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是会法术的神仙,是不是?”
面对如此天真的提问,秦顾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叫佳儿的女孩一定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对仙门中人的憎恨,人与人的恩怨并没有沾染她分毫。
但此刻,佳儿小小的脸却皱在一起,她向秦顾伸出手,秦顾便顺势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佳儿依偎着他:“大哥哥,阿爹三天前说要去找神仙来打大妖怪,但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困极了,但本能地觉得只有等阿姨奶奶都睡着了,才能去找秦顾说话。
佳儿道:“大哥哥,我好想阿爹呀…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秦顾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哥哥不能带你去,但哥哥答应你,带阿爹回来,好不好?”
佳儿的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秦顾伸出小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佳儿也要答应我,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佳儿小小的手指勾住秦顾:“嗯!”
脑中响起“叮咚”一声。
【支线任务:食人谷
任务情报: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你已看到百姓疾苦,只是民生艰难,源于何人?
找到佳儿的父亲,拯救民福村的村民。
任务难度:您的选择将会影响任务难度。】
【本任务没有奖励。】
秦顾在屋舍外设好结界,这不是普通的防护结界,而是秦顾在领教过白蟒以柔克刚之力时悟出的结界,能够将敌人的攻击吸收转化,再千万倍反射出去。
但这结界需要灵力支撑,此前他领域碎裂、灵力受阻,没有机会试验,如今业已重获新生,总算能够支持。
这样一来,便足以保证村民们的安全。
红光亮起,结界落成。
秦顾将手掌贴在障壁上,支线任务的形容不断出现在耳边,被紧迫感塞满的大脑仍不受控制地被各种想法充斥,让他一阵呼吸发紧,像有一只手扼住了脆弱的咽喉。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本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为什么此间惨状,比之原著尤无不及?
秦顾心里很清楚,旁人所言总有偏颇之处,未必处处符合实情。
要想知道真相,唯有去见季允,只能去见季允。
但理智层面明朗,情感上,秦顾却实在不愿面对。
所以他明知该留在归墟等季允回来,却依旧选择无视白蟒的哀求离开。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在逃避
可又叫他怎么接受?
就让他软弱这么一回吧。
秦顾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直将皮肤蹭得通红。
强行压下翻涌思绪,他向着山的方向走去。
…
归墟。
喷涌的魔息将白蟒牢牢压在地上,蛇尾被魔息化作的长钉扎了对穿,血液染红了鳞片。
白蟒伏在地上,身躯微微发颤。
远比自己强盛数万倍的力量,让白蟒本能地感到死亡的威胁,甚至想要转身就逃。
而钉入蛇尾的魔息,从一开始就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性。
一股极强的力迫使白蟒抬起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下颌都拧碎。
一柄长剑抵着他的鼻尖,只进一寸就能刺穿他的头颅,魔剑嗅到血的气味,兴奋地铮鸣起来。
顺着魔剑的方向,白蟒看见一双紫黑眼眸,正怒火滔天地注视着他。
第六十七章
白蟒紧张地吐着蛇信:“请您息怒。”
这话放在眼下,反倒起了火上浇油的反作用,话音刚落,长钉立刻又凿入蛇尾几分,骨骼发出清晰的断裂声。
白蟒汗如雨下,疼得浑身发抖。
可他的惨状并不能唤起身前之人丝毫的怜悯之心。
不器剑调转剑锋,贴着白蟒抽动的脖颈一寸寸下落,最终停在他因紧张而不断吞咽的喉结前。
白蟒深知自己的罪孽,全部来自于一件事。
——他胆大妄为放走了秦顾。
他明知道对方有多么、多么想要见到秦顾,甚至为此疯魔,却依旧放走了秦顾。
正因如此,更加可恨。
杀意陡然暴涨,凌厉剑光没有片刻停顿,直向他命门而来。
白蟒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噗呲”一声,不器却没有扎进他的身体。
巴蛇不知何时闪身挡在前方,不器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魔息不断钻进他的皮肤里,噬咬着血肉。
即便同为魔族,不属于自己的魔息,依旧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
白蟒瞪大眼睛,蛇身急促地扭动着,大股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从创口涌出,他却置若罔闻:“主人…”
符文一明一暗,巴蛇没有理睬白蟒的呼唤,任凭季允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声音喑哑:“尊主,请您饶他一命。”
季允手腕发力,不器剑又没入几寸,血肉割裂的黏腻动静响起,巴蛇骤然呕出一口血。
他用行动回应了巴蛇:
让开,或者一起死。
巴蛇依旧不退,比起身体的剧痛,来自上古龙族的威压更像折磨他的灵魂。
巴蛇艰难开口:“我不是为他求情,尊主,您现在…不宜动杀念,更不能行杀戮之事,无论今天您要杀的是谁,我都会劝您不要这么做。”
他看向季允浸润在煞气中的眼眸,精致的五官尽显扭曲模样,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心魔发作,让季允处于暴走边缘,而唯一能抚慰他的秦顾,却偏偏被白蟒放走。
于是疯上加疯,巴蛇真怕季允就此分不清现实与虚妄,彻底失去自我。
巴蛇决定赌一把:“尊主,您要让秦顾看见您现在的样子吗?您不怕…他从此再也不愿见您吗?”
话音落下,不器剑陡然拔出,竟显出几分惶急。
巴蛇痛哼一声,心下稍安。
季允听进去了。
果然只有秦顾,才能让被心魔纠缠的魔尊短暂恢复神智。
巴蛇赶忙道:“您不能现在这样去见他,不是吗?”
季允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巴蛇身上,而后是白蟒。
他自然看得出巴蛇袒护白蟒的私心。
…就像当年袒护自己的师兄。
半晌,季允迈步,向着已空空荡荡的水晶棺走去,嘴里喃喃自语:“你说得对,我这样去见师兄,师兄会讨厌我…”
空气间似乎还残留着秦顾身上的气息,季允伸出手,一寸一寸抚摸着棺椁。
师兄…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
越往山上去,妖物不减反增。
地势陡峭,地貌崎岖,山与更高山间,连接的索桥也已摇摇欲坠,一不留神就会踩塌一块木板,落入深不见底的涧渊。
更糟糕的是,天色渐暗,开始下起濛濛细雨。
这让地面更加湿滑,秦顾一边应付着妖物的侵袭,一边运气稳住步伐,不让速度被突发情况拖累。
三天未归,对凡人来说,已经十分危险。
他不免有些着急,偏在此时一群蝙蝠妖兽突然从旁侧飞出,秦顾本能往相反方向一闪——
脚下陡然一空,秦顾避闪不及,险些陷落下去,定睛一看,竟是个捕兽陷阱,底部布满泛着寒光的尖刺。
他险些被扎成刺猬,但这并不是最让秦顾心跳加速的地方。
在尖刺的顶端,他发现了极为缥缈的灵力。
虽然微弱到足以忽略不计,但配上陷阱本身,于不慎落入此中的妖物,即便不足以致命,也足够使之重伤。
而这灵力,与他在村庄周围发现的残留痕迹十分相似,应当出自一人之手。
是他想错了么?
秦顾本以为灵力残留属于驻守此地的仙门,但仙门鲜少有擅长布置陷阱的,这能力该属于靠山为生的百姓。
他立刻将神识散入周遭,屏息凝神,只为捕捉那一缕缥缈灵息。
秦顾很快发现了灵息的来源,却黑乎乎一团,看不清楚,他只能缓步向那里靠近,随时警惕周遭的状况。
神识飘飘忽忽,在风中摇荡,不知走了多久,耳畔蹿入布料摩擦之声。
有人在他身后。
下一刻,一只粗糙手掌扭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脖颈,将秦顾重重摁在石壁上。
急促的喘息喷吐在颈后,此人摁着他的手也发抖,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秦顾艰难地侧过脸,避免口鼻和碎石亲密接触。
他笑了笑,将声音放轻,以示自己毫无敌意:“您好…”
一开口,后颈的力道立刻又重了几分,石无可避免割破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动手是下下策,秦顾无论如何也不想出手,正因如此,在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后,他并没有抵抗,而是任凭对方接近自己。
他已将善意全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身后之人必然也察觉到了,虽然动作依旧粗.暴,却没有最开始那么杀意盎然。
只差最后一句话。
秦顾道:“佳儿让我来找您…”
力道蓦地一松,秦顾得以微微侧身,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他的脸呈现肮脏的灰色,雨水打湿了衣物,唯有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一把石刃抵着秦顾的脖颈:“佳儿…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秦顾仰脖,将自己在民福村的所见所闻、以及女孩与他的约定一一告知。
秦顾的叙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泛泛而谈,而将重点放在了林姨娘对自己的驱赶上。
男人听了,若有所思:“小妹确实会说这样的话…”
说着,他松开手,朝秦顾拱手作揖:“失礼了。”
秦顾轻轻摇头,总算得以仔细观察男人。
胡茬布满了他的下巴,破烂的衣物被泥水浸湿成黑色,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裹尸袋。
他实在瘦极了,就像一具干尸,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就向后倒。
秦顾赶忙扶住他,没有食物,就用灵力当做身体的养料,两人相对而坐,一问一答。
男人名叫阿七叔,在家里排行老七,林姨娘是他最小的妹妹。
——而他头上的六个兄姊,都在魔域拓展时被妖物杀害了。
秦顾抚着阿七叔的肩,问道:“魔域拓展…?”
他知道修真界外有魔域,魔域拓展却闻所未闻。
阿七叔有些惊讶:“看来小仙君确实避世已久,您可在村庄周围看到过‘魔眼’?”
魔眼?秦顾想到民福村上空那裂眦般的漆黑空洞。
阿七叔点头:“那就是魔域。自从十年前魔尊出世,各地都有魔眼出现,小仙君若仔细去瞧,便能看见魔息正在吞噬庄稼、房屋、百姓…”
而当整片区域都被魔息吞没后,魔眼便会睁开,妖物便从魔眼中涌出。
魔域由此诞生。
阿七叔说完,站起身,伸手接了些叶片滴落的雨水送进嘴里:“前方山泥倾泻,道路不通,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道而行。”
他转过身,看向还在发愣的秦顾:“小仙君可要与我同去?”
秦顾猛地回过神,掩饰好脸上复杂的神色,跟了上去。
妖物众多,是阻挠阿七叔登山的最大障碍,而有秦顾在侧,提心吊胆的山路便一下变得畅通无阻。
秦顾的猜测没错,阿七叔曾在此地的仙门学过几年仙术,但因为久久无法结丹,便又回到了山下的家中。
没想到时隔数十年重返师门,竟已时移世易至此。
“好在我学的这些术法,”阿七叔抹去脸上的雨水,“还算有点作用。”
术法曾为民福村的村民抵挡了妖物一阵,在三天前彻底破碎。
于是阿七叔不得不独自启程,披星戴月,踏上重返师门求援之路。
又过几刻,一座破败的山门终于出现在道路尽头。
阿七叔有些怀念:“三十七年了,我十八岁辞别师门,已经三十七年没有回来了。”
又一顿:“却没想到我引以为傲的师门,竟…”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沉叹息。
秦顾却听出了他话外之音。
没想到引以为傲的师门,竟弃百姓于不顾。
秦顾环视一圈,只见此地杂草丛生,十分荒凉,就连山门上的字迹也看不清晰,只能勉强辨认出个“派”字。
山门便是门派的脸面,即便再式微的门派,譬如狂刀门,山门亦装点得富丽堂皇。
破败至此,秦顾突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迈过山门,门派内更加荒芜萧条。
青苔在演武台上纵横交错,数座楼阁已经坍塌,唯独幸存的门主殿,也爬满了地锦。
秦顾险些以为这里已经废弃而荒无人烟。
阿七叔站在宫殿遗骸之间,显然也没料到会看见这样一番景象,脸上满是无措。
他提气于胸,大喊道:“师尊——师兄——”
回声飘荡,久久不歇。
更显凄凉。
“大师兄——三师姐——”
无人应答。
就在阿七叔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人从门主殿内小步跑了出来。
这是一个青年人,背上背了一把长剑,似乎是剑太沉,他被迫弯下腰,跑得踉踉跄跄。
短短几步路,跑到阿七叔面前时,他已经气喘吁吁:“七、七师叔…”
阿七叔显然没认出他:“你是?”
青年人抹了一把脸:“七师叔,我是猴娃子!”
阿七叔大叫一声:“猴娃子,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师尊的剑怎么在你背上?他老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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