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有面具而已,它的主人已尸骨无存。
周遭,还有更多更多,数不清的面具。
——妖兽庆贺的方式,是虐.杀浊云谷的修士。
或许鹦鹉妖兽以为自己通过出卖朱厌,能够捡回一条命。
但很可惜,秦顾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只妖兽。
血债血偿,仅此而已。
秦顾将面具收集起来,郑重地收好。
他们一定也挂念着师门,所以秦顾一定会带他们回去。
他迈步,凭着原著的记录,向魍谷的位置而去。
情况比他想得还糟糕太多,魑谷被破,就好比敌军已兵临都城。
林隐怎么样了?梅惊池呢?
且看朱厌之猖狂谋划,便知道浊云谷已在危急存亡的关头。
怎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一路寂静,却随处可见战斗痕迹,妖兽像滚石平压过去,微弱的灵息被撕得粉碎,宛若蝼蚁抵抗巨象。
正如鹦鹉妖兽所说,战场已转移到魑谷与魍谷交界处,只看双方,谁能再进一步。
突然!
轰——!
恐怖的气浪自谷地中掀起,秦顾就地一滚,躲在一棵大树后,便见无数碎石尘埃如大江咆哮、泥流奔涌,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升腾起的烟雾里,秦顾听到一声熟悉的“嘤嘤”啼叫。
朱厌在半空,白狐在谷上,只见白狐四爪踩地,雪白躯体匍匐下压,九条狐尾飞缠过去,锁住朱厌的手臂。
黑色灵光碾过云雾,以黑鹰为首,禽鸟灵兽列阵般向朱厌飞去,林隐蹲在黑鹰背上,一声令下:“上!!”
驭禽鸟的浊云谷修士纵身跃下,以天空为战场,法器交替祭出,向朱厌狠狠轰去!
修士们以身做网,将敌人囚困其中,这一幕震撼至极,又让人血脉偾张。
然而。
气浪再度袭来,排山倒海之势让秦顾不得不抬手阻挡,饶是如此,他依旧被逼得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距离尚远都如此,直入战斗中心的浊云谷修士更加难以维系,他们的身躯像流星从空中坠落,唯独林隐还在强撑,抛出暗器扰乱朱厌的进攻。
灵兽扇动翅膀接住坠落的修士,但到底数量有限,看着同门就要坠入谷底,林隐目眦尽裂:“该死——”
他正在收手救人和继续鏖战中举棋不定,突然一声大喊响起。
“林隐,交给我!”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红色灵息,枫树自裂谷两侧斜斜生长,有力的枝干托起修士的身躯,将他们送回谷上。
尔后,枫树化作剑气横贯而来,秦顾踏风而上,一剑斩向朱厌!
哐——
朱厌挥起一只手臂,与秦顾空中角力,一人一魔对上视线,朱厌一愣,旋即大笑:“秦顾,秦顾!还以为你不敢来战,好,好!”
秦顾也笑:“好久不见,朱厌!”
他转动目光,看向眼眶湿润的林隐:“林隐,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林隐大怒:“做你的梦!本公子为什么要哭?”
他们心有灵犀,同时发力,化神期的领域轰然展开,朱厌的两条手臂瞬间爆裂,化作血泥四溅。
朱厌吃痛大叫,迎接他的却是又两条手臂的撕裂。
——白狐抓准机会,猛地向后一扯,将朱厌的手臂生生撕了下来!
就是现在!
梅惊池比狐狸还灵巧,青苍蔽空,白狐的长尾如云雾缥缈,领域拓展,为梅惊池的长发镀上银霜。
浊云谷修士,人与灵兽相合为一,便是合体境界。
狐耳摇动,梅惊池的双眸已化作野兽模样,银月当空,浑圆的月亮成了唯一光源,朱厌惊疑不定,身体疾速下落。
狐尾却将朱厌牢牢锁住,梅惊池朝秦顾与林隐道:“小惊风,小眷之,机不可失!”
二人同时应和。
林隐吹了一声口哨,黑鹰尖啸回应,与之一同回应的,还有无数浊云谷的灵兽。
灵兽以血肉之躯,将朱厌禁锢在原地,它们的身躯每被撕碎,就有更多灵兽补上空缺,浊云谷修士与灵兽五感共享,他们不断为灵兽送去灵力,哪怕自己已濒临极限,摇摇欲坠。
梅惊池立于山谷顶端,狐尾随风而动,大片青紫花朵一路绽放,毒雾麻痹朱厌,同时为灵兽与修士恢复力量。
一时间天光潋滟,亮彻整个浊云谷。
林隐猛地掷出数枚淬了毒的暗镖,在朱厌疲于应对灵兽时,狠狠扎入他欲要重生的手臂。
毒素很快蔓延到朱厌全身,短暂麻痹他的行动。
林隐向毒雾深处大喝:“秦顾,只有五秒!”
回应他的是一道红光。
秦顾抽剑而上,庞大的魔物在他眼里却变得极为渺小,朱厌的身躯不断缩小、再缩小,直至只剩最后一个奇点。
就是那里!
朱厌的弱点,他的脖颈!
砍断他,你可以做到的,秦顾!
力量倾注全身,秦顾狠狠挥剑——
正中朱厌脖颈!
血液飞溅,朱厌仅剩的手臂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灵兽,然灵兽同样发狠地掣肘着他,而脖颈处,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从骨髓传到大脑,死亡的威胁让朱厌发狂地大叫。
他放弃了与灵兽纠缠,浑身的魔息都向脖颈涌去,与掌门剑角力。
咔啦、咔啦…
掌门剑一寸一寸推入朱厌的血肉,朱厌徒劳地挣扎着,他看向秦顾宛如火星燃烧的瞳孔,竟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咔啦。
不是骨骼碎裂的声响,而是——
裂隙爬满掌门剑的剑身,万顷灵力加注之下,这把剑再支撑不住,竟然碎了!
秦顾瞳孔骤缩,事到如今,难道要功亏一篑?!
而他没有多想的时间,掌门剑的碎裂比他想得还要更快,几乎只一眨眼,剑身就化作铁屑,手中只余剑柄。
朱厌张狂地大笑起来:“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他猛地抓住机会,将灵兽撕扯开,手臂向秦顾用力抓去!
秦顾自知若被抓住,恐怕瞬间就会被捏成肉泥,但他身处高空,连抵挡的武器都没有,根本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他的身前突然出现白狐的虚影。
朱厌的手臂穿透白狐,然后才撞上秦顾的胸膛。
这还没完,黑光骤然从秦顾胸前爆开,脆弱的面具此刻成了最坚硬的防护,护住了秦顾的心脉。
朱厌大怒:“什么?!”
而秦顾已抓准机会,身形倏忽隐入枫林之中。
他不愿撤退,朱厌元气大伤,这或许是他们唯一一个可以斩杀朱厌的机会!
似乎是上天终于愿意聆听他的心声,耳畔,剑锋划破空气之音伴随着一道冷冽男声传来。
“秦顾,接剑!”
长剑破空而来,一路红光绝艳,枫叶未落,秋意先至。
横秋!
秦顾即刻伸手握住剑柄,长剑与他心意相通,发出久别重逢的兴奋铮鸣。
山谷上方,陆弥抬手,又狠狠下压,强大的灵力威压将朱厌再度摁在原地。
他看向秦顾,似乎在说:还在等什么?
秦顾会意,横剑于身前,速度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再向朱厌砍去!
出剑的刹那,源自灵魂的战栗席卷而来,横秋剑身镀上红光,灵力像跃动的火焰,草木抽芽,万物苏生。
除魔卫道。
每一剑,都为天下苍生而挥。
秦顾咬了咬牙,他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死朱厌。
但红光之外,浊云谷的黑色灵力也亮起。
梅惊池、林隐、所有修士,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将自身的力量共享给死而复生的仙盟少主。
怀中的面具颤动不止,似乎也在与他共鸣——
仿佛出剑的人不再仅仅是他秦顾,那些战死的修士,此刻都与他同往。
来吧,来吧,就让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就让赤诚之血,守护我们的师门,守护这一方土地!
秦顾热泪盈眶,一字一句,几近撕裂声带:“怎能…有负所托?!”
横秋再度砍上朱厌的脖颈。
这一次,切断喉管是如此轻易。
第八十一章
朱厌头颅落地,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似乎没料到自己会死于人类修士的剑下。
他手下的妖兽四散逃窜,秦顾趁机返回到魍谷之上。
甫一落地,众人就聚拢过来。
先是修士们向他抱拳行礼,道“少盟主,好久不见”,紧接着,他的肩膀被狠狠捶了一下。
“你这个…”林隐一拳砸在秦顾肩上,“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敢的?”
秦顾稀里糊涂退后一步,下一刻,林隐就整个人拥了上来,狠狠搂住秦顾的肩膀,几许湿意沿着脖颈流下,林隐哽咽着骂了一声。
秦顾无奈地笑了笑,轻拍林隐的后背。
十年未见,林隐还是那个直来直去的矜傲公子,明明哭得稀里哗啦,嘴上还是那么凶巴巴的。
林隐用力咳了一声,把眼泪全抹在秦顾衣服上,旋即道:“你知不知道你成通.缉.犯了?你怎么回事,哪里惹到净尘了?”
秦顾一惊,林隐道:“净尘说你和季允私.通,…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俩的那种关系…”
秦顾失声否认:“我们没有那种关系!”
怪不得林隐之前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林隐道:“你别解释…”
秦顾一把摁住他:“真的没有!”
林隐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我信没用啊,得净尘和其他世家信才行。”
秦顾苦笑:“不奢望诸位能够相信,但我实没有做任何有害修真界之举。”
他们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秦顾的话清晰落在所有人耳中。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转了过来。
没有表态的安静持续了数秒。
梅惊池缓缓走了过来,他已恢复成人类的模样,银发复又变得墨黑:“小眷之,放轻松。”
白狐从梅惊池肩头跃上秦顾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因紧张而绷紧的脸颊。
梅惊池弯起眸子:“你救了浊云谷,不是么?别管其他人怎么说,至少在浊云谷,你可以放下心来。”
“看你那表情,”林隐直摇头,“你怕什么?怕我们赶你走?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顾吗?”
秦顾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他已经做好了被驱赶的准备,就像这一路上一样。
他不会怨恨人们的警惕和怀疑,但无条件的信任一旦降临,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漫了上来。
林隐一愣:“秦顾,你,你不会是要哭吧?等等,你别哭,我这里没有纸——”
秦顾扑哧就乐了,捏着袖子一角擦去泪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了一圈,落在远离众人的黑袍男子身上:“舅舅。”
及时送上的横秋剑,是他们战胜朱厌的关键。
而送来剑的人,是——
诛魔司掌教,陆弥。
黑袍与其他人泾渭分明,却只一眼,就充满了安全感。
这就是诛魔司的魅力,无人不惧,无人不敬。
陆弥掀起眼看他:“叫我做什么?还轮不到我来定你的罪。”
又对其他人下了命令:“回去休整,魔物不会就此放弃的。”
浊云谷修士与诛魔司弟子纷纷抱拳告退,陆弥这才往秦顾走来。
却不是走到秦顾面前,而是停在梅惊池身后。
陆弥道:“人都走了。”燕擅厅
这话显然不是对秦顾说的,正迟疑间,便见梅惊池猛地弯下腰,一口浑浊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整个人骤然栽了下去。
陆弥眼疾手快,一把将梅惊池软倒的身躯抱起,这才道:“跟我来。”
林隐踉跄着追了上去。
秦顾愣愣地注视着陆弥怀抱梅惊池的背影。
梅惊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那只替自己挡下朱厌攻击的白狐,若说是梅惊池的化身…
那么朱厌将之击碎,梅惊池早就受了重伤。
他硬生生撑到现在,一则是不能让旁人知道掌门伤重,二来,是为了以掌门的名义,接纳自己。
梅惊池素来轻浮,浊云谷在世家中也同样特立独行。
他们无视了仙盟的通.缉.令,毫无芥蒂地接纳了自己。
秦顾用力揉了揉眼睛,追了上去。
所谓曲径通幽,用来形容浊云谷的掌门住地正合适。
无数叫不上名字的花攀爬藤架,枝蔓并生,又有鸟禽小兽四蹿嬉戏,绕着他的脚打转,还有一只松鼠险些钻进他的裤腿里,俨然将他当成了攀爬架。
待秦顾挪到梅惊池屋中,他的头发已被灵鸽占领,而肩上也蹲满了各类灵兽,因为太多,就连步子也沉重起来。
林隐一扭头:“…他们对我都没那么热情。”
秦顾心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吸引小动物,屋内适时传来一声轻笑。
秦顾立刻带着一身花花绿绿迈步进去,便见梅惊池已经苏醒,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对上挑的狐狸眼,活像话本中风情万种的狐狸。
这是褒义的,梅惊池确实称得上天人之姿。
再转眸,只见被怆然呕血弄脏的面具正捏在陆弥手中,陆弥拿着绢布沾水细细擦拭。
这一幕实在太不和谐,秦顾一时不知该先说什么,只能道:“梅师叔,你的伤…”
“小眷之不必自责,”梅惊池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我这是陈年旧伤了,与你无干。”
似乎是怕他不信,梅惊池又点了点林隐和陆弥:“他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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