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参与挖掘工作的成员，我都已经下达封口令。你的那几位助理和学生，我也叮嘱好了。你只要就此事保持沉默就可以，明白吗？”
但既然费舍尔教授这样做，那么就一定有重要的原因。叶辉向来对养父无条件信任，便认真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那就好。”费舍尔教授爽朗一笑，仰头喝完气泡水，把易拉罐捏扁，起身扔到蓝色的可回收物垃圾桶里，而后转身向叶辉挥了挥手，“所里还有事，先走了。”
此时他望着叶辉，又像是突然观察到了什么，摸摸嘴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还有，儿子，注意别被坏男人占到便宜。如果他欺负你，你可一定得欺负回去。”
叶辉更疑惑了，不由得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觉嘴唇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他走到旁边的一扇金属小门前，凑到近处，把金属门当作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脸颊泛红，眼角微湿，双唇更是饱满红润，勾勒出引人遐想的线条，俨然一副昨晚才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
这时他终于想了起来，昨天除了“藤蔓变人”这件足以颠覆人类科学史的事以外，还发生了一件对他个人来说意义非凡的事——
他被一个男人强吻了。
不仅被强吻了，还……
叶辉越想越觉得羞耻，越羞耻就越生气。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一个坏男人占到便宜？
他猛地打开橘子味气泡水，一口气“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然后连打两个嗝，握紧拳头把易拉罐揉得“嘎啦嘎啦”响，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抛进蓝色垃圾桶，随后迈开步子，气势汹汹地冲进隔离区。
不知是由于费舍尔教授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还是叶辉的脸色实在是黑得吓人，门口的警卫非但没有拦截，反而还主动为他打开了门。
隔离区分为内外两个房间，外侧房间摆着办公桌、椅、柜子以及各种仪器，内侧房间放置需要隔离的植物。两个房间被一层巨大的钢化玻璃隔开，玻璃中间镶着一扇可以打开的门。
叶辉站在门前，望着里面被关押着的男人。男人被铐在一把椅子上，身穿拘束服，双手双脚都不能动弹，好似一名任人宰割的囚犯。但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却依旧从容不迫，一见到叶辉，就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想我了？”男人轻声道。
叶辉冷笑一声，心想，风水轮流转，昨天我被你绑着动不了，今天终于轮到你了。
他挺直腰杆，推开玻璃门，将锃亮的黑皮鞋踏得“嗒嗒”响，快速走到囚犯面前，居高临下地瞪视着男人，然后在男人不知是惊诧还是惊喜的目光下，抓住男人的衣领，凶狠地强吻了那两片欺负过他的唇瓣。
第6章 男人奇怪的胜负欲
唇瓣摩擦着唇瓣，牙齿磕碰着牙齿，叶辉的强吻毫无技术可言，只是单纯地把自己的嘴唇贴到男人的嘴唇上。
男人则一动不动，任由他胡乱亲吻，待他亲够了也闹够了，似乎即将移开双唇时，却又突然伸出舌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刮了一下他的上颚。
霎时间，叶辉像是被电了一下，身体酥麻着一颤。意欲逃离的唇瓣被男人的牙齿轻轻咬住，强硬的热吻再度覆了上来。富有技巧的吮吸与挑逗接连袭击，夺走了叶辉呼吸的节奏，更扰乱了他的心弦。
不行！叶辉心里警铃大作，不能让坏男人占到便宜！
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唇，满意地听到了对方吃痛的闷哼声，而后推开男人，再一次强吻了上去。
这一次叶辉回忆着男人方才的动作，将刚刚学来的舔弄吮吻全部施展回去。作为天才，他一向学得很快，不论是书上的知识还是接吻技术。
男人当然也不甘落败，仅仅轻点几下舌头，就顺利夺回主动权，将初尝情欲的叶辉吻得身体发软，只能趴在他身上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索吻。
不知何时，男人身上的拘束服已被脱下，腰部和腿部的铁铐也不翼而飞——那些工具似乎都无法真正将他囚禁。等到叶辉终于被吻得没了力气，男人便顺势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搂进怀里，用有力的双臂牢牢圈住。
“橘子味的，”男人舔舔嘴唇，细细品尝着口中残留的味道，“真甜。”
叶辉埋着脑袋不说话，半晌，才闷闷道：
“是我赢了。”
“对，是你赢了。”男人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有点憋不住笑，“论接吻，还是你厉害。不过……”
男人略微低头，用额头顶了顶叶辉的额头，故意用低沉的声音道：
“我们做过的事，可不止接吻，还有……”
下一秒，叶辉的脸颊就“唰”地通红，唇角也跟着微微发颤。他赌气似的瞪了一眼男人，掰开男人的手臂似是想要摆脱束缚。
到嘴边的鸭子岂能容他飞走？男人只轻轻一揽，就将叶辉抓了回来，之后又故意按了按怀中人的脑袋，轻啄了一下叶辉那同样泛着粉红的耳垂：
“要和我比一比谁射得更多吗？”
这露骨的荤话说得叶辉又羞又恼，令他不禁奋力挣扎起来。男人似乎察觉到叶辉这次是真的被逗得炸毛了，为了避免“警报事故”再次发生，便只得先放松手臂的力道。
叶辉稍稍动了几下，就从男人身上挣脱，逃跑般地飞奔出去，“咣”地关上了玻璃门。两个人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片刻，叶辉率先转过了身，隔绝了两人黏着的视线。
冷静，他对自己说，先冷静，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辉从大衣里拿出男人早上送给他的玻璃瓶，盯着里面装着的藤蔓枝杈思考了一会，随即掏出手机，从实验室里叫来一名研究助理。
“尽快出一份报告。”他将玻璃瓶递给助理，叮嘱道。
助理点头应下，小跑着回到了实验室。叶辉从办公桌上拿起拿起一台笔记本电脑，拔掉电源，转回身去，再次推开玻璃门。
然而这一次，男人却收起了笑容，微皱着眉头下撇着唇角，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把我送的东西给了别人？”
“‘给’？”叶辉把电脑放在桌子上，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不是‘给’，只是委托他做研究。再说，那是重要的标本，不是我的私人物品。”
男人的脸色更黑了：
“你不想亲自研究？”
“想，当然想。”叶辉笑了笑，眸中闪烁着光芒，“但是，比起那些不会动的枝叶，我更想直接研究你。”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男人，让男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男人交叠双腿，用手托着下颌，好整以暇地问道：
“那么，你想怎么研究我？”
“先做一下身份登记，然后你就可以在基地里以研究员的身份自由活动，不会再被警卫抓起来。”叶辉低头，在电脑屏幕上点了几下，“第一项：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头四处张望，似是在寻觅，又似在思索，半晌，将目光定在墙上的某处：
“Earth.”
Earth？叶辉面显疑惑，顺着男人的视线看了过去，便看到墙上贴着一张蓝色的海报，海报上画着一颗由蓝色和绿色组成的星球——那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尚未被核武器污染的美丽地球。
地球下方用英文写着一行标语：
“Protect our EARTH.”
“不，我不是问它叫什么，我是在问你的名字。”
叶辉试图向男人解释什么是“名字”，人类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以及人类通常会取什么样的名字。但男人似是一句也没听懂，只是微微转头，看向另一张海报：
“地球。”
那张海报和方才的这张几乎一样，只不过下面的文字变成了中文：“保护我们的地球。”
叶辉轻轻叹气，放弃争论：
“你想给自己取名叫‘Earth’，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词属于专有名词，不能作为人名输入系统。不如这样，我帮你取个谐音，就叫‘艾尔斯’，如何？”
第7章 战前的世界
“好。”男人欣然应允。
叶辉敲着键盘，把“艾尔斯”三个字录入系统。为了避免其他说中文的研究员读错，他还特地在备注上标明：“艾”字音同“爱”。
“性别：男；生日？”叶辉抬头，用眼神询问艾尔斯。
艾尔斯想了一会，摇摇头：
“不记得了。”
也对，叶辉想，巨型藤蔓大多有上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更何况是生长在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卡皮木藤。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忘记自己的出生日期也是在所难免。
“那我就写‘2348年1月17日’，27年前的今天，和我出生是同一年；年龄也和我一样。”叶辉边念叨着边输入信息，输完以后，便望向艾尔斯，由衷地笑了笑，“生日快乐，艾尔斯先生。”
“谢谢，叫我‘艾尔斯’就好。”
“人生经历？这个问题……嗯……”
艾尔斯才变成人类不到一天，想必没有什么能写到资料库里的人生经历。于是叶辉只得参考其他研究员的简历，尝试帮艾尔斯编一套出来：
“出生地：南美聚居地；16岁被选为预备研究员，18岁来到南极科考基地，26岁取得博士学位，现担任植物研究所叶辉教授的研究助理……”
叶辉写完以后，又给艾尔斯读了一遍，似乎对自己编的内容很满意。他抬头看了一眼艾尔斯，口头上又补了一句：
“兼研究对象。”
艾尔斯抿唇一笑：
“以及老公。”
叶辉：“……”
叶辉低头，使劲敲了几下键盘，开始思考要不要给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加几条犯罪记录到档案里，但作为人的良心却不允许他干出这种坏事，他便咬着嘴唇，气鼓鼓地瞪着屏幕。
就在这时，一根绿色藤蔓悄悄延伸至叶辉身边，先是扭了扭细长的身子，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柱体铁盒，拧开盒盖，倒出一些细碎而干瘪的植物叶片到它自己的绿叶上。
叶辉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盯着绿叶上捧着的那些脱水植物，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知识，呢喃道：
“叶片呈长圆形，脱水前约为鲜绿色，叶根脉络清晰，气味清新，推测生长于古代东亚湿润的季风气候区域，这是……茶叶？”
“对，”艾尔斯回应，“西湖龙井，来自你的故乡。”
“我的故乡？”叶辉疑惑道，“南极大陆能种出茶叶？我怎么不知道？”
艾尔斯眸色略微黯淡，没有再开口。
小绿藤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深褐色的紫砂茶壶和两个小茶杯，将茶叶撒进茶壶里，然后伸出另外一根藤蔓，拎起办公桌下的热水壶，拔出塞子，缓慢且细致地将热水倒入茶壶内。
淡雅的清香飘散开来，让叶辉不禁深呼吸，陶醉于其中。小绿藤拿起茶壶，轻轻摇晃，半晌，用第一壶茶水简单清洗茶杯。待第二壶茶水泡好后，它才正式斟满两杯茶，恭敬地将第一杯茶递到叶辉面前。
“谢谢你。”叶辉也恭敬地用双手接过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茶水，“嗯，好香。另外，你说的‘故乡’，是指东亚聚居地？”
艾尔斯点点头，同样接过小绿藤递来的茶，慢慢品味着。
“我知道那个地方。费舍尔教授——也就是我的养父经常向我提起。他还让我多了解那里的文化。”
叶辉笑得有些苦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百合花吊坠——那是他已过世的亲生母亲留给他的。母亲叮嘱过他，无论何时都要将吊坠带在身边。
艾尔斯看到吊坠，眸色变幻了些许。叶辉却并未在意他的眼神，继续道：
“但我是在南极科考基地出生的。我的父母都是研究员，在我7岁不幸遇难离世。当时身为他们导师的费舍尔教授收养了我，将我留在基地抚养成人。由于人类居住过的陆地核污染依旧严重，除了南极大陆以外，我没有去过其他任何大陆。”
叶辉将茶杯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轻轻摇晃，透过飘渺的水汽望向艾尔斯，眸中闪烁着好奇与希望：
“你去过东亚？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艾尔斯收回盯在吊坠上的目光，将杯中的茶水喝尽，驱使藤蔓端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阖上眼睛，似是在回忆，又似在怀念：
“很美，有山，有水，有树，还有很多农作物，比如茶树。茶树覆盖山坡，层层叠叠，蜿蜒曲折，沿着山脊的轮廓绘出整座山的形状——古时当地人称之为‘梯田’。而那时人们品尝的茶叶，就是在那梯田中种植出来的。”
叶辉听得入神，但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艾尔斯话中的深意：
“你说‘那时’？也就是说现在……”
“受核辐射影响，东亚聚居地地上半径500公里内都再也不能种出任何农作物，幸存的人类只能居住在位于地下的混凝土建筑里。”
艾尔斯讲得很慢，很低沉，但他的脸上却并未显出任何情感，仿佛贫瘠的东亚只不过是他诸多见闻中的一小部分，不值得他特地为此感到惋惜。
叶辉听了，却兴趣更甚，连茶都忘了喝，就眨着眼睛追问道：
“你见过战前的世界？”
艾尔斯笑笑：
“当然，我活了很久很久。”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可以每天都到地面上晒太阳，可以在阳光房里养花，还可以在房子外面的小院子里挖土种菜？”
“是的，那时的人类不需要躲在地下。”艾尔斯顿了顿，而后缓慢道，“那是人类文明最为繁荣，科技最为先进的时代，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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