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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吃饭去。”
叶辉两只手都被饭盒占据，再也无法挣脱艾尔斯的拥抱，只得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艾尔斯搂进怀里，半推半就地走出了办公室。
饭盒为红木所制，八角镶金，盒盖和侧面各自雕着一条腾飞的青龙，栩栩如生，看起来颇为精致。
不知又是从哪个时代淘来的古董，叶辉边走边想，不过，艾尔斯到底是怎么像哆啦A梦一样随手掏出这么多宝贝的？
打开盒盖以后，便可见不锈钢所制的内胆，饭菜的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饭盒外表虽古朴，保温功能却一点也不差。
里面缤纷的菜式更令叶辉赞叹不已。最上层摆着一道清蒸鲈鱼，鱼肉的纹路清晰可见，周围以红、绿的葱姜点缀；中间的一层被隔板分为四部分，每一部分都装满了可口的小菜：金黄的酿豆腐、翠绿的煎辣椒、红褐色的蒜香排骨、以及黑亮的凉拌木耳；最下面一层当然，就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叶辉看得眼睛发直。他活了27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丰盛的午餐。
艾尔斯将三层饭盒拆开，一一摆到餐厅桌上，从饭盒底部抽出一副木筷，递给叶辉，而后走到叶辉身旁，风度翩翩地为他拉开一把椅子：
“请坐。”
叶辉被这一连串的周到服务哄得心情愉快了不少，早就把艾尔斯刚刚惹他生气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他抿着嘴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接过筷子，坐下，夹起一块白花花的鱼肉送到嘴里。
“嗯，好吃！”
鱼肉鲜嫩爽滑的口感让叶辉赞不绝口，又鲜又脆的蔬菜搭配调料的丰富味道，恰到好处地刺激了他的味蕾，米饭软糯香甜，嚼上一口便是无上的享受。
“你怎么不吃？”叶辉看了看一旁端坐着的艾尔斯，随口一问。
艾尔斯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我等一会就吃你。”
叶辉：“……”
叶辉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边咳嗽边伸手要水。水很快就被送到他的手边。他抓起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抽出一张纸巾，擦擦自己微红的脸颊。
跟艾尔斯相处了几天，叶辉已经进化到能听懂艾尔斯的黄腔。他瞪着艾尔斯，厉声道：
“你收敛点！”
挨了骂的艾尔斯非但不显任何忏悔之意，反而笑得比方才更开心。叶辉生气归生气，眼前的美食还是不能不吃的。俗话又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顿可口的饭菜下肚，再多的气也都烟消云散。
“这么新鲜的食材，你从哪买的？”吃完饭擦完嘴，叶辉一边收拾餐盒，一边和艾尔斯闲聊。
“直接找负责养殖和种植的人。”艾尔斯也站了起来，帮忙擦了擦桌子，“我批发了一些，放在你的冷藏柜里，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叶辉心花怒放，想到以后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他和他的胃都高兴得简直要跳起舞来。但他转念一想，这样的生活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饭是艾尔斯做的，而艾尔斯是……
是一株植物，是他的研究对象，是他下定决心要与之保持距离的存在。就算不刻意疏远，他也不应该主动和研究对象太过亲近。
但是在直视着那双流转着光芒的墨绿色眼眸时，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不是因为一顿饭或者一次亲热，而是叶辉从潜意识里，就无法拒绝艾尔斯的任何请求。
为什么？
叶辉不知道，也想不出原因。他能够理智地分析实验台上每一种植物的结构与特征，却连自己心里的想法都理不清。但他不得不承认，和艾尔斯的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纵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他还是经历了许多新鲜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与快乐。
就先这样吧，叶辉默念道，所幸，战后人类的寿命都不太长。能在短暂的生命里与如此新奇的植物相遇，是一名植物学研究员此生最大的幸运。
第13章 艾尔斯的秘密（其一）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脚步的声音渐渐契合，在狭窄的空间内奏出悦耳的节奏。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艾尔斯率先在宿舍门前停下脚步，回头凝望着叶辉，眸中盈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叶辉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在看到屋内景象的一瞬间，他诧异地“哎？”了一声，随后向后退出房间，抬头确认了门牌号。
这里的确是他的房间，但房间内的情形却与以前大相径庭：原本堆满杂物的地板现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曾经布满灰尘的家具也被擦得甚至能反光，整个房间都好似被洗刷过一遍，就连色调都比之前明亮了几度。
“这也是……你做的？”叶辉惊讶得连说话都有点结巴。
“对，”艾尔斯跟着他走进房间，带上门，然后脱下正装外套，挂到衣架上，“灰尘太多的地方我不喜欢住，所以就顺手收拾了一下。”
叶辉想起昨天早晨来送标本瓶的那株小绿藤，它虽然恭敬有礼，但在爬上那张满是灰尘的书桌时也显得嫌弃得不得了。
这让叶辉羞愧不已。他之前一直忙于科研，竟连房间落了灰都没注意到。
“没关系，”艾尔斯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揽住他的肩膀，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举手之劳而已。”
叶辉被迫蹭在艾尔斯身上，将那洁白平整的衬衫蹭出几十道褶皱，最后叶辉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便从艾尔斯怀里挣扎了出来，抱紧怀里的饭盒，快步向厨房走去：
“我去刷碗。”
艾尔斯轻哼一声，优雅地打了个响指，两条细长的藤蔓就拦在了叶辉面前。叶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却并未迎来藤蔓的缠绕，反而眨眼间，手上的饭盒就被藤蔓“嗖”地卷到了刷碗池里。
叶辉目瞪口呆，睁大眼睛看着一根藤蔓夹起洗碗刷，另一根在上面挤了一些洗洁精，然后两根配合着擦碗洗碗，几分钟就将饭盒刷得一干二净，最后还不忘控干水分，整整齐齐地摆到沥水篮里。
周围四处都传来窸窣的动静，叶辉这才发现，不只是刷碗池，房间内各处都能看到小藤蔓们忙碌的身影：
灶台上有一根细藤正在擦拭着锅盖，还有一根在清洗油烟机；碗橱里有两根细藤在小心翼翼地摆放着碗筷；地面上更是有好几根粗藤都在卷着抹布或拖布，一寸一寸地清洁着墙壁和地板。
“真厉害！”叶辉由衷赞叹，又转向艾尔斯，问道，“它们都是你指挥的？”
“不算是‘指挥’，”艾尔斯坐到沙发上，叠起他那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它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想想……就像是人类的双手和双脚。”
“你可以同时操纵所有藤蔓，就像人类可以同时使用双手双脚做动作？”叶辉猜测。
“对。”
艾尔斯驱使另外一根藤蔓，将热水壶拎到身旁，而后亲自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倒了两杯水，又用藤蔓将其中一杯送到叶辉面前。
叶辉着了迷似的盯着这根给他送水的小藤蔓，却没有接过水杯，而是伸出右手食指，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略微粗糙的表皮，好奇地问：
“藤蔓的表面也像人类的皮肤一样，拥有触觉？”
摸着摸着，他就将手掌覆在了藤蔓身上，轻轻握住：
“这样就相当于……握手？”
“可以这么说。”艾尔斯眯了眯眼睛，微微弯起唇角，像是被摸得很舒服。
“那么，也会痛吗？”叶辉用指甲划了划藤蔓表面，却并未用力，“你之前为了送我礼物，剪下那么多枝叶，是不是很痛？”
“如果是我自己剪下的——不会。”艾尔斯召来一株细藤，然后从桌边拿起一把剪刀，“我能够随意操控藤蔓，是因为我可以将自己的神经系统延伸至藤蔓之中，与之相对的，我也可以随时收回其中的神经元。”
艾尔斯剪下一根开着粉色小花的枝杈，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在我的神经系统之内的藤蔓，就和普通的植物无异，对我来说，就像指甲，或者头发，即便剪掉也没有任何感觉。”
叶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里抓着的藤蔓，转而接过水杯，边喝水边快速在心里做笔记。
也就是说，研究从艾尔斯身上剪下来的枝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脱离艾尔斯的神经系统的藤蔓，的确就是普通的卡皮木藤。
既然如此，该研究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也清晰地呈现在了叶辉的脑海里——是一根包含艾尔斯的神经元的藤蔓。但叶辉并不敢开口索要，甚至不敢深入地去思考这件事，因为这意味着要在艾尔斯收回神经元之前剪断他的藤蔓，用人类作比喻，就是要砍断他的手脚。
这是叶辉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是科研人员不能触碰的底线，也是社会道德与科学伦理决不容许的罪行。
艾尔斯举着小花，向叶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正在发呆的叶辉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顺着艾尔斯的手势坐到艾尔斯身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艾尔斯。
艾尔斯稍稍垂眸，将枝杈插进叶辉工作服上衣的口袋里，再轻轻一转，让粉红的小花朝外。
“谢谢。”
即使这根开着花枝杈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叶辉还是礼貌地道了谢。毕竟，这是作为“老公”的艾尔斯送给他的礼物。
杯中的水被喝干，叶辉就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这时一根藤蔓从茶几下方钻了出来，迅速卷起热水壶又为他倒了一杯水，倒完以后，它还微微躬身，像是在说：“请慢用。”
叶辉忍俊不禁，也向小藤蔓道了谢，然后拿起热气腾腾的水杯，“呼呼”地吹了吹，轻啜一口。
他边喝边偷瞄着艾尔斯，想多观察观察研究对象，尝试寻找新的研究思路。
而艾尔斯则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在被叶辉观察，故意摆出一个慵懒而不失优雅的姿势，挑眉问道：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叶辉回过神来，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探求的目光，转而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艾尔斯，随口一问，“你这身正装是哪来的？我的衣柜里应该没有这一套。”
“爸送给我的，他说他买来以后就没穿过，我看还不错，就穿上试了试。”
“‘爸’？”叶辉震惊无比，“世界上还有其他能变成人类的卡皮木藤？”
“不是，”艾尔斯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是费舍尔教授，我早上偶然碰见他，被他拉走问了几句话，然后他说：‘费舍尔家的驸马爷可不能穿得这么寒酸’，就送了这套正装给我。”
“原来如此。”
叶辉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变人藤蔓”还没有泛滥成灾，这是个好消息。但是艾尔斯刚才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费舍尔教授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还有，”叶辉气得反而有些想笑，“什么‘驸马爷’，他在乱说什么……”
除了植物学，费舍尔教授还对古汉语抱有浓厚的兴趣，但他经常学到一个新词就乱用，让叶辉十分困扰。
“为什么不是？”艾尔斯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格外庄重，“我是你的老公，你也是我的老公，我们是一家人，你的爸爸当然也是我的爸爸。”
第14章 日常
“说好了两周一次……”
“但是协议上可没说——”
“好，”叶辉一脸无奈，轻叹一声，绝望道，“我说不过你，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艾尔斯确实尽到了“老公”的责任。艾尔斯并非科研人员，不需要去研究所上班，每天除了变着花样穿着帅气的衣服在基地里闲逛，就是给叶辉做饭和收拾房间。
而叶辉就像一只幸福的家养小猫，有人定时来投喂美食和清洁猫窝，这让他能够摒弃一切干扰，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工作中——目前“变人藤蔓”的研究进度陷入停滞，需要尽快找到突破口，为此，叶辉带领的整个团队都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叶辉依旧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地泡在办公室和实验室里，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困了就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张折叠床睡觉，把艾尔斯这个“老公”和两人之间定下的结婚协议忘得一干二净。
不出意料地，他这种不守信用的行为引起了艾尔斯的极大不满。于是在三天后的某一时刻，长时间没得到“投喂”的艾尔斯终于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植物学研究所的办公室，当众把折叠床上睡眼朦胧的叶辉薅了起来，扛到肩膀上踹开门就走。
叶辉当即就被吓得睡意全无，应激似的挣扎了一下，结果差点从艾尔斯的肩上摔下去，便再也不敢乱动。直到一路被扛回宿舍，扔进浴缸里之后，叶辉才勉强爬起来，抬起那双因惊吓而变得湿漉漉的眸子，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
“艾尔斯？”
直至此刻，艾尔斯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叶辉内心忐忑不已，生怕这株饿极了的植物一生气，就当场把他整个人都当甜点给吃了。
然而身为一位有洁癖的古典优雅男士，艾尔斯在“吃”这方面讲究得很。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浴缸里瑟瑟发抖的叶辉，“唰”地拧开了花洒，然后就像给小猫洗澡一样，用一只手按住叶辉的腰肢，另一只手卷住搓澡巾使劲往叶辉身上搓。
叶辉被搓得小声呜咽，几次后就好似承受不住，边躲藏边拽住搓澡巾的一角，求饶道：
“我自己洗，自己洗！”
艾尔斯轻笑一声，放下搓澡巾，走出浴室。叶辉如蒙大赦，乖乖把自己洗得白净净香喷喷以后，才敢裹上浴巾，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的艾尔斯身披一套黑底红边的浴衣，侧卧在床上，正垂眸翻阅一本古旧的书籍。叶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用食指和中指夹走那本占据了艾尔斯视线的古书，而后爬上床，环住艾尔斯的脖颈，“粗暴”地“强吻”了那两片干渴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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