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束没理她,先是查看了整个房间,终于不再是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糊弄人的东西了。
这间房的摆设更像是一个来自于中世纪欧洲人的习惯,墙上挂着的照片已然有些模糊了,整个房间的东西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除开那些被陈蓉蓉翻动过的地方,这房间明显很久不住人的样子。
陈蓉蓉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发现颜束的视线始终没有放在她的身上,于是有些找存在感地走上前:“我没死,你看得到我。”
十分肯定的语气,在强调自己依然活着,像是有了某种疯魔的执念。
颜束的目光落在她有些楚楚可怜的脸庞上,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死的不是你。”
他的话明明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却像是踩中了陈蓉蓉极力隐藏的尾巴。
只见面前刚刚还能保持平静的女孩扭曲了五官,带着不知名的情绪,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蹦出自己的恐惧。
“我让她跟我一起死,是她半途扔下我,自己又游回岸上。”
“她该死是不是?她就是该死。”
“我杀了她就能活着出去,他们说的,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颜束敏锐地抓住了陈蓉蓉疯言疯语里的关键,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并不关陈蓉蓉和齐小瑜之间的事情,但从刚刚登岛到如今,任谁也不会相信陈蓉蓉这样文弱的女孩会使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朋友。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他......他们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会死在海里,我只有答应他们,答应他们才能救你。”陈蓉蓉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开始到处乱飘,“可是你活着,真好......你还救了我,所以她该死。”
他们?陈蓉蓉即便在精神已然崩溃的状态,却也没能说出来,要么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他们,要么她受了什么蛊惑,根本无法说出那些事情。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颜束放开力气,接着问。
陈蓉蓉非常惶恐地举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但是她好像已经不明白自己的情绪,露出了一个拧在一起的难看笑脸:“杀了人会被抓去沉海,他们让我待在这里,说我藏起来,活着就能出去。”
“这里?”颜束喃喃自语。
“是啊是啊。”陈蓉蓉像是看到曙光一般,指着墙上模糊不清的照片,“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藏在这里没人知道。”
一瞬间,颜束的脑海顿时清明,像是突然找到了线头的一团捆在一起的毛线,只要顺着去捋,慢慢就会变得完整。
所谓第三个任务,证明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摆在了眼前。
墙上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似乎逐渐在颜束的目光下变得清晰,那是一个女孩,留着一头长发,站在甲板上,白色的裙子迎风飞扬,也许她正笑得明媚......绝不会是浑身染血的疯魔样子。
那是她最初的样子,没有进到圣匹斯德兰堡之前的样子。
他想到刚刚离开的露天舞会,每个人穿上这身量身定制的衣服,变得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原本颜束以为,这座古堡只会让人完全忘记想逃离的心,可其实从他们走进这里开始,就在逐渐变化,逐渐迷失。
陈蓉蓉口中的“他们”,也许要的就是一群合格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猜错,在这幽深的走廊里,也许某个房间里也挂着他的照片,只是不知道那照片还是否清晰......
颜束脚腕微微动了下,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视线触及到陈蓉蓉惊惧的脸庞时忽然有点犹豫。
一个正常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自己相依为命的朋友,若是还能保持正常心态,那才是真的扭曲和变态,陈蓉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圣匹斯德兰堡使得本心不够坚定的人放逐自己,却并不会剥夺自身对于心理的自主权,你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像是在恶魔的煽动下无法保持清醒。
当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内心的煎熬,仿佛只有“藏起来”——藏在这间准备好的房子里,藏在被蛊惑的丧心病狂之后。
从而得以被驯化地苟活着。
良久,颜束才开口:“第二个任务的面板出现时,你写了什么?”
陈蓉蓉眼珠突然停止了转动,她像是听懂了人类语言的动物,懵懂抬头:“我......我想让她跟我一直在一起,我不想让她走别的路子。”
说好的同生共死,又怎么能在共死时违背承诺?
——所以我写下了她的名字。
颜束想,这是一个试验品,“他们”塑造出的第一个,完美的试验品。
第38章 木牌
种种推测在颜束的心里已经跟敞开的天窗差不多,正无遮无掩地摆在眼前。
离开房间之前,他的视线再次环视了整个房间,连天花板和墙角都没有放过,仿佛在刻意地找寻着什么。
最后在转身的时候,颜束看到门后的凹槽里塞着一块古旧的木牌。
木牌颜色有点深,是浸过水的潮湿,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陈蓉蓉的名字。
颜束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蹲在角落的陈蓉蓉,她神情恍惚,似乎已经跟身边的一切失去了关联。
真相不能只靠一面之词,可事不关己的真相,又有什么探究的必要呢?
颜束仔细查看了木牌,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如他所料,走廊里重新恢复了黑暗,他方才一个一个点上的灯都灭了,一扇一扇踹开的门都关了。
也许走出房间踏进走廊开始,他就已经不在原地了,身后的房间也不再是陈蓉蓉待的那一个。
黑暗中的思绪仿佛是能流于眼前的画面,颜束靠在墙上,开始梳理脑中的信息。
木牌的出现已经证明她的第三个任务显然被动完成了,不管跟她自己有没有直接关系。
那个木牌是嵌在门上的——如果有人用陈蓉蓉当作一个试验品,那么她的一切行动定然是被人一步步安排好的,包括在找“鬼”的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以及齐小瑜的死亡。
陈蓉蓉在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结果自己又杀了她。
按照陈蓉蓉的说法,她像是中邪一般的受人蛊惑,不排除这古堡本身就有引导和迷惑的作用。
颜束忽然想起,他睡着那一个小时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梦里重复他的答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起来,当时他跟裴放在海底遇上面板跳出来,惊了一众怪物溜之大吉。
他没能从怪物身上挖出更多秘密来,心情颇为不佳,任务二让他们找“鬼”,他直接认定了船舱里的就是所谓的“鬼”。
于是,八个大字便跃于眼前。
如果真要细想,以他们当时的状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东西还算不上是那群藏头露尾恶心人的怪物,而是......立于他身边的裴放。
梦里的声音一直试图让颜束去杀了他答案上的人。
后来裴放不请自来地过来送药,自己确实失手伤了他,这才渐渐平息内心的一阵烦躁气息。
如果一切与他所想八九不离十,那这座古堡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也就不难猜出陈蓉蓉为何下得了如此狠手,简直像发了疯。
面板上的答案万不能意有所指,否则个人情绪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目前看来是写得越明白,受到的影响越大。
若是放在平时,颜束这种心性即便写上谁的名字,也不见得能受到影响,可这次后脑的伤口迟迟不见好,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发了高烧精神涣散,到底有些难以为继。
他尚且心浮气躁了一阵,其他人呢?他们又写了什么?
再者,话说回来也真是巧......陈蓉蓉门后嵌着的木牌,此刻颜束手上恰恰也有同样的。
这则是颜束上次被冲上岸后,他没有立即回到古堡,而是他一定要再次去海底沉船的原因。
在第一次被那些眼睛闪光的古怪东西缠住时,颜束下脚没个轻重,踢断了一个怪物的脖子,便掉落下一个木牌。
让人无奈又不得不注意的是,那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大字——钩吻。
如果钩吻的名字在这里,那是否说明古堡里其他的人也同样是,包括他自己。
明眼人都能想到,任务里有“证明身份”这样一条,便说明这绝对不是什么刻着玩玩的东西,于是他才重新跳海,杀回船舱拿到了自己的。
可这样看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倒像个巨大的圈套,一面警告着不要靠近海,一面又把第三个任务的重要物件放在海底的沉船里。
虽然到目前为止,被裴放强制留在岸上的钩吻依旧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东西落在颜束手里这件事。
但这也说明了,没有进过那艘巨轮船舱的人是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秘密——在这场囚笼空间里,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个不折不扣的悖论!
而下过海的人总得来说只有三个人,他、裴放以及拉着齐小瑜跳海的陈蓉蓉。
陈蓉蓉当初跳海的位置离的比较远,完全察觉不到那艘巨轮,而且这姑娘应该是不会游泳,溺水总不可能装得那么像。
齐小瑜就更不用说,人都已经被杀了,显然是没进到做局人的棋盘里。
所以,只有他和裴放下过海,并且到达过那艘巨轮的船舱,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系统的警告,他甚至还被塞进了惩罚机制。
系统不可能在明面上搞特殊针对,如果说下海发现这些东西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这场囚笼空间的任务平衡,那势必会受到系统的通报和惩罚。
然而可疑的是,已经有人提前于他们完成了第三个任务,系统却仍一声不吭。
裴放权限虽高,却仍然没有受到系统的包庇,更何况是其他人。
有什么方式是没下过海,没进过船舱,就能发现并得到木牌这样重要的证明性物件?
既然陈蓉蓉一个试验品都能拿到,那她背后做这项实验的人更不必说了。
颜束的思绪像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没办法找到一条打通的出路。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让颜束脚下的走廊都跟着震颤,周围的墙体就像是要塌了一样落下灰尘和碎石。
紧接着,颜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又是一声炸裂的惊天响动,这次就在他的正前方!
颜束紧急捂住眼睛,连忙侧身飞扑出去,避开了正面的危险。
相比于颜束仅仅是踹开了一整个走廊的门而已,另一边裴放打破僵局的方式就显得没那么“温和”了。
在裴放眼里,上次使用暴力效果奇佳,能瞬间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于是在他发现手环照明功能无法使用的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地调用自己的某些不正规库存......所有人只听得到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古堡跟着颤动了几下。
火光几乎吞噬了那一层,争先恐后地闯进原本被黑暗笼罩的走廊。
烟尘散尽,裴放站在被炸毁半截废墟里,他带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颇为平静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
一整条走廊被炸出个十分惊人的豁口。
“哟,真是巧!”
颜束就倒在边沿处,像是一个刚刚遭受到恐怖袭击,就听到始作俑者没事儿一样打招呼的大冤种。
其中讽刺意味简直令人气结。
见周围火势不大,恐怖分子十分有眼色地上前递了把手,把颜束从一堆废墟里拽了起来:“不是有意,见谅。”
“不接受。”颜束眼神很凉。
裴放:“以身相许呢?”
颜束:“滚。”
两人还没唠完两毛钱的天儿,远处的海平面上又是一声惊雷炸裂开来,伴随着闪电劈进了古堡外围的密林之中。
系统的机械电流声恰如其分地掺和进来,像一只要搅合乱局的手。
【警告!破坏囚笼建筑设施,严重违反相关规定!】
裴放一摊手:“然后呢?”
【无法搜寻囚徒的存在,无法检测人物信息,请先核实!】
【无法搜寻,无法检测......】
“滋滋滋——”
像是医院里检测到心脏停止跳动的仪器,发出了长而缓的音调,让人不由地跟着想要屏住呼吸。
上次是紧急情况,裴放几乎没多想后路,这次可不是。
“你做了什么?”颜束明白过来,问道。
“没什么,找人先堵住他的嘴而已,免得烦人。”裴放的表情轻松得不像话,好像这种要命的事情他一天不干个两三回就浑身不舒服。
颜束有很多疑问,但这些事情一两句也没法儿让面前的人说清楚,况且以裴放的防范心,会不会告诉他还是另一回事。
他斟酌了两秒,决定先从眼下入手:“木牌你也拿到了吧。”
闻言,裴放挑了眉梢:“你怎么知道,这么关注我?”
颜束磨了磨后槽牙,忍住了想直接揍这人的冲动,本着先套话的要紧程度,继续说:“那你应该知道第三个任务的完成方法吧。”
虽然颜束亲眼看到了陈蓉蓉的木牌嵌在房门上,但他不觉得这就是方法。
如果他是拿陈蓉蓉当做试验品的人,又有什么理由非要留她一条活路不可?
裴放正色,缓缓摇头:“还不知道,但此时有件事比第三个任务要重要,你刚刚在走廊中有没有什么发现?”
颜束说:“碰见了陈蓉蓉,而且她也拿到了木牌。”
两人从出来被古堡内的鬼打墙分开,裴放就知道,颜束能找到有用东西的几率一定比自己大,他拿着打火机一路照过去很快就能发现点什么,这见鬼的走廊总不会是个故意逗他们玩的游戏。
“按理说,她应该不可能有这个东西。”裴放皱着眉。
显然方才颜束能想到的可疑之处,他也敏锐地发现了。
颜束也不再试探什么,直接了当地问:“照眼下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可能,是不用下海进入船舱就能拿到木牌的。”
“几乎不可能。”裴放摇头,就连他也是砍了几个怪物才拿到的木牌,谁的权限比他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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