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快的话,两个月内就能解决,慢的话……”
垂着脑袋思索的鲛人少年想起了家族内的烂摊子,他眸子暗了暗,旋即又揉了揉许词的脑袋一把。
少年笑的很灿烂,眸光却冰冷残忍:“没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来岸上同你重逢的。”
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腥风血雨,都不必同许词讲,他会亲手将那些杂碎都碾碎进尘土里。这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东西,还不配污了他的宝贝的耳朵。
许词郑重的点了点头,鲛人从不说谎,他相信少年。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阿故怕许词身上的伤加重,即使有再多不舍,也只能说告别了。
临走之前,阿故始终放不下许词,他心里不舒服,像是有一层阴云笼罩着,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鲛人思虑良久,在许词惊奇的目光中,他一边念着一串叽里咕噜的话,一边单手结印,然后自胸口飞出一缕蓝色的流光,钻进了许词的眉心。
“这是能够保护你的,好好长大,下次见面,我就要娶你当媳妇啦……”
强行按住想要纠正鲛人男孩子不可以娶的想法,许词对那束蓝光的疑惑快要溢出了:“阿故阿故,这是什么?”
鲛人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低下头轻轻的在他额头上落了个吻,喃喃道:“这下真的要说再见了……”
这是他一捧心头血。
唯愿他的心肝宝贝儿平安顺遂,快快乐乐的长大。
长大到,他能来娶他回家。
许词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鲛人便消失在原地了。
潮水将许词整个人托住,又稳稳的将他放在台阶上,随后便一点一点的退去,波浪温柔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脚尖,很快整个地下室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却不见海水一滴踪迹。
刚刚的一切,像是许词在濒死之际做出的一个美梦。
但台阶上半死不活的邵旭却是真实存在着的,许词用尽全力踢了他一脚,他还痛苦的大喘了一口气。
许词这才感觉周围的一切真实了起来。
地下室仍然是阴冷黑暗,许词想了好久,叹了口气,他团子一样软白的小脸儿上写满了不满:“神出鬼没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在陆地上见到你了……”
“哼……才没有想你……”
他小声嘟囔着。
好吧,还是有一点的,只有一点哦。
反正邵旭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受重伤,许词现在也不怕他,径直从他身边跨过,地下室的门上坠着一把不起眼的锁,被许词一把拽下。
他抬手就将气息微弱的邵旭反锁在了地下室,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书房。
鲛人临走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书房外落的锁全部都震碎了,渣渣都不剩,这才让许词畅通无阻。
至于邵旭嘛,就先让他在地下室待上个一天一夜再说吧。
反正他不是喜欢吗,就让他尽情的享受地下室好了。
书房外,金灿灿的阳光下,许词勾唇,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九章 铁皮玩偶,神秘男人
没有人关注进了书房的许词,他跑出来后自然也没人知道,邵旭的书房周围更是无人敢靠近。
天时,地利,人和,胆大包天的许词三样占尽,于是他将邵旭的口袋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带了些钱,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一溜烟的便顺着墙根翻了出去。
血也不吐了,伤也不疼了。
笑死,待府里哪有跑出去玩舒服。
入邵府之后,他鲜少被允许外出。
敏感早熟如许词,倒也料想的到,应是他那尴尬的继子身份,既使陈映兰在府中抬不起头来,也使他不怎么被所有人重视。
可是,五岁的小孩子他只想出门儿玩。
“卖报啦,卖报啦……”
“先生,您要买花吗,这是今天早上刚摘的花,很新鲜的,还沾着露水呢,您看下吧……”
“这可是从西洋带来的香膏,夫人小姐们不来瞧瞧吗……”
江城是个不大的小城,地方虽小,却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外贸便利,许多行商的人都愿意来这儿做生意,停停歇歇,竟也成了不小的商业规模。
不久前,听说有南方的军队北上,举国动荡。
街上往来的行人步履匆匆,男人不再蓄着长辫,卑躬屈膝,他们大多着长袍马褂,留着短发,看上去朝气蓬勃,清爽利落。
人们皆以什么新思想、新文化为流行,男人都爱在饭后茶余聚在一起讨论,显摆一下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一些旧的本就上不来台面的东西,就更是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四处溜达着跑的许词见什么都新鲜,他从乡下渔村来,城中的一切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事物,他看到路边儿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就要凑过去看个热闹。
巷子里卖花的姑娘,卖报的小童,甚至是卖香膏的女人那里,许词都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
他年龄小,长得白软娇嫩,嘴又甜,人们对这样的小孩子宽容度总是很高,连脾气最为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都愿意给他抓一把糖吃。
街头,一个年轻小贩在自家的玩具店门前卖弄关子,他先是忙前忙后,抬出来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而后又端来了一座座盖着红布的物件儿,谁也看不清布下面遮着的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过去,大多都是带着自家小孩儿出来逛街的成年人,许词见状,好奇心被吊起,便抬脚也跟了过去。
小贩得意洋洋:“这回啊,可是我下了血本从西洋进的货,包准是你们绝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一堆小孩儿心痒难耐的催促道:“你快别说了,倒是给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啊!”
在再三催促下,小贩才心满意足,他轻轻抖掉门前桌子上的红布,露出个稀奇古怪的铁皮小人儿来。
铁皮小人儿通体漆黑,制作精致,他头部带着护具,五官都被隐藏在护具下,身上披着厚重的甲胄,手握一把长枪,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威风凛凛。
在小贩的操纵下,这小人儿竟还会骑着马前进,转圈。
周围的小孩子嘴巴里都发出惊异的呼声,连不少大人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一些惊讶来。
而人群中被推搡了许久的许词却不然,他在看见那玩意儿的一瞬间,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就意兴阑珊了。
他一边从人群中钻出来,一边在心底吐槽。
啊,原来就是个会动的铁皮玩偶嘛。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阿故带他见过的东西与事物,可要远比这神奇的多了。
在外面瞎转了大半天的许词也有些乏了,他从长街里走出,踢着脚边树上掉落的叶子,慢吞吞的打道回府。
白墙的墙面儿斑驳,上面布满划痕,老旧的黑瓦叠在屋顶上面,从远处看,倒挺有几分古朴清雅的美,寥落寂静。
许词一脚踩进幽深的小巷子里,脚下细小的枯木发出“咯吱”的清脆响声,荡的整条巷子都是回音。
他胳膊上顿时竖起好多汗毛。
这里怎么还有点阴森啊?
一时之间,无数怪谈恐怖故事在脑子里来回循环播放。
许词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他身体僵直,头也不敢回的径直朝前走。
这时,一个指节修长的大手突然横空出世,似乎是从巷子的尽头里出来,猛地拽住了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许词被拉的整个人重心后倾,站都站不稳,他呼吸一窒,眼前发黑,差点原地去世。
是、是厉鬼索命吗?
“嘻嘻,猜错了,是算命的~”
一个脖子上吊着许多铜钱的男人抓住了他,男人长得轻佻邪气,留着不时兴的及腰长发,他眼睛漆黑,里面像是有个小勺子,勾人的很。
他打扮奇怪,衣衫褴褛,像穿了一身破布条子,看上去像个精神不正常的叫花子。
这个笑眯眯的神棍十分自来熟,他不要脸的凑到许词跟前,声音甜蜜轻柔:“宝贝儿,来算一卦吧,很准的哦,不准不要钱。”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看到这小家伙儿兜里有点钱,才把人拽过来的。
笑死,不然他干白工?
亏死了。
第十章 妈妈,他欺负我
幽深的巷子深处,不时有风刮起地上的落叶,几只猫从墙上跳过,发出尖利的叫声。
许词觉得这鬼地方怎么看怎么邪门儿,不过这都没有他面前的这个神棍邪门儿。
神棍不嫌脏,盘腿坐到地面上,他随手扔出一枚铜钱,就开始了一轮行云流水的占卜。
铜钱在地上蹦了几圈,安详地倒地后,男人眉头皱起:“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啊……嗯?不过,已经化解…化解过了?什么运气,怎么什么事都有人帮啊……”
他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大堆许词听不懂的话,不过少许他听得懂的,听完都让他心惊胆战。
这神棍怎么还算的都这么准?
许词震惊的原因无他,只是这神棍似乎是真有几分本身,算得对他今天做过的大半事情。
无视掉小屁孩儿脸上错愕的神情,神棍突然站起来,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但是他将嘴唇贴近了许词的脸,声音温柔诱人的像是塞壬的歌声,说出的话却冰冷残忍。
“你一生命格凶煞,亲缘淡薄,出生时母亲难产,四岁火灾,五岁父死,十五友尽,十九溺死……”
许词愣在原地,瞳孔放大。
很快他回过神来,惊惧与恐慌混杂纠缠在一起,要将他的理智都烧的干净。
许词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停扑闪,长长的睫毛盖不住孩童的战战兢兢,他身体微微颤抖,却面对着这神棍强作镇定:“你、你你什么意思!你可不要瞎说,这种大话谁会信啊?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不会算命就别出来摆摊儿,待会儿让外面管事的人抓到你,有你好果子吃的!”
男人只是看着他笑:“呦,还挺关心我会不会被抓?”
他手里拋着硬币玩儿,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真的只是大话吗?”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小朋友。”
不等许词回他话,男人就开始匆忙的收拾自己所有的身家行当,看上去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真的要跑路一样。
随着他的动作幅度,男人脖子上的铜钱哗啦哗啦作响,他一身花花绿绿的布条迎风飘扬,长发却柔顺的自然垂下,乌黑发亮,像波浪一样。
这画面颇有些辣眼睛,看的许词眼角抽搐。
然而,就在许词要松了口气,准备抬脚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他却再次被这个奇怪的男人拉住了。
男人看着他的眼神真挚感人,声音好似发自肺腑:“你可千万要记好,以后要远离男人。”
“一切男人都会是你不幸的来源。”
“我今天给你算命,算是堪破天机,给你留下一丝活命的提示。”
“所以,我就象征性的收你一点点钱财好了,不用客气哦,欢迎下次光临~”
男人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行云流水的伸手从许词衣间就捞走了那一个钱袋子,哦,这还是邵旭的钱袋子。
他一边跑路,一边不忘回头朝身后的许词眨眨眼:“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给你打十一折。”
这算哪门子打折?
许词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气结:“你,你,你你你……”
他这碰到的是什么人啊?
他这是被强买强卖了!
可怜的小孩儿身心俱疲,钱袋空空,他从来都不知道人世间竟如此险恶,连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可当又饿又累、还带着一身伤的许词在晚上翻墙回到府上的时候,迎接他的,是站在墙的另一侧的面若冰霜的陈映兰。
哦吼,要完蛋了。
许词生无可恋。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可算是叫他给整明白了。
陈映兰声音不怒自威:“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脑子飞速运转,为挽救自己岌岌可危额的乖巧人设,许词拼命的想着对策。
贸然的提出自己只是翻墙出去玩儿,母亲怎么着也肯定会说教他一番的,所以,他只需要捅出个大的来,母亲就不会在意这件小事了。
沐浴在月光下的小孩儿柔柔弱弱,肤色白如雪,羽睫如鸦翼,他身形瘦小,简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下一秒他就迎风流着泪哭诉了起来。
于是,原本好整以暇的陈映兰突然慌乱,她听到了自己的儿子断断续续的抽噎:“我……我是不是扯你后腿了,妈妈……邵叔叔他不喜欢我,他把我锁在书房里,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就开始对着我脱衣服……”
“他还说要惩罚我,我脖子被他咬的好疼……”
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许词哭的十分投入,他眼前一片模糊之际,还不忘偷偷分几缕目光观察母亲大人的神色。
不过这哭声中也带了几分真情实意,他当时确实很害怕很慌乱,如果不是鲛人的及时解围,他都不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只是这恐慌在第一时间里被阿故抚慰去了大半,到母亲这里,就只剩想告状想要安慰的委屈心思了。
许词委屈:人家只是个五岁多的宝宝啊……
第十一章 要听妈妈的话
当许词隐去了鲛人出现,瞎编着细节,磕磕绊绊的将事情经过还原后,他觉得,母亲大人脸上的霜更冷了。
在此之前,许词从未见过陈映兰生气的模样。
自己的母亲明明嫁到了一个破旧荒凉的小渔村,可她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不急不慢,秀外慧中。
许词向来很怕陈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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