水分，浸湿人们手中的布料。咳嗽的情况有所缓解，但不远处的火势越来越旺盛，少许火苗甚至已经烧到了实验室门前。
“下方七百米左右有地下河流。”叶辉走到一道已然倒塌的墙边，视线穿过外层建筑向下望去，“我试试。”
“叶辉……”艾尔斯的语气略显担忧。
“没事的。”叶辉笑了笑，这次轮到他来安慰艾尔斯，“你也说过，我们不会死。”
话音刚落，他就果断散作一团雾气，越过钢筋混凝土，没入泥土与岩石的狭缝里。几分钟后，地面忽然一震，一股股清澈的水柱如喷泉般从地板的裂缝间冲了出来。
水柱汇聚至一处，源源不断地浇向起火处。火焰节节败退，一时间，就连空气都稍显清新了一些。
人们纷纷大声欢呼。叶辉飘到电梯井最上方，引导已经爬到顶端的人走暗道逃往总统办公室。
“支援已到达楼外。”艾尔斯通过藤蔓向叶辉传声，“大约十人，灰色制服，隶属于议会调查机构。之后就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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