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人跟那些想要从这场文学盛宴分一杯羹的豪门大族完全不相比,这些只能跟市井打交道,连个小衙役的脸色都要看的商行对于豪门来说,与平民没什么区别。
这些人商量着,现在镇子肯定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凑合着过了。毕竟不能把上头人当傻子,真等人回过味来过来算账,他们这些人都跑不掉。干脆自己自觉点,把镇子的名字交上去,等上面人来安排。
所以刘于清等人这个不怎么安宁的晚上就又迎来了这样一行人。他们本来也不想这么晚还来打扰人清静。但是在听闻刘于清明早一早就要离开镇子,这些人也坐不住了。
于是大晚上的就驾着马车赶了过来,想要请刘于清这些人给镇子取一个名字。
这些人上门的时候,刘于清还真没睡,他倒是困得很,但是作为队伍里头最负责的那一个,他需要给这件事做一个收尾,总不好到时候拖泥带水的,走都走得不安生。想到这里,本来已经躺下的他又合衣坐了起来。
本来还担心会吵醒旁边跟他同寝的人,动作小心翼翼,却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睡得跟死猪,雷打不醒。
刘于清忍不住摇头失笑,把扔得满地都是的手稿叠好收起来,正忙着,就有人在门外小声的敲门:“公子还没歇息吗?”
刘于清把衣服披上,拿着油灯走过去推开门,发现是店家,不由得疑惑道:“可是有事?”
店家有些难为情:“确有一事要劳烦公子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刘于清跟上:“一边走一边说。”然后把镇上人的请求说给了刘于清听。
刘于清很是惊讶:“让我来取名?”
又让店家把细节说与他听,等到他见到镇上那些真正盘结此地的大户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了。
也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模样去面对他们。事实上,他对于如何跟这种人交流非常有经验。反而是面对店家,面对那些真正底层的人,倒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措。
店家怕刘于清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人,跟他说了许多,几乎是把事情掰细了揉碎了,生怕他吃了亏。
刘于清体谅店家的好意,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等到快走到前厅的时候,刘于清把松松披在身上的衣服放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表。
店家发现眼前的公子突然之间就从之前的接地气变得矜贵起来,就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眼里是看不到俗世的一切。
这让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公子时的样子。
他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于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回头朝他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刚刚那股距离感一下子就消散了。店家忽然发现刘于清也是个怪促狭的人。
果然,刘于清摆出这股姿态,那些本来还有些放不下架子,盘结在镇子里的大户们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张脸一样,变得随和好说话多了。
店家虽然一直站在旁边,可是却像是隐形的一样,没有人朝他递过一句话,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
原本,店家是已经习惯如此的。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有些不习惯了呢?他的视线不由得转移到了刘于清的身上,看着站在这里跟这些人你来我往的刘于清,心里想着的则是,刘于清跟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他并没有觉得这些人有哪里不对。因为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低贱的下民,所谓下民,自然就是愚昧的,是无法交流的。他们看起来是人,但是活得跟畜生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麻木的,劳苦的一生。不会有人去问为什么,凭什么。
很多人这辈子学会最多的就是忍气吞声,是自我安慰。
因为苦难是需要对比的,当自己生活周围全都是比自己还要苦难的人,那么哪怕你身处苦难当中,也会有一种自己幸福的错觉。
店家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不错的了,比他还要惨的比比皆是。
他早已经平和的接受了这一切。只有还以为全世界围着自己转的年轻人会为此咋咋呼呼。他本不应该出现情绪才对。
但为什么现在有了呢?
店家沉默着,这一次的沉默跟以往的每一次认命的沉默不一样,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等待着爆发的某一天。
第54章 54 邙子的目标07
◎找上正主◎
田野。
几个小豆丁蹲在土地上玩泥巴。
“抓泥鳅不?”
“走走走!”
“等等我!”
刚刚还像小土包一样蹲着不动的“顽猴们”尖叫着疯跑。
经过一堵院墙, 恰好撞上刚从狗洞钻出来的邙子。
邙子身上穿着明显区别于村里儿童的衣裳,长得也是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看得就有福气。只是这会儿, 福童手掌心都是尘土, 半边发鬓都歪了,一边还塞了半片枯叶,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滚出来。
迎面看到村里的刘二傻蛋跟几个同村的小孩, 眼睛都快放狼光了。
“嗷——”
他像野猪一样突进过去, 一下子撞上跑到最后的小崽子, 把那寡妇家的瘦儿子撞得一趔趄。
当时就大叫起来:“我们去抓泥鳅!不带你!”
“凭什么!”邙子第一下本是不小心,还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这话, 立刻脾气上来了, 反而又竖着头把这瘦小子又顶了一下,这下直接把人顶地上去了。
这些可捅了篓子。那寡妇家的独生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寡妇一个人把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要伤了这小子半根毫毛,那寡妇就能跟人拼命。
乡村里的泼妇最是不好惹, 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相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泼妇骂人,是真的能骂死人。
只见这家伙两脚一蹬, 就在地上撒泼哭嚎起来,嘴里也不干不净的蹦出些“不活了”、“丧家门”的话, 可见平日里没少见他娘亲表演。
这泼妇坐地撒泼的本领真就学了个入木三分。
把邙子都看傻了眼。
前头几个小豆丁倒是很讲义气, 没有这时候抛下同伴不管,其中一个黝黑肥壮的胖小子几乎是横着走过来, 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小子!你惹上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屁孩最爱学大人说话。这句话要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说出来, 确实有些唬人。但要是个子还没有篱笆高的小胖子说出来, 就只有好笑了。
但是邙子却不这样觉得,毕竟这小胖子虽然没篱笆高,却是真的比他高了一个头!
他心里头有些发怵,面上还强撑的做出不畏惧的模样:“你想怎样?”
那小胖子哼哼的笑着:“我……”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主要是到这里,他就被他老子发现,然后赶出去了。
自我发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邙子虽然个子是最小的,年龄也是最幼的,但性子却是最狂的。这种狂是大人每天用寄予厚望的目光养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刚刚被小胖子吓到的情绪都让他感到无比的羞恼。恼羞成怒,他想自己怎么能被这样的小屁孩给唬住,浑然忘记自己也是个小屁孩。
怒气上涌,他“嗷”的一声一头顶在那小胖子的肚子上。
吧唧一声,只见地上又倒了一个。
那小胖子都被撞懵了,其他几个小屁孩也懵了。
接着小孩子发达的泪腺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只听其中一个长大嘴开始猿啼,一时之间此地皆是猿啼。
邙子胜利的叉腰,还来不及得意,头就被敲了个嘚儿,一回头,只看到自家老爹那张散发着黑气的脸。
邙子:“……”
……
邙子是一路猿啼着回去的,叫得比其他的猴子都要响亮,与此同时,他的屁股也跟猴子一样的红。
只是干见嚎,不见泪。
老爹对这么点儿的小祖宗,怎么可能真的下重手,只是邙子叫得惨烈而已,老爹的巴掌离得老远,他就已经开始惨叫了。
反而逼着老爹多打了好几下。
邙子被抱进屋,知道老爹还要去给爷爷告状,还不等他准备好狡辩。发现爷爷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眼生的老人,有着一把不逊于自家爷爷的好胡须,端得是慈眉善目,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物。
一时也就忘记了猪叫,只眨巴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人家。
这新出来老头也是颇有来头。朝堂之上如今最强大几个党派,一个是以丞相为首的皇权派,一个就是以大学士们为首的江南派。前者位高权重,后者人数众多。
余者不过寥寥,一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团体,完全无法与前者相比,只能沦为二者之间的炮灰。
这老头属于半个江南派,为什么是半个呢?顾名思义,江南派就是说江南一带的学子在朝堂抱团形成的团体。江南文学鼎沸,出了不少人物,于是使得江南一派的人,人才济济。最终成为朝堂人数最多的党派。
而这老头可不是江南人,他是北方出生的文人,只是后来拜了江南一派的人为师,被分到江南派,所以算是半个江南派。
借助师门的力量,老头虽然没能混到一个三公,但也曾官拜尚书,虽然当上尚书后没多久就给人把位置腾出来,顶多只是个给人占位置的,但也是尚书。
庆朝的尚书还是很值钱的,算是真正干实事的岗位,有很多干到七老八十还在努力工作,为庆朝流血流泪。
所以这位老头来看望邙也,以他的身份来说,算是极大的屈尊了。
虽然目前来说,两个都是白身,但是一个曾今当过尚书,一个刚离开土地里头刨食的寒门,从门第上就区分开来。
能驱动他来的,自然不会是一件小事。
事实上,能使动他这样身份的存在,也不多了。除了圣上,也只有如今在朝堂上的庞然大物,江南派。
这正是江南派对此时文坛新出来的白学做出的应对手段。
正所谓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直接搬出数一数二的重量人物,重拳出击,不给对手任何一丝机会。
能当上实权人物的可不是什么傻蛋,骄傲自大,然后放任敌人一点一点成长,以致最后沦为对方的经验包,垫脚石。这种事情也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
这次这位前任尚书前来,自然是看中邙也诗才,打算用他的诗来攻击那篇在直播间的白话文章。
尚书级别的人物,再加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诗人,二者出手,那利用直播间写白话文章的藏头露尾之辈又哪里其对手呢。
这位尚书并不知晓真正的罪魁祸首正顶着一红屁股,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一脸好奇的瞅着他呢。
在邙子被他老爹一通暴揍的时候,邙也跟这位姓刘的前任尚书交流得并不愉快。
作为能当上尚书的人,自然不会像个愣头青一般,摆着一副人五人六的讨人嫌嘴脸。事实上,能坐上高位的,都是最会钻研人心的。那种动不动摆官架子的人,要么是衙内,要么他就是故意做出讨人厌的模样来恶心人。
真傻子是做不上这样的位置。
事实上,刘尚书非常的平易近人,就算邙也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他几次,他仍旧没有做出任何恼怒的神情。反而还很和蔼的冲着明目张胆打量他的邙子笑,一点都没有迁怒的意思。
“早就听闻邙先生家有神童,一岁就出口成章……”
邙子自然听得懂,这是在夸自己。他不由得挺起自己骄傲的胸脯,扭了扭屁股,老爹果然没有再强按着他,让他成功落到地面。
事实上在外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这让这位木匠出生的青年很是羞恼,简直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哪里顾得上再管教邙子。
而在场的众人,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刘尚书这句话露出惭愧的模样,失了分寸。就连三岁的邙子都表情自然,端是怡然自处,甚至还笑呵呵的跟这位刘尚书打招呼,一点见外和怕生的意思都没有。
以小见大,就可看出这几人之间的差距了。
越是有本事的人,脸皮自然也就越厚。
邙子提着裤子凑过去:“老爷爷,你认识我?”
还是邙也看不过去,给他把裤腰带给系上,否则这混蛋估计要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跟客人套近乎。
没办法,三岁的邙子虽然连文章都会写了,但却不会打结,要他系绳结,那他这辈子估计裤子都脱不下来了。
因为他只会系一种结,那就是死结。
聪明的小孩总是招人喜欢的。刘尚书就喜欢这家伙这副不要脸皮的模样,心里暗忖倒是做官的好料子。
邙家的人,不管是邙也还是邙也那个木匠儿子都是不适合做官的。
做官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脸皮厚。看在这小子未来的潜力,刘尚书的笑容也就更加和蔼了,甚至愿意跟这只有三岁大的小崽子说几句废话。
邙也却觉得这画面说不出的怪异。为了掩饰,他只能假装喝茶,见自家傻儿子在旁边当木头,就把空茶盏递过去,以免他在那里发霉。
刘尚书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这三岁小崽子一张嘴就没完没了。
而且一点都不好糊弄!
不知不觉中,刘尚书就把自己的来意给说出来了。
“直播间的那篇文章?”邙子眨巴着眼睛装傻。
第55章 55 邙子的目标08
◎玩脱了◎
刘尚书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个三岁稚童。他这会儿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 跟这样的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他又不懂。
于是就敷衍的说:“邙子也知道那直播间?”也不等人回答,就单方面的结束话题:“等你长大点, 爷爷再跟你聊, 现在你太小了。”
邙子的脸上露出非常不服气的神情,但是刘尚书已经不再看他了。
邙子的父亲在旁边看着, 想要把邙子抱下去, 以免打扰到大人物们谈事。
邙子气得要死, 却又无可奈何。他被老爹抱在怀里, 嘴里咕咕叨叨着,什么莫欺少年穷这样的话。
浑然没见自家老爹的脸越来越黑。
等到这小家伙终于被抱走, 刘尚书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旁边看着的邙也就觉得很好笑, 好歹也是一任尚书, 竟然也会拿小孩子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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