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于叶辉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所以没人会在意他早上上班是否准时，但他还是坚持每天9点前去植物学研究所的办公室里露个面，向各位同事和学生打个招呼。
于是他便匆匆前往食堂，花了一分钟买了一块黄油吐司，咬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向办公室跑去。然而他一不注意，突然“咚”地被一个迎面跑来的人撞倒在地。
吐司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啪”地掉在了地上，涂了黄油的一面朝下，与地板撞了个正着。
双方互相道了歉，确认彼此都没受伤后便从地上爬起来，各自继续赶各自的路。
叶辉望着地板上趴着的黄油吐司，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默哀。然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回食堂再买一片时，忽然感觉右手小指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了勾。
他低头，看到一根嫩绿的细藤缠上了自己的手指，正轻轻地向后拉着他。他顺着细藤延伸的方向看去，便立刻被一片黄澄澄且冒着热气的黄油吐司吸引。
那片吐司被放在一个青花瓷盘里，盘子则被三根粗长的藤蔓托住。这明显是艾尔斯的藤蔓，而盘子里的吐司，应该也是艾尔斯特地为他烤好送来的。
眼前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可能有些稀奇，但叶辉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吐司吸引——微焦的吐司表面泛着金黄的光泽，零星的焦糖凝成水晶般的碎粒撒于其上，明显和食堂里售卖的那些只涂了一小片黄油的吐司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物质贫乏的南极大陆，没人能够拒绝如此令人垂涎的美食，叶辉也不例外。他毫不犹豫地捧起吐司，从边缘咬了下去。
香脆与柔软的口感同时传来，甜却不腻的味道伴随着清新的奶香，一同进入口中。叶辉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把吐司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以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好吃，太好吃了，明天还想吃。他这样想着。
路过的人纷纷发出惊诧又疑惑的声音。叶辉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他本想本着科研精神向路人们作出解释，但又突然想起费舍尔教授的嘱咐，便转过了头，支吾道：
“这个是……是我养的植物。”
路人好像更惊奇了，甚至有人带着怀疑的目光向叶辉走来。叶辉暗道不妙，赶忙将青花瓷盘收进大衣里，然后抱起那三条藤蔓就开始飞奔。
“一不小心让他从温室里跑……啊不，是我不小心带出来了，我马上送回去！”
他一刻也不停歇，冲到走廊尽头，跑进电梯，按下“1”键，生怕再被抓住问问题。走出电梯以后，他又忽然感觉手上一轻，刚刚被他抱走的藤蔓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辉又摸了摸大衣里的口袋，没摸到盘子，大概是艾尔斯把盘子和藤蔓一起收了回去。
藤蔓是艾尔斯的一部分，艾尔斯可以随意操控它们，这是叶辉通过两天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但这项能力显然不是一株普通的植物，或者一个普通的人类所能拥有的。那么问题就回到了最初叶辉所提出的——
艾尔斯究竟是什么？
想到艾尔斯，叶辉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早上，艾尔斯是和他挤在同一个被窝里的，也就是说，艾尔斯昨晚从隔离区里……
叶辉脸色苍白，没敢继续往下想。被关押的入侵者半夜潜逃，警卫和上面的领导恐怕要发疯，而这个消息若是流传出去，整个基地都难免会陷入恐慌。
最坏的情况，艾尔斯会被上面的人秘密扣押，对艾尔斯的研究也会被迫终止。
叶辉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奔跑着，不顾一切地冲入植物研究所，撞开隔离区的大门。门外的两名警卫似是已经对他的进进出出习以为常，依旧并未阻拦。
然而当他推开内侧区域的玻璃门，看清拘束椅上坐着的人时，却当场愣住了。
只见椅子上乖乖坐着的，竟的确是艾尔斯。
但那却不是真的艾尔斯，可能只是一个以艾尔斯为蓝本制造的雕像。雕像栩栩如生，拥有艾尔斯的身形、艾尔斯的面孔、以及艾尔斯独有的深绿色眼眸。
别人或许分辨不出来，叶辉却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真正的艾尔斯，因为艾尔斯若是见了他，一定会边微笑边眨起那双灵动的绿眸，故意说一些让他害羞的话戏弄他。
这说明，入侵者已逃出隔离区这件事，现在还未暴露。
这让叶辉松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从旁边搬来一把小椅子，坐下，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艾尔斯雕像，若有所思。
这也是……艾尔斯的杰作？
叶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雕像的脸颊，不出意料地戳到了角质化的表面——这是一株植物，或者应该说，是使用藤蔓制作而成的雕像。
艾尔斯是人类，还是植物，还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种生物？抑或两者都不是，只是地球上的一种单纯而神秘的存在。
叶辉长久地凝望着面前那张神似艾尔斯的脸，回忆起这几天自己与艾尔斯相处时的片段。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将艾尔斯当作人类来对待。
第11章 不该有的感情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合理的事——至少对科研人员来说是如此。艾尔斯的身上凝聚了太多的谜团与太多的奇迹，但他本身也具有生命与意识。倘若科研人员能够顺利揭开谜底，那么在那之后尽快将艾尔斯放归自然才是正确的做法。
毕竟，从形态特征上区分，艾尔斯和人类并非相同或相似的物种，不应产生情感层面的交集。更何况，据推测，艾尔斯的寿命有成百上千年之久，人类就算只把他当作点头之交，在几十年后的离别之时，心里也难免会感到难过与不舍。
与其到时为永别而落泪，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保持距离。
叶辉按按太阳穴，阖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将自己从一些不该有的感情中抽离。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飘到雕像身边放着的一个圆柱体小铁盒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茶叶盒，里面装的是“西湖龙井”。
叶辉拿起茶叶盒，上下晃了晃，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响声。他不由得回忆起昨日品尝过的茶叶香气，便将小盒子装进口袋里，起身走出隔离区。
来到办公室，在座的各位助理和学生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应，而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先是瞄了一眼桌角贴着的课表，确认自己今天没课，然后坐下，简单收拾了一下被各类纸张铺满的桌子。
“叶教授，”一名助理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份文件，“昨天那瓶藤蔓枝叶的报告出来了。”
“好，”叶辉接过文件，赞赏般地笑了笑，“谢谢。”
报告内容很长，结论却很简短：标本的各项植物学特征与历史上记载的卡皮木藤基本一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它就是真正的卡皮木藤。
所以，艾尔斯的特殊能力与藤蔓本身无关。
找不到具体原因，这才是让叶辉头疼的地方。但科学研究本就是一个坎坷的过程，叶辉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他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决定由简入繁，先简单总结一下研究对象的特征。
目前已知的艾尔斯的植物形态特征有以下8条：
1、本体是卡皮木藤，初次被发现时占地直径约3米。
2、形态、细胞结构、代谢产物成分等均符合卡皮木藤相关特征。
3、可以在短波紫外线照射下生存。
4、根茎中最粗的一根为生殖器官，类似人类的阴茎。
5、可以将人类分泌的液体转化为营养物质。
6、藤蔓的行动遵从本体的意识，可以脱离本体，具体可行动范围未知，推测至少有50米，且不受物理障碍的限制。
7、有时会突然掏出一些物品，掏出方式未知，物品存放方式未知。
8、年龄未知，推测至少有300年，寿命未知。
人类形态特征如下：
1、体形健美，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瞳孔墨绿。
2、性格恶劣。
3、可以进行性行为，目的为获取人类的精液，但是否存在性欲依旧未知。
4、可以不受物理障碍限制随意移动，范围未知，移动方式未知。
写完以后，叶辉看着纸上的一大堆“未知”，挠了挠头发，捶了捶脑袋，最后轻轻叹气，放下笔，将纸条折起来收进口袋里。
虽然好过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对艾尔斯的了解还是不多，而且针对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藤蔓是怎样变成人类的”这个谜题，他毫无头绪。
在叶辉因为艾尔斯而挠头的这段时间里，同事和学生们送来的各类文件已经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叶辉抬头看了一眼文件堆，又叹了一口气。
对艾尔斯的研究固然重要，但日常工作也不能不做。
所以他只得暂时将艾尔斯从脑海里清除，转而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通知、申请、研究报告、学生论文草稿等文件。
对于这些纸质文件，叶辉一向读得很认真。通知会被标记并分类；申请会被仔细审核，并写下审批意见；至于研究报告和学生论文草稿，会被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然后用红色的墨水笔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
待他终于写完最后一行批注，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到“已处理”的文件堆上时，几个小时的时光已悄然流逝。他感到有点累了，便放下文件，揉揉眼睛，捶捶酸痛的脖颈和肩膀，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口袋里“哗啦”一响。叶辉愣了两秒，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一盒茶叶。工作时没有感觉到，现在他一闲下来，口中就干渴得快要冒了烟。
于是他走到茶水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积灰已久的茶壶——茶叶在南极大陆堪比黄金，几乎没有人喝得起，更何况是仅在战前的东亚才能种出的西湖龙井。平时研究员们大多只能喝速溶咖啡。
叶辉抚摸着小小的茶叶盒，感受着温润的触感从指腹传入心底。他将茶壶清洗干净，用热水烫了烫，然后拧开茶叶盒，倒入些许茶叶，开始沏茶。
一时间茶香四溢，引得附近的同事们纷纷转头看了过来。一名恰巧经过的学生走到叶辉身边，好奇地问道：
“茶叶？从哪买的？”
叶辉专心泡着茶，随口应道：
“是我的老……”
似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什么，叶辉赶忙咳嗽了几声，强行扭转语调：
“咳咳，一个认识的人带来的。”
他有些气恼，心想，都怪艾尔斯总是把“老公”挂在嘴边，害得连他也差点从嘴里溜出这两个字。若是被别人听见了，怕是要造出一些不实的流言蜚语来。
几分钟的工夫，同事和学生们就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茶叶的芳容。叶辉也不吝啬，沏好茶后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将茶壶和茶叶盒都放在吧台上，对周围人说：
“大家想喝可以来倒一杯，这壶喝完再沏。”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围观的人们陆续拿了自己的杯子过来，一起分享这壶稀有的名茶。
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像是门被推开了。叶辉沉浸在茶香之中，并未注意，直到听见一道可疑的男声，他才微微转头，瞥向门口。
“同学你好，我找叶辉，请问他在吗？”
“在，叶教授在那。”
学生指了指叶辉所在的方向，与此同时，叶辉也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叶辉就彻底愣在了原地，连刚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忘了咽下去。
门口的艾尔斯身着黑色正装，脚踏锃亮的皮鞋，胸前打着一条墨绿的条纹领带，显得风度翩翩，简约而不失美感。他的身材本就匀称挺拔，再加上正装的修饰，就算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也足以迷得在场的男男女女神魂颠倒。
然而艾尔斯在看到叶辉的一瞬间，就专注地凝视着叶辉，再也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叶辉直直地站着，双脚好似被胶水粘在了地上。艾尔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眸中流露出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展现的笑意，然后在旁人或疑惑或惊叹的注视下，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饭盒，用温柔体贴的语气道：
“宝贝，老公来给你送午饭。”
第12章 全职老公
原本喧闹的办公室倏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下一秒，屋内的人群就如开水浇在热油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老公’？叶教授有老公了？”
叶辉：“？？？”
刚烧开的茶水烫得喉咙发痛，但叶辉还是急忙咽了下去，慌慌张张地开口辩解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大家别听他瞎说！”
助理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然后继续起哄，其他人也大多如此。叶辉有点绝望，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却似乎没有一点羞耻心，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下，大步上前，直接将他揽进怀里。
“对，我们结婚了。”艾尔斯笑得像一个电视节目上的明星，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快乐，“谢谢大家的祝福，谢谢！”
叶辉挣脱艾尔斯的手臂，使出吃奶的狠劲拽住艾尔斯的衣领强迫艾尔斯低头，焦急地咬耳朵：
“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叫你‘老公’，但两周一次，不是每天都可以！”
“是这样，但是，”艾尔斯轻轻拨开叶辉的手指，庄重地整理好自己的正装衣领，“你不叫也没关系，我可以自称‘老公’——协议里可没写不允许。”
“你……”叶辉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面对这个局面，他不知是该怪自己太天真，还是该怪艾尔斯这个老东西套路太多，但现在他除了捂着脸假装鸵鸟以外，好像也没什么能稍微挽回自己名誉的做法。
就在这时，一阵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引得叶辉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俗话讲，民以食为天。在饭香的诱惑下，叶辉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了一眼艾尔斯手里的饭盒。
艾尔斯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便贴心地把饭盒塞到他的手里，重新揽住他的肩膀：
5/3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