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笃之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道,“山上没有好大夫,我送你下山吧。”
“呵,这么急着赶我下山,你是怕我赖上你吗?”段怀风盯着陆笃之的眼睛,阴阳怪气道,“你不是说你和我爹是故交么?你打伤了你故交的儿子,却想着直接把人送下山就算完?你都不用负责的?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陆笃之被段怀风这一迭声的问句给问得有点懵,索性直接问他,“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做才算是负责?”
段怀风一听这话,当即就目露正色,一本正经地说道,“俗话说天下名医出江湖,江湖名医出魔教。我们扶风教里有天下第一名医,你将我送回扶风教,我便不追究你打伤我的事了。”
“你先别打岔,先听我说完。”段怀风眼见陆笃之启唇欲语,直接提前截住了对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道,“别跟我说你不能离开问剑山的鬼话了,现在的山主是陆存真又不是你。再说了,你应该知道我被你重伤的消息,被你那‘好师弟’给大肆宣扬出去了吧?多亏了你和你的‘好师弟’,那些个武林正派,现在正磨刀霍霍、准备宰了我呢。我若是想要回到扶风教找神医疗伤,回教途中必然会遇到好几拨围杀堵截,你若是不护送我,我恐怕这一路就凶多吉少了。”
言罢,他见陆笃之一径沉默,不由闷闷地说,“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你竟连护送我回扶风教都不肯么?”
陆笃之见段怀风愁眉锁眼,怏怏不乐,忙张口解释道,“不是不肯。我只是怕你只是想趁机将我骗到扶风教里,好去同你成亲。”
他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段怀风当即被他给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天地良心,段怀风只是想要把这失忆棒槌给带到扶风山上,好让巫长老给他瞧瞧他这失忆之症还有没有得治,不成想,竟会被突然扣上了一顶居心叵测想要骗他成亲的大帽子。
“谁要骗你同我成亲了?!”段怀风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很想和你成亲吗?!是你!是你以前一直哭着闹着、撒泼打滚、死皮赖脸地求我,我才勉强同意和你成亲的!”
陆笃之并不相信段怀风的话。
他就事论事道,“哭着闹着?撒泼打滚?还死皮赖脸地求你和我成亲?教主,别说我是失忆了,就算我是失智了,我也绝对做不出来此等事情。”
段怀风见陆笃之当下竟把话给说得如此笃定绝对,当即不由嗔目切齿,恨恨说道,“下山!”
待施展轻功、随段怀风一同沿着陡峭山路下了山后,陆笃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连招呼都没有同师弟陆存真打上一声,就这么被段怀风给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山已经下了,此时就算再想旁的,也是为时已晚。
因此陆笃之便也不去猜测,师弟陆存真发现他不见之后究竟会作何想法了。
至于终于将陆笃之给拐下山的段怀风,他将人拐下山后,跟着就将人拐往了问剑山山脚镇下的一处古朴宅院里。
陆笃之见眼前这宅院古朴陈旧,看上去已有些许年头没有修葺,心下不由觉得这处并不显眼、无甚异处的院落,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好据点。
院中植有古柏,根深叶繁,亭亭如盖。
陆笃之站于树下四下望了一望,没有瞧见什么特殊印记。
事实上,陆笃之不仅没有瞧见印记,他也没有瞧见旁人。
院中并无接应他们的扶风教教众。
待段怀风推门进屋,取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陆笃之这才开口问他,“此处就仅有你我二人么?”
段怀风抬眸看向他,“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好么?”
陆笃之说不上好与不好,他就是觉得,段怀风此时的神情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段怀风见陆笃之这不解风情的棒槌压根就不搭他的腔,当即就没好气道,“你该不会是想要问我,我的那些手下怎么都不在这里吧?怎么?陆大侠难道是想要同你那‘好师弟’通风报信,好将我这个魔教头子,连同一干教众一网打尽么?”
不待陆笃之吭声,段怀风就哼笑一声,冷冷说道,“哼,此处虽不是魔窟,但我这个魔教头子还在这呢!你若是再敢说些有的没的的话,小心我直接让你以身伺魔!”
以、以身伺魔?!
陆笃之不敢多嘴去问他所谓的‘以身伺魔’究竟是怎么个以身相伺法,就装作没有听到,道,“这里离问剑山极近,并不算是全然安全的地方。教主,你还是尽快打坐调息吧。”
段怀风闻言就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陆笃之,“……”我到底是应该说‘关心’,还是应该说‘不关心’啊?
段怀风见他倏然又变成了个锯嘴葫芦,不由愤愤说道,“也是,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正好此处就在问剑山山脚之下,离你那山上破屋根本不远,你还是赶快回你的问剑山,找你那‘好师弟’去吧!恕不远送!”
陆笃之见这小教主不过眨眼功夫就由面含微笑变成了咬牙切齿,一会儿一个样,心下不由觉得这小教主实在是太过小孩子心性,一点儿也不老成练达、通达事理,实在是太过……可爱了。
“你一声不吭地盯着我想什么呢?!”眼见陆笃之竟然在他跟前思绪飘远,段怀风不禁怒从中起,咬牙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坏?!是不是觉得我不讲理?!是不是后悔跟我下山……”
“我没后悔跟你下山。”陆笃之见这小教主气得面庞发红,眼睫微颤,赶忙同他道,“你负伤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当务之急应该是调理内息,保存实力,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置气。教主,气大伤身,你难道想一路吐血吐回扶风山?”
“可这不是有你在嘛!”
“……嗯。”
段怀风轻呼了口气,等勉强控制住老是忍不住乱发的脾气后,问他,“你怎么回答得这么勉强?你该不会是想要扔下我吧?”
陆笃之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教主,你的伤是我造成的,现在你身陷囹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既已答应了要送你回扶风山,这一路就定是会护着你的。我方才只是在想,你若是无甚力气,我可以用内力帮你梳理,但你我相识仅……”
不待陆笃之将话说完,段怀风就出言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好。”
陆笃之闻言一愣,“好什么?”
段怀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你不是说要用内力帮我梳理么?我说‘好’。”
陆笃之面上掠过一丝诧异,方要开口说话,就见段怀风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段怀风道,“你莫不是想说,你我相识时间甚短,担心我会担心你会借此机会对我不利吧?”
见心中所想被对方一语道出,陆笃之只好点头承认,“嗯。”
段怀风闻言唇角轻轻翘了翘,接着冠冕堂皇地说道,“你若是真想对我不利,白日里和我交手时,就能将我一剑杀了。根本犯不着等到现在。”
他说完见陆笃之抿唇不语,似是默认,便抬手去解身上腰封。
段怀风一面不错眼珠地盯着陆笃之的如冰面孔,一面轻着动作将朱红外袍给脱扔在了椅上。
就在段怀风脱完外袍脱中衣,脱完中衣又要去解里衣系带时,一直闷不做声充当锯嘴葫芦的陆笃之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他道,“不可。”
段怀风心道:这棒槌失了记忆完全没有以前皮糙肉厚混不吝的无耻模样,面皮现如今竟能薄得跟张纸似的,真是好生有趣。
思及此,段怀风便停下手中动作,故意踱步至陆笃之的眼皮跟前,“为何不可?”
为何不可?
陆笃之掀起眼皮,直直看向含笑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段怀风。
对方的脸孔此刻离他近在咫尺。
眼似含朝露,唇似洇朱砂,漂亮得教陆笃之一时竟有些不敢细看他。
然而陆笃之不敢细看段怀风,段怀风却是敢细看陆笃之的。
段怀风不仅敢细看陆笃之,而且还敢往陆笃之的嘴唇上轻轻地亲贴了一下。
陆笃之躲避不及,霎时只觉唇上一热,紧跟着,异样的热度就像是火星子迸射进了心窍肉里,烧得他的心脏都跟着缩了一缩。
陆笃之没忍住向后退了一大步。
然而他退是退了,慌乱之下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就是床榻。
因此他这一大步一退,腿弯就磕到了床沿,再接着……再接着他就被紧随而至的段怀风,给按着肩膀按进了柔软被褥里。
陆笃之惊觉不妙,慌忙以手撑被,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但陆笃之方一‘试图’,目光如炬的段怀风就双手一推,双腿一迈,接着,整个人就直接面对面地跨坐到了他的身上,“呵呵,想跑?”
第41章 钟情
陆笃之虽然想跑,但却根本跑不了。
因为他被段怀风给牢牢地骑压、呃、不是,是牢牢地固定在了身下。
陆笃之的心脏跳得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直接蹦到段怀风的身上去,“你、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段怀风才不听他的,“我不。我要是现在从你身上下来的话,你肯定就要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我不会。”
“你会!”
“我真不会。”
“你绝对会!”
陆笃之没法说动认定了只要从他身上下来,他就会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的段怀风,因此只得围点打援、声东击西道,“教主,你这样压着我,我有点喘不过来气。”
段怀风压根就不信他,“哼,你瞎说什么呢?你可是大名鼎鼎、武功绝顶的陆笃之,区区一个我,能压得你喘不过来气?”
陆笃之沉默一瞬,道,“我是大名鼎鼎,不是力能扛鼎。”
“可就算是十个我,也没有一口鼎重啊。”段怀风不仅直接张口将他拆穿,而且还作势低头要去亲他嘴唇,“现在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若再敢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亲得喘不过来气!”
陆笃之面红耳热,闭口不言。
段怀风见他面上绯红,赧颜赤耳,不由用指腹去轻捻他软烫耳垂,“哼,现在你还是喘不过来气吗?”
明明被段怀风揉的是耳垂,可陆笃之却是双颊烫得像着了火,“喘得过来气了。”
“……噗。”段怀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脸好红啊。”
陆笃之眼睛眨也不眨道,“被烛火照的。”
段怀风笑得眉眼弯弯,跟着,就将摸在陆笃之耳垂上的手挪落到了他的脸上,“哎呀,你脸都被烛火给照烫了。陆大侠,想必你现在一定很热吧?不如脱了衣裳,赶快凉快……”
“不必!”陆笃之心如鼓擂,慌忙抬手去阻段怀风说着说着就已经抬手往下,去扒拉扯敞他衣领的那只手。
段怀风乐不可支,“怎么不必?你不是热么?”
陆笃之不热,他就是臊的慌。
陆笃之脸上火烧火燎的,“我不热。”
“怎么不热?”段怀风转转眼珠,接着说道,“啧,又跟我信口雌黄起来了。你明明都已经热得鼻尖冒汗了。”
说罢,他就低俯下脸,用嘴唇将陆笃之鼻尖上渗出来的小小汗珠给轻轻吮了。
陆笃之呼吸一窒,“!!!”
段怀风调戏陆笃之上瘾,同他额头贴额头,鼻息缠鼻息,“方才我是怎么说的?若你又跟我信口雌黄,我就对你怎么着来着?”
陆笃之,“……”你就把我亲得喘不过来气……
段怀风见陆笃之虽然没有吭气,但是脸皮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就笑吟吟道,“我段怀风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你就等着被我亲得喘不过来气吧!”
段怀风说亲就亲,不仅要嘴唇相贴,还要唇齿相依。
然而,亲着亲着,段怀风蓦地就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说起来,之前失了忆的十七不知道他自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陆笃之,可如今恢复了陆笃之记忆的陆笃之本人,难道还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么?此时莫说是已经受了伤的魔教教主压在他身上,就算是活蹦乱跳的魔教教主压在他身上,他也能一手掀开俩啊!
既然如此,那么这武功盖世、造化出神的棒槌,怎么会就这么乖乖不动地、被他压在床上抵头亲吻呢?
除非他想。
段怀风甫一得出结论,就立刻撤离了嘴唇。
段怀风双眼发亮地瞧着身下的陆笃之,眉飞眼笑地问他,“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陆笃之,“……”
陆笃之不知道自己对段怀风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见钟情,毕竟他之前一心练剑,心无旁骛,从未有过钟情别人的经历。
‘钟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像他这样,只不过是被段怀风捧脸亲上一亲,就会觉得心脏像是被段怀风给捧着泡进了糖水罐里,变得又软又甜么?
不待陆笃之张口给出确切答案,段怀风就已经自顾自地、高高兴兴地得出了结论,“是了,你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说着,他还奖励似的亲了亲陆笃之的眉心,“毕竟你没失忆前就说过,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你还是你,你果然还是我的十七!”
十七?
陆笃之抬眸定定瞧了一瞬段怀风欣喜莹亮的眼睛,接着在段怀风又要俯唇吻他的时候,头一歪,脸一侧,就侧得段怀风的嘴唇贴着他的下颌擦了过去。
段怀风一亲没着,不由问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你突然躲什么?”
陆笃之尽力忽略心口突然泛起的酸涩情绪,淡淡说道,“教主,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十七,我之前从未失去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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