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难以避免地触在隆起的部分,他眼眶蓦地变红,紧紧地盯着李锦程:“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有一条疤。”
李锦程不自觉吸口气,脸色有些白,矢口否认:“什么都没有。”
而柏腾继续追问,“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因为什么?”
不等李锦程回答,他声音有些哑:“两年前的夏至日夜晚,在那不勒斯海岸,是不是?”
水面升起的热气,没有缓解两人间急骤降低的温度。
李锦程抬眼,直视柏腾。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拽开。
红色的指印,与浅褐色的疤痕交叠。在瓷白的身体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柏叔叔,刚才问我‘感觉恶不恶心’。”
他顿了顿,轻飘飘说出两个字:“恶心。”
柏腾一愣。
“那晚,我很疼,流了很多血。柏叔叔也知道......知道是我,可是却没有停下。”
“后来柏叔叔,也没有要我。”
柏腾表情一僵,“小锦程,我......”
“别碰我。”李锦程唇角向下,眼神平静,声音冷淡:“从你触碰我的身体第一秒时,我就觉得恶心。柏总,请您出去。”
作者有话说:
放假啦,会努力更新!
第六十二章 挺过来了
李锦程从没想过,他会亲口对柏腾说出这么重的话。
再回想起昨晚在温泉单间,柏腾震惊错愕、内疚悔恨的表情,他对此却并不感觉畅快。
然而人在秘密即将被发现,又找不到蹩脚的理由时,只能说出对方最不愿听到的话来终止。
现在的李锦程虽不想和柏腾再有过多牵绊,可对他从未有过怨恨。
几年前,他和姐姐刚从乡下来到淮荫市。像离开池塘的野鸭,前途一切都是未知。
那时候柏腾对自己的帮助,李锦程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发生的太多事,是他先越了界,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柏腾到最后没有选择他,自己也没能挽回他,这一切谁都没有错。
李锦程仅仅只是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虚无的过往,而看不清现在脚下的路。
昨晚在说出那些话后,李锦程强迫自己低下头,没再看他。
柏腾久久没有说话,喘息声越来越重,几乎是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
李锦程能感觉到柏腾在看自己,“小锦程,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叔叔了?”
又是这个问题,不知要问多少遍,还要撒几次谎。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对于李锦程来说,喜欢柏腾,从来不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但后来他渐渐明白,选择比喜欢更重要。
别人走错路,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而他没有。血一样的事实,教会李锦程这个道理。
他不得不承认,曾经柏腾对他说的那句“小锦程和我,都不要走错路”有多正确。
这次李锦程没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喜欢柏叔叔的那段日子,还好我已经挺过来了。”
听到这个回答,柏腾只是又说了句“对不起”,背影落寞地离开了。
回忆至此,李锦程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服触摸右肩的疤痕。他垂下眼睛,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啥玩意?”新换到李锦程房间的的专业同学王力,一米九的大高个,配上整齐的平头,浓黑的眉毛,显得有些憨,“你自己嘟囔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李锦程回过神,拿毛巾擦了擦湿着的头发,说:“刚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看下手机,发给你了。”
王力发来一个文档,里面是下学年科研基金的申请流程以及拨款标准。
按往常来讲,每年的标准大差不差,仅仅有些细微的调整。而今年变动比较大,增加了一条“参与重点项目及贡献”的履历要求,被黄色下划线重点标注。
“真也邪门了,正好赶上了。”王力把椅子拉过来,岔开腿坐下,“李锦程,你说等我们实习回去,往简历上一写,嚯,多漂亮啊,这补助金不划给咱们组,能划给谁?”
李锦程只是简单地看看,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看起来兴趣并不大的样子。
王力也习惯了他这种心如止水的模样,呶呶嘴不再提这事,“对了,小心六班张宇那小子,人一红眼容易着急跳墙。”
“张宇?”李锦程缓缓地眨了眨眼,“是谁呀?”
“......长得像黄鼠狼,有点鬼鬼祟祟的,戴个眼镜。”王力身体往前倾,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在背后说人家,嘴碎得不像个男的。
他“啧”了一声,摆摆手:“总之小心他点,他心眼太小,我总觉得他要作什么妖。”
李锦程点点头,继续擦着头发。
王力突然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道:“李锦程,你自己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什么?”
“就是那个柏氏集团的老总啊,挺高挺显年轻那个。你没觉得他对你关心过头了吗,昨天晚上在泡温泉的地儿,我想进去叫你。你是没看见他那眼神,我都感觉他想宰了我。”
“......你看错了吧。”
“你年龄小,又太单纯,懂什么。”王力一脸正经,“我可告诉你,他们这有钱人玩的可花了,有多变态你是不知道。你长得好看,最好小心点。”
“你别乱说,柏叔......柏总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想起来了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急了,在这护上了?”
“......我没有。”
“得,不跟你说了。记得把身份证和介绍信找出来,明天上系统用。”
说完,王力脚上一蹬拖鞋,倒床上就睡。
李锦程轻轻叹口气,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起身关了房间的灯。
伴着王力的打鼾声,他翻来覆去整晚,直到天快亮才有了睡意。
李锦程一早就起来收拾行李,准备正式进山。
昨晚没休息好,眼下挂着一圈青,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
一夜无梦,刚吃完早饭的王力神清气爽的进了门,见到李锦程一愣,“你这是怎么了,昨晚让人打了?”
“......”
“把行李箱给我吧,你赶紧吃饭去吧。”王力夺过他手里的箱子,扛起旁边放着的两个布兜,“走之前江榆那傻逼让我好好照顾你,回去又该找我事了。”
李锦程抿了抿唇,脸上的酒窝很深,“谢谢你。”
到了酒店一楼的餐厅,其他人几乎都已经在吃早餐了。
有几个同专业的学生,围坐在圆桌前,一脸钦佩和羡慕地听中间的男人讲话。
豆浆还没磨好,李锦程在等的时候,百无聊赖的看了他们一眼,正好与坐在中间的人对上视线。
突然就想起昨晚王力的话:长得像黄鼠狼,戴个眼镜。
好像是专业六班的同学,叫张宇。
虽然很不道德,但不得不说,王力这描述真是言简意赅。
昨晚没休息好,李锦程没太有胃口。只端了杯豆浆,拿了个水煮蛋,坐在圆桌后面空着的单人方桌。
豆浆有些烫,放得急,洒在桌面一圈。
李锦程赶紧撤了餐巾纸擦拭,听见前面桌上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过去,桌上的人有两个面熟,大概一起上过专业课,其余的人没有一点印象。
叫他名字的那个人说,“张宇说他前年和导师去过德国参加项目,还拿了奖,光奖金就有两万美刀。”
李锦程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得应付着:“这样啊,很厉害。”
张宇脸色有些难看,推了下眼镜,问:“李锦程,你有没有跟邹教授出国做过科研项目?”
“没有。”
张宇扯着唇角笑了下,阴阳怪气地说:“也是,拿贫困金的人,发达国家的签证都批不了,怎么会出过国。”
其他几个也拿贫困助学金的学生,脸色有些难看,没再说话。
李锦程淡淡地“嗯”了一声,背对着他们坐下,慢慢地扒着手里的鸡蛋。
因为在想其他事情,后面再说什么,他也没理会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三章 他走了
早晨七点,司机准时将越野车停在酒店门口,准备往雾山深处走。
李锦程把行李抬上后备箱,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车。
基本所有人都上了车,唯独不见柏腾。
其实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没见到他。
肩膀被人拍了下,王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什么呢?看张宇?”
李锦程摇摇头,打开车门上了车。
后来在车上听其他学生讲,柏腾没有跟着进山。好像有什么急事,天还没亮就走了。
李锦程听后,有些愣神。
想柏腾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些话才走的,又觉得柏腾那样识大体顾全局的人,怎会因为他不管整个项目。
思来想去,李锦程觉得出于晚辈的礼貌,可以在手机上问一下他。
纠结了一路,直到下车,聊天框里的消息删删减减,也没发送出去。
他干脆关了手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两年都没问过彼此的情况,也不差这一两天。
这样想着,李锦程心里轻松不少。跟着大部队把行李搬到宿舍,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开会。
宿舍是统一搭建的平房,虽设施没那么好,但干净整洁,暖气也很足。两人一间,有独卫。
在其他人都抱怨住宿条件差,而李锦程却觉得已经很好了。
回想起姐弟两人挤在五百块一个月的城中村那几年,要是能有这样的房子住,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
到了会议室,这次项目的总设计师及总工程师,以及地质专家,分析这次隧道开采阶段,以及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
说难,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毕竟有成功案例经验借鉴,专业技术人员指导。但也绝对算不上简单,山体的硬度以及岩石层分布,在仪器没有十次百次勘测确定,一切都是未知数。
李锦程的专业虽与这些相关,也跟随导师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实践项目。可终究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学生,即使公式背得再牢,模型操作再熟练,没有实践经验,也是纸上谈兵。
他认真地将会上谈到的东西,用纸笔记下来。写得很快,生怕有遗落的点。
同座的张宇白他一眼,用刚好两人听到声音,嘲道:“土鳖。”
随后举手,“各位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说。”
正在说话的专家停下,看向他:“请讲。”
张宇走到第一排桌前,把手里的13寸平板电脑展示众人。
不知什么时候做了张地质分析图,等高线都标得明明白白,有些地方用蓝色的笔重重圈出,他清清嗓子,说:“我认为隧道工程的第二期,可以从这里入手,岩层相比较......”
张宇说得条条是道,时不时嘴里蹦出几个专业英文单词,让底下的学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只有王力翘着二郎腿,一脸吃屎相,歪过身子对李锦程说:“这黄鼠狼装什么逼,一个简单的蛇形隧道增大承重力,非拽这么多名词,他烦不烦啊?”
李锦程皱着眉,似乎在沉思。
又抬头看了眼张宇的屏幕,尔后摇摇头,“这样不对。”
王力一惊,“不是我说李学霸,你还来真的啊?你一个双专第一,还真听他说的那些屁话?”
李锦程翻过本子,简单画了下草稿。
随后圈出隧道右前方的部位,标出一个大约三十米的距离段,慢慢道:“如果真按他说的方案施工,最慢一个月,最快五个小时,这里就会坍塌,架桥更是难上加难。”
王力都被气乐了,合着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听。
他按了按李锦程的肩,“放心吧,除了你,没人会把一只黄皮子的话往心里去的。”
话音刚落,前排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回过头,说:“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眼镜男看了眼前面,凑过来小声对他们说:“张宇是官三代,他爷爷以前可是部队的一把手。”
“闭嘴吧,少给我搞这些阶级特权。”王力敲了下他脑门,“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知不知道人人平等?”
“爱信不信......”
拌嘴间,张宇已经做完“个人演讲”回到座位。
他坐下,看向李锦程,眉梢挂着得意,“李锦程,你有什么要说的?”
而李锦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听到他说话,所以也没理会。
被无视的张宇脸色瞬间难看,想再叫他,被王力拦住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人老师讲话呢,光听你在这白话了。”
王力下颌一扬,“回头,别烦他。”
开完会后,整个团队进行了分组,分成第一队和第二队,分别前往雾山不同区域勘测。
吃完盒饭,两队暂时分道扬镳。
雾山再往里,山路狭窄陡峭,再往后干脆没了路。越野车开不进,只得换乘村民的脚蹬三轮斗篷车。
晃晃悠悠一下午,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临时基地。
所处的山坡位置高些,眼前没有树木的遮挡,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日落。
深红的太阳缓缓下移,与火烧云交融。偶尔几只鸟飞过,点缀自由的影子。
李锦程半边白皙的脸,也被落日染上彩霞。
记忆力极少看到这样壮观的美景,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的海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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