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放过于敏锐,一下子就戳到了他不堪言的雷区,颜束常年在系统内,很多事情知晓的非常晚,一些认知甚至来源于各种各样的囚笼空间,他对自己情感取向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得有点隐晦,但好歹该知道的还是有所耳闻,于是从来闭口不言。
他是聪明,却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愿意去琢磨,尤其是自身这些跟生存八竿子打不着的多余情感。
偏偏颜束越是对什么讳莫如深,裴放就越喜欢往哪里点火。
以前裴放也十分轻佻,但今天这几句撩拨加上两人谈不上真动手的身体接触,更是让颜束对自己从来躲着避着的情感取向有了明确的认知。
这可让颜束非常不爽了。
刚刚只是被一句扰得有点心烦,现在的颜束心里有一座火山就快要喷发了。
裴放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捂住颜束的嘴一直没有松手,他弯着腰半站立着,一条腿曲起膝盖压在颜束的腰上:“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揍我,但是冷静点,听我说......”
“唔!唔唔......”
颜束挣扎着,虽然于事无补,但看得出来,情绪很激烈。
这人虽然被捂着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裴放显然也是能听明白颜束的意思。
他说的是——滚!你说你妈!
“......”裴放面对着一个炮仗,实在不好把摁着引线的手放开,忍了又忍才好脾气地继续说,“罂粟,如果你觉得我想瞒下来,还会挑今天非要提起这件事吗?”
一针见血。
颜束果然安宁下来,脸上的怒火即刻去了一半,就像两人每次刻意又默契的手下留情,这次丝毫不意外地又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而方才的脾气倒显得有些滑稽了,颜束知道,他确实是因为裴放故意透露的东西中再套点话出来,但这不足以让他发脾气,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主控所难道会围剿不了一个人?
所以此刻冷静下来,真正的原因浮上心头,倒更让颜束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放在外面世界待得时间长,什么人没见过,任何情况都能摸索出个七八分原由,此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颜束这幅气急样子,原来是因为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些没皮没脸的话。
这该不会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吧。
于是,裴放逗人的心思又高涨了两分,一边慢慢放开捂着颜束嘴巴的手,一边在他耳边叹息:“你要是实在喜欢,哥哥也不是不能从了你,小罂粟?”
说完后,膝盖还意有所指地在颜束的腰上磨了两下。
“腾”地一下,颜束耳根子红了个彻底,血色渐渐弥漫上了脖子,在有点宽的白色短袖的衣领里分外显眼,消瘦的锁骨上青筋显露,无端让人分神。
这一秒,裴放手上的力气突然微微松了一下,两位都是抓机会的神,颜束猛然挣脱,横着一肘抡了过去,裴放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
接着,刚才被钳制在沙发上的人顷刻翻身而起,二话不说,直接一脚冲着裴放的脑袋而去。
裴放双手格挡,被这一脚的力气往后震了好几步,颜束还不解气似的,从地上捡起匕首又纠缠上来。
裴放一边应付着眼前咬牙切齿的人,心里想着他可能浪得有点过火,惹急了这位身边只有打打杀杀算计人心的懵懂小白。
算了,就让他出口气......
只是,裴放没想到,这小子太能折腾了,整个报废的汽修厂差点让他掀翻了天,直到凌晨两人才堪堪休战。
裴放的手臂上赫然又多了一道伤,正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包扎。
另一边的颜束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白眼狼。”裴放故作叹息地瞥了颜束一眼。
颜束眼神一动:“你说什么?”
裴放:“说你不识好人心,而且没长嘴。”
“你也好不到哪去......”颜束喉结动了动,最终把一些话咽了回去,自己打开了一瓶啤酒,又扔给裴放一瓶。
经过这么一闹,他心里的火压下去不少:“说正事。”
裴放轻轻扫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靠了过去,颜束可没忘他刚刚流氓似的言行,有些不自在地趔开身体。
“你身上没有系统监控程序吧。”裴放半眯着眼。
听到这人终于没了轻浮样子,颜束坐直了身体:“系统要是能全方位监控什么人,也就不用在主控所养那么一群废物了。”
“原来主控所的作用是栓着你啊。”裴放低笑出声,调侃道。
颜束没理会他的故意曲解,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是说不清楚,而是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有合作关系,那么还是要先看看对方给出的诚意,颜束还不想那么快把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交代个底朝天。
那会让他迅速陷入被动,宁可被误会,绝不解释一句。
裴放也没有追着问,他点点头,神色严肃下来:“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大概能猜到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意图,但我还是要问,你是代表系统来的吗?”
“不是。”颜束回答得很果断。
“那么,你想离开系统吗?”裴放轻声问。
哪怕猜到了这个可能,哪怕是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事情,在真正听到有这种可能性的时候,颜束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询问真假,顿了顿才开口:“你的条件。”
裴放毫不掩饰:“我要进入主控所。”
此时的夜空中闪烁着一颗又一颗的小亮点,透着一种仿冒伪劣气息,像是有人在漆黑牢笼的天花板上打上了无数小孔,一些光亮随之洒了进来,尤其在此刻像极了两人的心情。
他们之间的事情并非不能实现。
颜束忽然明白了裴放之前一系列所作所为,先是偶然在囚笼空间里碰到这人......再者裴放疯了一样的刷分,从那场无人生还的囚笼来看,裴放最终的任务点值是100,除了跟囚笼的主要NPC做交易之外,颜束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直接拿下这么高的任务点。
裴放能得到他的注意,自然不会逃过系统的检测。
像他这种人,系统的处理一般有两种方式:
一是系统的囚笼空间不能让他死,只有给主控所下达任务,去人为消灭不稳定因素。
二是把这样的人放到主控所来。
能力过于强大的人总归不能是活着的敌人,这就是系统的法则。
所以颜束收到的密令是杀掉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掉,而裴放收到的是杀掉罂粟,然后彻底代替罂粟的位置。
两人当时尚且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只能尽快让自己占得上风。
他们如同被放在同一个容器里的蛐蛐,只有相互争斗,对方死,自己才能活。
然而,人到底不是没有智力的低等生物,他们的心思九曲十八弯,相互掂量着、揣度着、试探着......给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杀一个人或许对于现在的颜束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长此以往他也不算是个人了,反观裴放,更加谨慎,想要进入主控所,却不想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进入,要是代替罂粟那么容易的话,这个人又如何能屹立在排行榜的首位,并且随意弄死主控所里的人。
而且,从裴放第一次见罂粟开始,他就已经看出来,这人并不甘心于此。
颜束想离开,而裴放想要系统以及主控所实打实的内情。
但是两人面前如今还隔着一条你死我活的鸿沟,系统不会让他们有如愿以偿的结局,系统要的是一生一死。
两人在无声中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场爆炸,你知道什么?”目的说清楚了,接下来就该算恩怨了,颜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裴放喝了一口啤酒:“知道......你其实想把自己炸死。”
冲天的火光当时离颜束很近,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情绪,眼神里失去了求生欲。
系统里不乏有活不下去的人,但裴放第一次看见连求死都要制造出意外的人。
“我没想死。”颜束出声,反驳得毫无信服力。
“当然,你不是好好正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裴放顺着他的话,“你当然不想死了。”
颜束转头看他:“你说有办法,是因为那次爆炸里的存活人数,系统检测出了差错吗?”
裴放挑眉:“如果不是差错呢?它确实没检测到我,这不是个意外。”
这句话让颜束心跳有些快,不由自主地撑起身体往裴放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一个进出囚笼空间从来都要被系统监控的人,一个活动轨迹被主控所深挖的人,天知道能够隐去踪迹这件事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几乎让颜束忘了裴放并非乐善好施的人。
裴放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他好好说话,是因为共同利益所驱使,这场戏少了谁都演不下去。
可是这么一点闪着的亮光,就已经能让他奋不顾身了,“逃离”已然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他看着裴放,头一回放下了戒备心,像只刚出笼的幼鸟,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目光缓缓跟裴放对上,轻声开口问:“裴放,你从外面来的,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裴放回答,“你今年十九了对吧,我二十一,想你跟我这个年纪,还都在上学,没事儿出去上上网,跟朋友聚聚餐,节假日全国各地到处去玩,再谈一场恋爱......”
裴放本身就是个话痨,一开口更是停不下来,阐述了一堆好玩的事,所见所闻巴不得全部倒出来给人看。
等他口干舌燥的时候,才发现,颜束亮晶晶的眼睛染上了困意,此时的眼睛不同于往常,那层雾气褪去,还原出了他真实的渴求,额前的碎发看起来软软的,虽然这人脸上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好歹攻击性不再强烈。
裴放十分手欠地揉了一把颜束的头发:“困了就睡,下次再说。”
颜束还是那个近身冻死人的冰雕,他面无表情地排开裴放的手,转身冲着这破汽修厂唯一的床躺了下去。
得,这是让他睡沙发的意思了。
裴放轻轻笑了声,看着床上的人闭了眼,但呼吸却久久没能平稳下去。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脑子里没由来地一阵纷乱,是这么久以来跟罂粟的各种碰撞。
大概一个人最值得让人欣赏之处不是后天反复训练堆砌出的一个完美品,而是那种生来就印在血肉里的热烈和顽强,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和风霜雨雪,都无法撼动的心之所向。
他不接受被这里的残酷驯化成一个机器,不允许浑浑噩噩之后的自我麻木,他要的是什么,就会为之颤动且无坚不摧。
他们认识了快一年之久,裴放仿佛第一次才知道罂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人脱去了系统赋予的残酷光芒,不是别人口中带着杀戮气息的名字,他有血有肉——冷淡得很真实,暴躁得很真实,自由得很真实。
裴放心头像是泼上了一捧热水,烫得他微微有些疼,心脏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在囚笼空间里,他不止一次见过罂粟想死时脸上的破败,对比之下,倒是他刚刚掩不住眼底渴望的模样更加让人喜欢。
第84章 行动
两人达成统一意见后,也算是暂时凑在了同一条船上,之前还暗戳戳地放水,试探着对方的意图。
现在知悉了对方的目的,直接玩起了暗度陈仓,但是也没有太过明目张胆,毕竟系统虽然无法完全监控他们的动向,但主控所里的人还是不少的。
颜束刚开始跟裴放的联系大多数是直接见面,两人尽可能避免在S区,而是经常选择在C区的破旧汽修厂,因此也少了很多麻烦。
裴放仍然非常低调,因为S区那些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还没被颜束撤掉,他们做戏做全套,把“水火不容”四个字展现得人尽皆知。
颜束的权限是系统给的独一档,他带外人出入主控所暂时不成问题,但次数多了也难免会让有心人起疑。
如果有人直接当面问起了,他的解释无论如何都有可能会成为主控所以此来对他进行行为限制的把柄。
即便他以往都是直接住在主控所里面,外面没有自己的地方,这次也该把那些还没自己重的家当开始往外挪了。
“待在那里都是一样的,以前觉得,一个人在外面倒不如主控所里热闹。”颜束双手抱着箱子,声音冷冷淡淡,一边走向底下车库,一边跟手环上冒出来的屏幕说话。
灰暗色的屏幕上有一个人影,似乎是刚刚洗完澡,正靠在床头抽烟。
裴放听到他这么说,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笑了:“你还喜欢热闹?怎么个热闹场面,你把他们全部揍一顿,还是他们把你气个半死。”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就不能是我跟他们一起载歌载舞吗?”颜束瞥了一屏幕上的人,表情十分放松。
那边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的同龄人,一旦跟对方有了共同利益,革命感情建立得非常快,简直像在麦子地里点了一把火,此时正烧得热烈。
来来回回联系多了,各种各样的废话也就不吝跟对方说说,怀揣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乱扯些有的没的,排遣无聊的同时,好像同盟就会更加坚固似的。
放从前,颜束自己的事情即便别人问了,他也只会回一个冷眼。
这次虽然有些特殊情况,确实需要裴放知晓,但这个通讯的时间是真的有点长了。
“载歌载舞?少数民族不背这个假和谐的锅。”裴放一边说着,站起来扯开身上的浴袍,“这个玩笑你自己觉得好笑吗?”
颜束察觉到屏幕那边的人有动作,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后备箱之后看了一眼,一片光裸的背就闯入他的眼睛,颜束立马移开视线:“你能不能注意点。”
“要注意什么?”裴放穿好上衣,“我有的你都有,还怕被看两眼不成。”
“......”颜束知道自己没练到那个无耻功夫,于是扯开话题,“不说了,你准备一下来S区,位置待会儿我发你。”
他说完,也没等裴放发表任何意见,直接单方面果断摁掉了通讯,好像很怕这人再说些什么他接不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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