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霁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常年身处险境的经历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眼睛的主人并无恶意,然而等他看过去时那道目光却又消失了。
倒是有趣。
他收回视线,对上唐缇疑惑的目光,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没什么,我们继续。”
祝松予躲在沙发下探头探脑,直到一曲终了,盛霁皖与那女子携手而去,他才敢坐起来,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盛霁皖突然看过来,眼神如猎鹰般扫射,吓得他赶紧躲起来,脑袋还不小心磕到了矮几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好在他够机灵,躲得及时,才没有被发现。
祝松予自觉发现了盛霁皖的秘密,心跳快得不行,对于探索舞厅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只想快些回去。
也不知道盛霁皖跟那女子去了哪里,祝松予觉得自己还是先溜为上,免得一会儿在这里碰上了场面尴尬。
祝松予一面揉着撞得生疼的脑袋,一面朝外走去,手里还端着半杯没喝完的果酒。
走着走着,一阵馥郁的脂粉香忽然袭来,香得祝松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手上不稳,杯中的酒水便洒了出去。
“哎呀,我的衣服。”
祝松予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深紫色低领长裙的娇媚女郎。那女郎长得比他还高些,祝松予平视只能看到她丰满圆润的胸部,薄薄的布料被酒水打湿之后紧紧地贴在高耸的雪峰之上,勾勒出美好的形状,引人遐想万千。
祝松予的脸一下子就憋红了,想到自己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人家的衣服上,他连忙拿出手帕想帮对方擦拭,但那部位太过微妙让他无从下手,伸出去的手就这样愣在半空中,整个人窘迫极了。
那女郎似乎是被他的反应给取悦了,用手捂着嘴咯咯笑着,见他仍是不知所措的呆头鹅模样,便拉着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胸上。
“你不帮人家擦擦吗?”
手下的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浓郁的脂粉香几乎将他包围,祝松予如触电一般松开手中的帕子,迅速地挣开她的手。
祝松予觉得自己的脑子给浆住了,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他慌乱地朝那女郎鞠了一个大躬,一连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也不等人说话就低着头往外跑。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舞厅太可怕了。
————
阿皖:想不到吧!大都会是我的产业哈哈哈!(•ૢ⚈͒⌄⚈͒•ૢ)
小祝:她胸好大好软哦꒰⍢ ꒱ ⁼³₌₃ 呜呜怕怕,下次还去 (⁎⁍̴̛ᴗ⁍̴̛⁎)
第9章
“二爷,真正的少奶奶已经逃到香港去了,您真的不打算派人把她抓回来吗?”盛霁皖坐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汇报,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自打完婚第二天,祝松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和他一起回门,又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去医院之后他就起了疑心,而面前这些由手下调查到的结果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阿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让自己冲进隔壁卧房将那假二奶奶给抓起来。
盛霁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阿金却觉得这敲击声就像祝松予的生命倒计时一般。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盛霁皖却并没有雷霆大怒,更没有下令让他去抓人。
“你是说,他是个男的?”
阿金愣了一下,沉痛地点了点头。
是也。隔壁这位不仅是个假的,还是个男的!
“是的二爷,那日协助宋家小姐绑人的几个地痞已经招了,他们也是被那人的长相给骗了,以为他是贫苦人家的姑娘,谁知绑回来了才发现是个男的,于是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代替宋家小姐嫁了过来。”
男的。
难怪大婚之夜拒绝圆房。
假的。
难怪回门那天不敢同行。
盛霁皖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竟是一个男人。
“二爷,您看这......”
盛霁皖挥了挥手打断道:
“我让你派人跟着他,还发现了些什么?”
阿金想起自己的调查结果,立即道:
“这假二奶奶无父无母,打小被人收养,那日他去医院看望的正是将他抚养长大的老婆婆,据说是患了肺病,现在正在隔离病房治疗。那几个地痞说,他愿意替宋家小姐嫁过来正是为了筹钱给那老人家治病”
盛霁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面无表情道: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阿金摸不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他平日里除了去医院看望病人就是去报社送稿子,对了,昨日还去了大都会舞厅,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盛霁皖想起昨晚舞厅里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心道原来是他。
“你说他去报社送稿子,送什么稿子?”
见他问起,阿金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竟泛起兴奋的表情。
“二爷,您可能想不到,原来这假二奶奶竟然就是最近风靡上海滩的连载小说《落花记》的作者!您说他为什么会去大都会,是不是就是为了实地考察?我就说那大世界的原型肯定就是大都会!”
盛霁皖皱了皱眉,疑惑道:
“什么《落花记》?什么大世界?跟大都会又有什么关系?”
阿金见他竟连《落花记》都不知道,不由大吃一惊,忙解释道:
“这《落花记》是上个月起在《晶报》上连载的小说,讲的是一位落难小姐在大世界舞厅与一真情阔少相遇的故事,那故事正发生在咱们上海城,读者都以为故事里的舞厅其实就是大都会舞厅。”
盛霁皖想了想,昨日他去舞厅视察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落花记》,孟小田的,当时他还没在意,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缘故。
难怪唐缇昨日与他提起近来生意极好,客似云来,笑得嘴都合不拢。
阿金是很喜欢《落花记》的,每逢出刊必定买来读,看到动情处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那至情至圣的钱飞岩,将孤苦可怜的孟小田搂入怀中,一期看完后还意犹未尽,只恨那作者不将故事一次写完。
然而任他如何想,也没想到作者竟然是新过门的二少奶奶,还是个假的。
他们二爷纵横商场多年,在上海滩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向来只有他坑人,哪里有人敢坑他?
如今二爷知道了真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那假二奶奶,只是不知能不能留他一条命,将《落花记》先写完。
盛霁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阿金不知道,盛霁皖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他对宋家小姐并无感情,不过是想遵从母亲的遗愿,以告慰逝者亡灵。
新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不重要,左右他也只是需要一位能够帮他搪塞麻烦,应酬外界的女人罢了。
他从未将人真正放在心上,却不想竟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如今亲事已然结成,且当时为了断绝旁人念想,他特意将婚礼办得轰动盛大,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他盛霁皖娶了一房夫人。
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自己被鸡啄了眼,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媳妇是个假的,那他盛霁皖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那宋家小姐果真是好计谋,料定了他即使发现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盛霁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打他成年以来,就不断有人觊觎他枕边人的位置,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明里暗里往他身边塞人,就连祖母都为他物色好了妻子。
他们主意打得好,左右盛家主母过世多年,当年定下的婚约也早已没人在意。
但盛霁皖偏偏不想如他们的意。
只是,他确实需要一位安分守己好拿捏的夫人,替他挡下那些心怀鬼胎不断往前凑的人。
不过,既然宋家小姐早已有了良人,又是这样一个强势不安分的性格,真娶回来怕也是个不省心的。
眼下这一个,虽然是个假的,又是个男人,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把柄好拿捏。
盛霁皖这几日观察他为人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这不恰好合了他的意吗?
一个好的下属须懂得主动为主人分忧。
阿金见他一直不出声,便开口问道:
“二爷,需不需要我......”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抬手做了一个摸脖子的动作。
天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自己亲手结果了那《落花记》的作者,如何叫他不痛心,不惋惜?
盛霁皖顺着他的目光往隔壁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道:
“暂时不必,留着他还有用。”
阿金心中一喜,看来他还能看到《落花记》的结局了?
盛霁皖倒是觉得,这人未必不能成为一个趁手的工具,只是他究竟是被那宋家小姐无辜牵扯进来的,还是假意接近自己,心性如何,究竟能否为他所用,都还需要细细考察一番。
“祝松予是吧,继续给我盯着。”
——
阿金:要死可以,更完再说。(一个无情的催更机器)
第10章
这天下午,盛霁皖破天荒地回来得早。
祝松予正伏在桌子上写稿子,见他不敲门就推门进来,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纸张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你在做什么?”盛霁皖眼尖地发现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钢笔,此时正敞着笔尖搁在桌上。
祝松予顺着他的目光往桌上一看,连忙将笔帽盖上,打着哈哈道:
“没,没什么,就是太闲了,练会儿字,练字。对了,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吓我一跳。”
盛霁皖走到桌前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你们宋家还有这样的规矩?”
盛霁皖新婚之后就一直宿在书房,如今已半月有余。
按理说,就算祝松予真能来月信,无论如何也该干净了,但盛寄皖一直没有提出回卧房睡。今日他要是不说,祝松予几乎都要忘了这原本就是他的卧室。
祝松予又不是真正的宋家小姐,哪里知道她们宋家有什么规矩,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让我有些惊讶。”
盛霁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听到自己提起宋家时,脸上果然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不由挑了挑眉。
“今日隆丰洋行的总经理陈柏均过生日,发了帖子请我参加晚宴,你要是没事就同我一起过去吧。”
“我也要去吗?”祝松予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是自然,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免不了要陪我出去应酬,往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得适应起来。”
当了半个多月的富贵闲人,祝松予这才有了一些嫁入豪门的感觉。
可他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懂得他们上流社会的许多规矩,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差错给人抓住可如何是好?
祝松予已经开始紧张起来,盛霁皖看得分明,却还故意说道:
“不过是寻常的宴会,你以前在家里时应也出来交际过的,如今这些也没什么分别。”
上一回去舞厅还是祝松予头一次进交际场所呢,他哪里有什么经验。可既然盛霁皖说宋家小姐有,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有。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叫他露了馅。
临出门的时候,盛霁皖见他仍是平常的裤装打扮,便装作不经意道:
“时间不早了,小桃,还不伺候夫人换衣服?”
祝松予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穿得不够得体的意思,便立即拉着小桃往楼上跑。
堂堂盛家二少奶奶自然是不缺衣服穿的,占了一整面墙的实木衣柜装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百货公司送来的时下新潮的服装,可祝松予毕竟是男的,那些裙子就是再好看他也不想穿,因而平日里总是裤装中性打扮。
今日既然是要陪同盛霁皖出席晚宴,自然是不能与平常一样随意了。
祝松予一面暗自叫苦,一面从衣柜里挑衣服。
好不容易寻着一条长至脚踝的保守半裙,配了半袖小衫,祝松予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
祝松予个子不高,又生得瘦小,穿上女装也并不突兀。只是他总觉得胯下凉风飕飕,很没有安全感。
祝松予想了想,从衣柜里翻出一条修身长裤穿在裙子里面,又将裤脚折到小腿肚,直到看不出来为止,这才觉得心理上好受了许多。
他怕盛霁皖在楼下等久了,换了衣服就要往下跑,却不想被小桃一把拉住,按到梳妆台前坐下。
“等等,我觉得这样还是太素了些,应该要再加一点首饰。”
祝松予没有耳洞,小桃便没有给他戴耳环,而是从桌上的珠宝匣子里挑了一条拇指大的蓝宝石鸡心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顿时增添了几分贵气。
小桃给他手指上戴的钻石戒指足足有十克拉重,祝松予只觉得那闪着异彩的钻戒压得他的手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见小桃还要往他腕上戴镯子,祝松予连忙缩回了手。
“够了够了,这得多少钱啊,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办。”
小桃却没有放开他,坚持给他套了几个镯子。
“小姐,平日也就算了,今天可是你第一回跟二爷出去应酬,穿戴都是有讲究的,可不能让人瞧不起呀。”
祝松予一想也是,若真是什么首饰也不戴,素面朝天地去参加晚宴,到时候丢的可是盛霁皖的脸。
挑好了首饰,小桃又替他将齐肩发挽了一个简单优雅的发髻,戴上一顶黑色蕾丝礼帽,左右看了几回,才满意地将他牵下楼去。
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盛霁皖站在客厅看着他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眼里尽是玩味的神色。
祝松予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又紧张起来,双手抓在裙子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有哪里不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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