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嫔妃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面面相觑,她们觉得自己的处境又危险了。这宫里头实在进了太多新人,她们的牌子恐怕都积了灰。
皇贵妃最是嫉妒,她虽然也天生丽质,容貌美丽,但是看到胡人女子,还是会自行惭秽,她抚摸着肚子,不满的说:“这胡人生的这么貌美做什么?不过是弹丸小国,切。”
六福剥了个橘子,递给皇贵妃,忙说:“娘娘说的极是,她个子那么高,五官那样尖锐,像男人似的。”
“哼”了声,皇贵妃听着受用的很,嚼着吃了。
六福那张嘴舌灿烂花,最是会说,几句话就把皇贵妃捧到了天上去。也是几句话,将那胡人女子贬低成了什么,如尘埃一般。
豫嫔瞥了一眼,许是喝的有些醉了,她觉得那胡人美女像是天上坠入凡间的仙子,美的那样缥缈,那样触不可及。
她便反驳了句,“我看,那女子生的像仙女,哪里有皇贵妃娘娘说的那般不堪。倒是奴才胡言乱语。”
“有你说话的什么份!”
“不受宠的东西!”
皇贵妃翻了个白眼,又去摸自己的肚子,“哪里像我,恩宠不断。如今又怀了龙嗣,你们谁都比不过本宫。”
其他嫔妃只敢道喜称贺,不敢多说什么。
皇贵妃如今正得宠,她们位分皆低,自然不敢与之争吵。
六福看着醉醺醺的豫嫔,嫌弃的捂了捂鼻,“小小嫔位,也敢同皇贵妃娘娘这么说话吗?奴才看您是喝醉了,还醉的不轻。既然醉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惹得大家都不快。”
“你个奴才敢同我这么说话?”
豫嫔也怒了,她冷冷看住六福,心里厌恶至极,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奴才!还是狗奴才!
六福低下头去,狗仗人势的说:“奴才是不敢,可奴才是在替皇贵妃娘娘说话。奴才不希望有些人在背后嚼娘娘的舌根子。”
他这话说的漂亮,什么好话都让他给说了。
皇贵妃一听,那自然生气,抬起手就给了豫嫔一巴掌,眸色凌厉,“你找死?”
“奴才觉得,还是请皇上做主为好。”
六福是觉得这把火烧的不够大,又添了些柴火。
豫嫔有些怯了,皇上肯定是为皇贵妃说话的,她埋低了头,灌进来的风也吹的她清醒了,她跪下身去,与皇贵妃说:“是嫔妾失敬,醉人说醉话,恳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能饶嫔妾这一回。”
皇贵妃却是不肯罢休了,“哼!这个时候想起求饶了?没门!”她看向六福,吩咐,“去请皇上过来。”
六福哎了身,刚起身来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
第31章 秋狝情、事(二)
“奴才见过桑大人!”
六福把头磕下去,再抬起头时额前一片青紫。
桑葚冷冷看住六福,那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瞪的圆溜溜的,她一脚将六福踹倒在地,“你个狗奴才敢拿眼睛看我?你敢直视我?”
“奴才不敢!”
六福又低下头去,浑身冷汗涔涔。胸口的疼隐隐作痛,他都不敢拿手去捂一捂。
皇贵妃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打了,可是她又不能如何。如今的东厂权势滔天,皇上这般信任桑葚,连父亲都叫她小心着些,她再骄纵也不敢得罪。
她心里暗骂,这些个阉人,一个比一个狠毒!肯定是没了命根子,才会手段残忍!
臭阉人!
可是看着六福如此卑微的模样,她心里头就不畅快,到底还是说了话,“桑大人这是何必,六福是本宫的奴才,你这样做,不是在打本宫的脸吗?”
桑葚弯了弯腰,阴阳怪气的说:“哎呦,娘娘真是折煞微臣。难道娘娘觉得奴才还比您重要?”
皇贵妃咬了咬唇,拿孩子说事,“本宫现在怀有龙嗣,万一有什么闪失,桑督主可担待不起。”
“皇贵妃,这帽子扣的真大,微臣可担待不起。这外头风这么大,又四周危险,娘娘若是担心肚子里头的孩子,就不应该来,倘若叫娘娘受了惊,我们谁又能担得起呢?”
她看向发抖的六福,命令道:“还不快快扶皇贵妃去休息?!”
比起容易的让他死去,活着才能更好的折磨。
六福一个激灵,忙磕头说话:“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小心翼翼的看着桑葚的眼神,六福弯低了腰,伸出胳膊,“娘娘,外头风大,还有野兽出没,实在不大安全,奴才送您回去休息。”
皇贵妃不痛快的看了一眼桑葚,冷哼一声,搭上六福的胳膊走了。
桑葚出声提醒,“娘娘慢走,小心脚下。”
皇贵妃一脚踩在石头上,差点崴了脚,她拉了拉斗篷,实在觉得倒霉!
送走了晦气,桑葚走到豫嫔面前,她俯下身,伸出手,声音温柔,“天冷,娘娘仔细着膝盖。”
“谢谢你。”
豫嫔捏了捏桑葚的指尖,从地上起来,脸有些泛白。
桑葚说:“我该做的。”
她没有忘记豫嫔对自己的关照,也没有忘记豫嫔对义父的关照。在宫里头,她最感激的一个是娘娘,一个便是豫嫔。
方才她注意到这边的争吵声,看着豫嫔被六福那狗奴才欺负,她自然生气,便替豫嫔出头,也让皇贵妃知道,不是谁都能在后宫作威作福的。
短暂的触碰,让她感受到豫嫔的指尖是那么冷。看着豫嫔穿的单薄,桑葚不忍于心,她解下披风,披在豫嫔身上,“风大,娘娘又喝了酒,不宜再吹风,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豫嫔点着头,紧了紧披风,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听话的对桐欢桐锁说:“回去歇息吧,我有些头疼了。”
俩丫头忙称是,搀扶着豫嫔往蒙古包里去。
越走豫嫔越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的,她站定,“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桐欢桐锁正纳闷呢,就见豫嫔走出去老远。
蒙古包挨着蒙古包,连棵遮挡的大树都没有,豫嫔感觉胃里翻滚,越来越恶心了,她步子越走越急,突然迎面撞上一人,“哇”的一声,没能忍住,吐在了那人的身上。
豫嫔觉得自己丢脸死了,她不让那俩丫头跟着来是有原因的,现在好了,吐到了别人身上。
她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吐在了谁的身上,只是一个劲的道歉。仿佛她不是尊贵的主子,而是谁家的女儿。
阿单玉看着眼前跌跌撞撞,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儿,无奈摇摇头,她递去一方帕子,清冷的嗓音在黑夜里更显空旷,“这酒烈,你喝多了。”
听到这个声音,豫嫔抬起头,她好似是看见了敦煌壁画上飞天的仙女,她伸出手去抚摸那张不真实的脸,“是你……仙女姐姐。”
“真的是你吗?”
“你好美,你好漂亮。”
豫嫔已经是醉了,开始说起醉话来了。
阿单玉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她是在这里等人的,却没成想被宫里的哪位娘娘给轻薄了。
她攥住豫嫔那只不安分的手,低头看她,“做什么?”
手上传来痛感,豫嫔才逐渐清醒,她又说抱歉,“对不起这位仙女,是我眼花了,方才、方才真的是抱歉,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豫嫔在原地打了个转,连方向都摸不清,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点。
“这蒙古包,怎么都长得一样?”豫嫔挠挠头,晕晕乎乎的。
阿单玉实在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这只小呆鹅了,便将豫嫔拦腰抱起,送到了灯火辉煌的地方。豫嫔缩在阿单玉怀中,羞红了脸。
她怎么这么狼狈。
不仅把酒吐到了仙女姐姐身上,还要让仙女姐姐送她回来,她简直没法再见人了!
阿单玉力气大,觉得宫里头的这位娘娘比棉絮还要轻。
将人送回了地方上,阿单玉又回去等人。
夜空的星星眨着眼,阿单玉听见草丛里传来的脚步声,轻而慢。
她的面容越发清晰,被月亮照耀着,她看着阿单玉说:“我方才在豫嫔娘娘的帐外瞧见你了。”
阿单玉点点头,“她很可爱。”
“豫嫔?”桑葚笑了笑,“她确实可爱。”
阿单玉说:“像我们部落里的兔子。但是部落里的兔子最后是要被剥皮吃掉的。”
“她可不行。”
“我要吃掉她。”阿单玉舔了舔唇,回忆起方才那兔子的可爱模样。她们部落中,可没有这样小巧秀气的女孩子。
桑葚走近阿单玉,低声询问:“皇帝如何?”
“你说的,欲擒故纵。我灌了他一些酒,他没用,连我这样的都能喝几坛子,你们的皇帝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比起我们胡人男子来,太脆弱了。”
桑葚:“……”
“罢,明日你等我来找你。”
阿单玉“嗯”了声,“我先走了,羊烤好了,我要吃饭。”
桑葚颔首,看着阿单玉离开的背影,心思沉了沉。
后宫宛若群狼盯着,阿单玉的性子若真去了紫禁城,估计无人敢得罪。毕竟阿单玉有的是力气,何况她只是与阿单玉为合作关系。
只要这场戏能唱起来,后续的事情就不难做。
她担心的是,戏台子搭起来了,却无人来唱。
将会功亏一篑。
赵邝醉了,桑葚安排了人手过去伺候,又叫侍卫们守在帐外,时时刻刻保护赵邝。
等热闹散尽,桑葚看着各宫娘娘进了蒙古包,又将篝火扑灭,天空骤然漆黑,桑葚像是被万物所吞噬。
不一会儿,那里又亮起了灯,桑葚的斗篷被风吹猎猎作响,风儿灌进去,将斗篷鼓起来。
她提着灯去了娘娘的帐中。
看见桑葚进来,沙棠点燃蜡烛说:“娘娘今日乏了,在后头泡澡。”
桑葚轻轻点头,放下灯,掀开帘子去了后头。
帐中暖和,一切设施都和宫里头一样,什么都齐全,都是顶好的,随时都供有热水。
娘娘泡在浴桶中,捏起一片玫瑰花瓣,桑葚走近了些,还是要在雾里看娘娘的面容。
娘娘生的白,用冰肌玉骨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桑葚的脚步放慢了,停在浴桶前。她轻轻触碰着她漂亮的背肌,水气在蔓上她的掌心,湿答答的。她的眼神怔了怔,抚摸她肩上的伤疤,那是一道微浅的刀伤,她不由想到娘娘在武家的时候,总是与刀枪打交道。这一刀,就是武春与娘娘练习刀法的时候,武春一时失手,砍在了娘娘的肩上。
索性伤口不深。
可对桑葚而言,就是在刺她的心。
她不希望娘娘受到任何伤害。
她的手指沿着肩膀向下,没入水中,她握住娘娘柔软的腰肢,柔声问:“娘娘腰可还痛?”
“不痛了。”她转过身来,激起涟漪,她趴在浴桶上看她,眼神雾蒙蒙的,却最是勾人。
她收回手,袖子上水淋淋的,那绣在袖口上的海棠花像染了春色,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像飞舞的海棠花,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聚成一个小水洼。小水洼里漂起花瓣来。
她从水中起来,攀上她的脖颈,亲吻她的唇,轻咬她的下唇,享受那甘之如饴般的甜与涩。
乌纱不知何时砸进了水中,倒映出那张干净秀气的脸,不带一丝尘染,不施任何粉黛。
一切都被烧了起来,像红透了的晚霞,晕开在澈蓝的天空,在一阵阵激荡的水声中,恍若鱼儿与滚烫的水嬉戏着。
第32章 秋狝情、事(三)
清早的风是最冷的,钻人骨头的冷。
沈峰从帐外进来,两只耳朵被吹的通红,他冲桑葚抱拳,“大人。”
桑葚拨弄着手中的珠子,坐在椅子上,看向沈峰,“可准备好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只是大人,您这样以身犯险,恐怕不值得。”他抬眼看她,心中担忧。
“值得。”
赵邝是信任她,但不完全信。
这次的秋狝,她不想白白浪费了。
她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赵邝,让自己受伤,但这戏要演足。
沈峰皱了皱眉,注意到桑葚脖子上的一片片红痕,忙问道:“大人,您脖子上怎么起了那么多红痕?可有请太医来瞧?”
桑葚面色如常,拉了拉衣领子,淡淡的说:“无事,草原蚊虫居多,难免被叮咬。”
沈峰便关心的说:“还是要在帐外撒些驱虫的药粉。”
桑葚微微颔首,“嗯”了声。
草场上灰尘飞舞,马蹄阵阵,像雷声滚滚一般。传来的,还有演练的声音,听起来热闹极了。
在演练结束后,赵邝牵着阿单玉的手,走在金黄的草地上。
“哦,这么说来,你是家中的老大?”
“是的,陛下。”
停下步子,赵邝看着阿单玉那明亮的眼睛,他伸出手抚摸着阿单玉的轮廓,轻拂去她身上的蒲公英,“往后,有朕呵护你,爱护你。”
阿单玉笑了声,眼里讽刺,“那我就和你们中原女子一样,成为碰也碰不得的莬丝花了。”
赵邝觉得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说道:“在朕这里,你永远都可以小鸟依人。”
“我并不想做谁的依附。”
阿单玉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吃过生肉,饮过冰冷湖水,猎杀过无数凶猛异兽,看着赵邝如此单薄的双肩,她觉得这个男人风一吹就倒了。
她怎么会看得上他。
要不是那位桑大人答应了她,在寒冬来临前给她们的部落送上粮食,还有御寒的衣物,她都懒得去装一下。
赵邝些许尴尬的笑了笑,再去触碰阿单玉时,被阿单玉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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