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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发出“咣当”一声。
没有被撞开。
落在门上漆黑的锁链被大力冲撞，链子哗啦作响，声音清脆，锁头摇摇晃晃的磕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声响落在许词耳边，无疑于晴天霹雳。
邵旭让人把门从外面反锁了！
他没办法出去了。
与此同时，巨大的阴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邵旭的声音中嚣张带着得意：“哈哈哈哈……你别想着逃出去了，钥匙在宋管家手里，不到明天早上，他是不会来开这个门的。”
许词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这是必定要被关在这里，与这个精神扭曲的继父待上一天一夜吗？
他发什么疯，到底要干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许词脚下生风，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长时间，他目光所及之处，周遭环境一片黑暗。
小孩子心头逐渐涌上一层绝望。
他会被抓住吗？
到底是五岁多的小孩子，体力与成年人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追逐战才刚刚展开不到半小时，许词大汗淋漓，他已经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了。
身子骨本就瘦弱，平日里陈映兰养他养的娇气，许词的身体素质属实不怎么好。只稍稍一会儿的剧烈运动，他现在的视野里已经尽是天旋地转。
他拖着沉重如水泥的步子，一点一点的扶着墙挪动，耳膜间全都是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嘴巴里由下而上的翻涌出一股子铁锈味儿。
咸腥，发甜。
而身后穷追不舍额的阴影却逐渐加快了脚步，邵旭已经玩腻了猫捉耗子的把戏，他早就没了耐心。
不玩了，直接切入正题。
今天他务必要让这小子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狭窄漆黑，杂乱逼仄的空间里，许词感觉自己都喘不上来气，他仿佛被丢进了海里，像溺水的人一样不能呼吸。
而水中的怪物缠上了他，很不幸，他被捉住了。
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咬上了他脆弱的脖颈。
尖锐的刺痛让许词眼前一黑，他差点失去意识。
“啊……这小男孩儿的皮肤，就是跟老女人不一样，真是嫩滑水灵啊，哈哈哈……”
五岁的小男孩脸庞柔软，皮肤雪白，四肢如同出水的藕，白生生、脆灵灵的。他的眼睛乌黑漂亮，单纯干净，此时里面充满了害怕，像头受惊的小鹿，柔弱无助。
灵动，鲜活，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摧毁他！
怪物扭曲的内心里发出雀跃的欢呼。
像是要遵循某种奇怪的餐前仪式，怪物一边撕咬着许词的肉体，一边脱掉了自己的外壳，露出白花花丑陋的肉。
许词视线模糊，口腔中血腥味弥漫，他手脚并用，剧烈的反抗，他的手拼命的划动，试图够到一旁墙角的花瓶。
“啪！”
名贵的青瓷花瓶摇摇欲坠，在怪物惊惧的目光里从木桌子上跌落，碎了一地。
许词发了狠，他好像不怕疼似的，任凭地上支离破碎的小块儿将手心扎的鲜血淋漓，抓起一块大的瓷片就往邵旭脖子上刺。
那是鲛人曾教给他的。
追捕猎物的时候，要快准狠，抓住要害就能一击毙命。
鲜血从手心蜿蜒流出，顺着胳膊，淌到了衣袖下藏着的骨哨上，骨哨微微发热，许词却一无所知。
他眼前一片昏花。
海风，鲛人，鲜血，火光，乌鸦嘶哑的叫声中，父亲倒在血泊里，破旧的小渔村里一幕幕的场景在许词眼前重放，他像走马观花一样浏览着自己的记忆。
鲛人忽略了许词的实际情况，小孩儿的手又白又嫩，软绵绵的，怎么能用得上力气呢？
许词的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已然濒临极限。
那枚明明已经十分尖锐、足以致命的瓷片，在最后的最后，刺歪了，而且由于力度不够，并没有刺入很深。
只是从邵旭的脖子伤口处，汩汩地流下了好多鲜血。
邵旭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把自己的伤口，触摸到一手温热，他彻底被激怒了。
“今天，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你跟你妈一个样！都是贱蹄子！”
“今天，我非要把你弄死不可！”
他狠狠地抬腿踢在许词的肚子上，那一脚，将五岁大的孩子踢到了放置花瓶的木桌子旁。
剧痛猛的从腹部传来，许词被大力抟飞在桌子上，他的身体将桌子带的都往后移了大半距离。
许词头歪到一侧，嘴唇翕动，咳出一片鲜血。
木桌子被推开，那墙壁里镶嵌着的机关被触发，一阵轰隆作响后，书房的下面，竟然展露出一个地下室。
生死边缘，许词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费力的拖动着身体往下爬，身体很快便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地下室阴暗潮湿，许词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有皮鞭、红蜡……以及很多他叫不上名字来的东西。
反正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越来越多的血涌进骨哨里，骨哨似是喝饱了血，逐渐变得滚烫起来，许词再迟钝也感应到了它的不对劲。
小孩儿把骨哨拿出来，发现它表面竟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鲛人送给他的骨哨，只要在海边吹起骨哨，无论是在哪片海域，阿故都会前来找他。
在邵旭还没下来之前，许词怀着最后的希望，在一片死寂的绝望里吹起了骨哨。
骨哨在平常其实是吹不响的，许词听不到骨哨的声音，他只能感受到气流涌动，他想，那应该是人类听不到的声音。
而这次，他竟吹响了那枚神奇的骨哨。
许词受了伤，又跑了那么长时间，他气息不稳，吹出的调子也断断续续，不成篇章。
幽怨，低沉，绝望。
邵旭走进来了。
“沙沙……”
“沙沙……”
许词已经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声音了，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完全丧失了意识。
一直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将他包裹，波浪将他送到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许词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鲛人身上是他最熟悉的海风的味道，一下子被安全感所包围，许词的心理防线顷刻溃散，他泄愤般的用拳头打在鲛人肩头。
眼泪像洪水决堤，小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说不利落：“你……你怎么才来……我都要死了，我要是死了，你以后……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第七章 喜欢姐姐，还是哥哥
少年鲛人的脸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他过分昳丽精致的五官夺目堪比海底最灿烂的珠玉，此时此刻，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盛着无边的杀伐之意。
阿故说话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他安抚着许词脆弱的神经，引诱他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词的灵魂仿佛被泡在温水里，极度舒适，思维都变得迟钝，像个提线木偶，一五一十的如实道来。
不加以掩饰的事实丑陋肮脏，许词声音轻柔，却勾起了鲛人心底的怒火。
鲛人的脸色几经变幻，怒火几乎烧断了他脑子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你，该死！”
邵旭脚步虚浮，本来看到眼前这奇观他就吓得走不动路了，如今被鲛人这一吼，他更是吓破了胆。
这地下室本来就是他用来凌虐幼童取乐建造的，如今却充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海水，水淹了大半的空间，邵旭水性不是很好，泡在里面不停挣扎，他呛了好几口才稳住身形，狼狈的很。
意识到眼前这凶神恶煞的令人胆寒的少年可能非人，退至阶梯想要逃出去的邵旭吓的更是腿一哆嗦，他往那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鲛人金瞳森冷，漂亮诡谲，他蓝发贴着后背，耳后淡蓝色的鳍闪着细碎的光，美丽的像尊雕像。
大家都是在水中，水的阻力让许词挪动位置都费力，但鲛人却像离弦的箭一样，无视水中压强，一下子就弹射到猎物的身边。
尖利的指甲顺势从指尖蔓延生长出来，宛如利器闪着寒光，在鲛人的动作下，这锋利的尖甲很快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过邵旭的喉咙。
一道血线在邵旭脖颈处画出，许词便突然开始大声咳嗽：“咳……咳咳……”
小孩儿咳出的血将一片水域都染上了层血色，他虚弱的声音让鲛人顿住了动作：“阿故……阿故，别、别杀死他，他是我新的爸爸……”
“他要是也死了，就没人能照顾妈妈了……”
邵旭这才从刚刚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连忙在高处的阶梯上跪下，连连以头抢地：“神仙大人行行好！！行行好啊，我刚刚只是，只是脑袋一时糊涂了……”
事关生死存亡，邵旭装的像模像样的，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人看见都觉得真诚。
少年鲛人半截身子隐入水中，鎏金的眸子里愠怒不减，声音都高了一个调：“你若是什么时候让我再瞧见，你在欺负我的小词。”
暗夜里，他的声音冰冷无情，像是居高临下的宣判：“我就把你碎尸万段，扔进海里喂鱼。”
邵旭皮肉颤栗，但却心中一喜，他这是得救了？
哈哈哈哈，这也挺好骗啊……
然而下一刻，一条强有力的鱼尾记仇泄愤似的狠抽了过来，破空声凌厉，劲风吹的邵旭还没反应过来，已然重重落在了他胸前的肋骨上。
“咔嚓……”
三四根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他又疼又惊，受了过多刺激的邵老爷子腿儿一蹬，一下子便晕厥过去了。
许词拽着鲛人的肩膀，不让自己沉没在冰冷的水中，他将头贴近少年的脸颊，像缺乏安全感的猫一样蹭着对方，嘴里喃喃：“阿故，你真的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赶来的……”
他没想到，这次即使不是在海边吹起的骨哨，鲛人依旧如约而至。
鲛人对他的小动作十分受用，他揉了把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有些无奈的开口：“我还没有成年，所以无法幻化出双腿来岸上找你。”
鲛人的世界没有男尊女卑之说，秉承以强为尊，在他们成年以前都是少年形态，成年后，他们才会幻化出人类的双腿，并确定自己的最终性别。
容貌这方面，鲛人本就有种族优势，再加上上天似乎对阿故格外偏爱了一些，少年的脸美的雌雄莫辨，他金色的眸子夺目耀眼，周身气质凌厉冰冷。
不过，任凭他再怎么张狂，情窦初开的少年在许词跟前也总是小心翼翼的。
许词是阿故见到过的最乖巧可爱的人类小孩子，他很喜欢许词，成年后，他非常想跟长大后的许词结为伴侣。
鲛人手臂肌肉线条流利优美，他轻松的单手托住软成一个团子的许词，将他靠至自己的肩头，不让他泡在水里。
在书房内搞大逃亡的许词浑身上下又累又痛，他意识有些浑浑噩噩的，但是被圈禁在邵府这么长时间，他好不容易见到阿故一次，又不忍浪费这次机会，只得强撑着脑子里留着一线清明。
这次在他十分要好的鲛人朋友面前，竟然沦落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一直以为阿故是个美丽优雅的人鱼公主的许词觉得十分羞耻，他把脸埋在鲛人的脖颈后面，不让阿故瞧见他通红的脸色。
鲛人却是以为他是受了伤，身体不舒服，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词脸红的像个熟透的番茄，他小声嗫嚅着：“我没事，你别看我……”
内心的羞耻感还没来得及把许词完全淹没之时，他听到了鲛人有些羞涩纯情的说着：“我快要成年了。”
“成年后我的最终性别才会确定下来。”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潮水涌动，一片漆黑，唯有鲛人少年的鎏金眸子亮的很。
他的声音有些扭捏，耳后通红，“你更喜欢姐姐多一点？还是哥哥一点？”
第八章 五岁那年，惨遭失恋
“啊？”
许词瞳孔地震。
他喉咙有些干涩，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问道：“那，那你现在不是女孩子吗？”
鲛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人类幼崽不理解鲛人的生长习性应该也很正常。
他眨了眨漂亮的能把人晃晕的眼睛，声音有些委屈：“鲛人成年之前，都是少年的形态，所以我现在是跟小词一样的。”
“所以，小词还是更喜欢女孩子吗……”
“小词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吗？”
阿故低头，那张盛世美颜直直的映在许词眼中，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万点美颜暴击。
一个堪堪五岁多一点的人类幼崽又怎么能应付这种情况，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向自己温柔的人鱼公主大姐姐诉说心意，就惨遭失恋。
许词迷迷糊糊，连连拒绝：“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不喜欢现在的阿故。”
“我很喜欢现在的阿故的。”
只是，我那么大一个姐姐呢？！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鲛人更委屈一点，还是许词更委屈一点。
心思简单的鲛人一下子就变得很开心，他抱着许词激动的想在水底转圈，但又顾及他的伤，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来。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与雀跃：“那太好啦，就这样定了，等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就能以最终的性别形态来见你啦……”
他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模样，没有人类的双腿，他将永远不能够上岸拥抱他心爱的小词。
“过几天是我的成人礼，成人礼要举办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你再吹起骨哨的话，我就听不到啦……”
许词心中一紧，他攥紧了鲛人的衣角：“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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