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攸即道:“我不信什么如果。教主若是身陷险境,我豁出性命救你便是。”
傅星齐微微一怔,纪攸却问:“教主不信么?”
傅星齐摇摇头,不自觉露出笑意,道:“我信。”
没有人比他更坚信这一点,因纪攸已经践行了这个承诺。
有那么一瞬间,傅星齐突然想起前世的纪攸,那个冷若冰霜的人,不知道在自己身死之后,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傅星齐眼神温柔如水,纪攸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失神。一时寒气袭人,他的教主竟然是透过自己在怀念着另一个人。
傅星齐刚上渊飞门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眼神,当时的他尚没有这么在意。
“教主此时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傅星齐像被抓包的孩童,闻言,又是一怔。
纪攸想要后悔,却已是来不及,这样大胆的挑衅脱口而出,竟有些难掩之势。
而傅星齐更不会给他退缩的机会,纵使是在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之后,纪攸一路都不曾表露多余的情意,难免让人忐忑自己是不是趁人之危。
如今这样敏感的问询,就像是千载难逢的挑逗,呼之欲出的在意,傅星齐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傅星齐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把,噙着笑:“想知道吗?”
一边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怎么解释,我怀念的那个人也是你,但又不是你?且又不至于太吓到他。
纪攸见他这绞尽脑汁的模样,都替他着急,且笑了一声:“教主不必为难,属下并不想听。”
纪攸一把将人推开,力道之大竟叫傅星齐撞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哼。
纪攸毫不心疼,头也未曾回一眼,傅星齐亦有些动气,将人箍在怀中,顶着他的下巴问:“你真不在意?不怕自己是谁的替身,其实我喜欢的是别人,只是你二人相像而已?”
纪攸赤裸裸地瞧着他,不认输也不服气:“我是吗?”
纪攸的眼神认真又冷漠,叫傅星齐见了,反而有些慌乱起来,深怕他当真:“当然不是!”
当下,纪攸俨然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真心,一时触动,竟第一次冲动地想要主动吻上傅星齐的唇。
那不是他单方面的悸动,傅星齐亦感受到那份滚烫的气息,和窗外的阴雨声纠缠着,叫他的心砰砰作响。
然而好事多磨,这种时候,就总有不速之客。
傅星齐已经顺势闭上了眼,却没等到纪攸的温度,反被这人推开了:“有客到。”
傅星齐这时也发现了门外的人影,有些不悦地低了低眉,真会挑时候。
二人对来者皆没有什么想法,见这人没有急着亮身份,傅星齐没什么耐心,索性道:“朋友,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偷偷摸摸做什么?”
纪攸上前开了门,门外的阴冷之气将屋内的旖旎一扫而光。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之人正站在门口,她摘下斗笠,竟是魏晚。
二人皆是一愣,但并未做出惊讶之色,傅星齐更道:“魏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魏晚也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傅教主,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魏晚扫了一眼一旁的纪攸,傅星齐察觉到她的视线,只道:“纪攸不是外人,没有什么需要对他隐瞒。”
魏晚则不急不缓地坚持:“傅教主,我想单独和你谈。”
傅星齐本就因为她的打扰而有些不快,此时又诸多要求,本想让她离开,纪攸适时说道:“既然魏姑娘要和教主单独谈,属下就在屋外候着,有事尽可唤我。”
说罢,便径直出了房,顺便还给带上了门。
傅星齐的视线随着纪攸合上门后,才落在魏晚的身上,只见她微微欠身:“傅教主,温琪中了响蛊,特来寻解药。”
“寻解药而已,何必支开纪攸?魏姑娘不如直说吧,莫要耽误时间,回去晚了叫有些人担心。”
魏晚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四大财主已经重新掌控了月亮城,他们得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联合起来,要上兰越峰讨解药,你应该速速回去部署。”
魏晚深夜造访,就是为了通风报信?
傅星齐怀疑自己听错了:“魏姑娘,你是魏姑娘吗?还是我安插在中原的密探啊?”
魏晚置若罔闻:“我能说的就是这些,烦请傅教主赐我温琪的解药。”
“你又如何得知,我有解药呢?”
“寻夫人是你的母亲,如果连你都没有解药,那普天之下,怕无人可解了。”
“不对。“傅星齐起身,一步步靠近魏晚,又极具危险的语气说着:“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知道,我有这假响蛊的解药,晚晚。”
魏晚呼吸一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一声“晚晚”,让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傅星齐的眼里,已全然没有了往昔的爱意。
第三十六章 梦醒
屋外雷声大作,魏晚的眼神里恍若还带了些许感情,傅星齐则更显得无情,仿佛前世他才是那个背弃之人。
他不禁笑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怎么说我们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认出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魏晚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以原来的身份面对傅星齐。
她曾是傅星齐的妻子,却也是害死他的真凶。
傅星齐不知道她为何看起来眼神躲闪,丝毫不像是那日,拿剑对着自己的凶神罗刹。
“怎么不说话?见到我这个死人,才突然觉得心里有愧吗?”
魏晚深吸一口气,刚一出声:“星齐。”
傅星齐便后退了一步,讽刺地笑了:“别这么叫,如今你我都重生了,这会儿还没到这么熟的份上。”
魏晚暗叹一声,此情此景皆为报应。
她知道一时半刻解不了傅星齐的心结,便只着眼于当下:“不管你信与不信,当日我也是有苦衷。”
“谁不是有苦衷?”傅星齐突然高声怒道:“你有苦衷就可以连同外人来杀我?就可以串通中原将我天星教灭门吗?那你真是天大的苦衷!”
傅星齐说时,已然压抑着愤怒,声音仍带着颤抖:“魏晚啊魏晚,我到死的那日才明白,你没有一天爱过我,那你当日,为何又要答应嫁给我?你知我傅星齐绝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还是说,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谋算着,怎么要我的命了?”
傅星齐红着眼,流泪的却是魏晚。
那是她本能的反应,不受自己的控制,或许她心里真有千难万难,可说出来更像是借口。
魏晚难堪地拂去脸上的泪,对自己的苦衷只字不提,只道:“正因为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一世,我定会帮你。”
傅星齐冷眼瞧着她:“很用不着,只要你离我远些,我便谢天谢地了。”
这也许是魏晚在他面前流露出的为数不多的脆弱,但他无法心软。
“你也用不着在这儿假惺惺,你提醒我为的是给温琪的解药吧。”
“温琪是个直率的人,没有坏心思,你该明白的,别让她受这份苦了。”
“没有坏心,也可能被人利用,做坏事。这一点,你该是最明白。”傅星齐的每一句话都在暗讽魏晚。
魏晚深知他还在气头上,所幸傅星齐给的蛊发作之时比起响蛊要轻的多,解蛊也没有时机限制一说,便想着先作罢,待日后关系有所缓和,再要解药也不迟。
“既如此,今日便先不打扰了,但我先前所提及之事是真的。”
“那还用你说?“我们这不就是在回揽月宫的路上?”傅星齐阴沉着脸,说道。
“我们”二字,傅星齐说的随意又理所应当,让魏晚觉得有些刺耳。
她方才在外面站了没几时就被发现,但女人的嗅觉是极其敏锐的,她不禁试探:“你和纪攸?”
傅星齐立即打断道:“这不关你的事,魏大小姐恕不远送。”
魏晚并不讶异傅星齐的反应,他从来就是个护犊子的人,谁得他的宠爱才能仗势而为,其他的人,他均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如今的自己,他没有一剑杀了自己恐怕已经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了。
于是只落下一句:“傅教主,小心你身边的人,别再重蹈覆辙。”
傅星齐这才微微侧身:“魏晚,你觉得你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魏晚最后看了他一眼,便悻悻离去。她知道傅星齐不会再相信自己,可她却不能因为他不信,就避而不谈。
只有魏晚自己明白,她是因何而重生,这一世,她都注定了要偿还自己的罪孽。
——
魏晚走后,傅星齐独自在屋里等了许久,都不见纪攸回来,这才出门去找,没想到这人竟然廊下听雨。
“不是说就在屋外,随叫随到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
纪攸回头,见傅星齐有些生气,有些奇怪,却未戳破,只问:“魏姑娘回去了?”
听他如此心平气和地提魏晚,傅星齐更觉不悦:“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和她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
“魏姑娘找教主是谈正事的,不是么?”
傅星齐被反问的一阵语塞,只冷着面道:“回去。”
纪攸乖乖地跟在身后,始终没有上前哄哄他的教主,他能说出让傅星齐更心梗的话来,可那些伤人的话,他都老老实实地放在了心里。
他不想伤了傅星齐,也伤了自己。
他不敢抱有多余的奢望,反正傅星齐早晚还是会离开的。
和一个心爱的女人成婚喜乐,绵延子嗣,以后天星教不仅会有教主夫人,还会有少主,少少主,而他这个总管,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知是不是想的太入神,纪攸竟没发现傅星齐停了下来,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傅星齐则以为他是在向自己示弱,主动贴近,再有什么气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佯装着教主的气势,没有转身,开了门才将纪攸拉了进去,说着:“冒冒失失的,像个什么样子。”
纪攸听他这样开口,便知他已消气了大半。
傅星齐无非就是想让他表现的多在乎一些,他也并非真的不好奇,为何魏晚看起来这样特别。
于是顺着傅星齐问道:“魏姑娘方才,和教主说了些什么?”
傅星齐听了果然心情转晴:“这会儿又想知道了?我偏不想说了。”
纪攸瞧着他小孩一般的心性,不禁失笑,故意道:“不说就不说,我还能强迫了教主么?”
傅星齐见状,又缠到他跟前:“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纪攸与他对视,忽然认真了起来:“若是我想,教主真能告诉我,魏姑娘的事吗?”
傅星齐没由来地心一紧,纪攸想听的不仅仅是魏晚方才与他说了什么,还有更久之前的事,纪攸都想知道。
可他该怎么说?
傅星齐的犹豫印证了纪攸先前的担忧,他转过身,还是那句话:“我说笑的,教主莫当真。”
傅星齐望着纪攸弯腰的背影,他总是绷着脸,连和自己亲热的时候,都是如此。傅星齐确信纪攸心里有他,可大抵还是对教主的敬爱之情更多一些。
纪攸原本就擅藏事,倘若连他也藏着,藏出了误会,便离了心,难保又会是一样的结局。
想到这儿,傅星齐便忍不住拉住纪攸的手,与他对面相视,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傅星齐一闭上眼,就能梦见那个火光之夜。纪攸的面容狰狞,浑身浴血,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绝望。与眼前的纪攸浑然不同。
傅星齐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纪攸也似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让自己显得尤为镇定,他闷声开口:“教主是不是,很早之前就与魏姑娘相识?”
傅星齐轻声苦笑,有时,他也害怕纪攸太聪明。
他斟酌一二,遂说道:“在你下山的那段日子里,我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说来你可能不信,在梦里,魏晚是我的妻子。”
纪攸的眼中难掩震惊,他想过无数的故事,当真正从傅星齐口中说出时,又完全是不同的心情,那阵痛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
傅星齐接而说道:“在梦里,我对魏晚一见钟情,十里红妆求娶,成婚数年,育有一子。可最终,她勾结中原,趁我闭关之时将我逼死,还为天星教引来灭门之祸,我醒来后,便对她恨之入骨。我知道这难叫人相信……”
傅星齐话未说完,便被纪攸扯着吻了起来,这是纪攸对他主动的第一个吻。
欢喜之余,更多是惊讶,这实在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吻。
可纪攸不想再听下去,他就像是在听傅星齐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与另一个人纠缠一生。
“阿攸,你……”
纪攸压制自己微颤的手,一吻结束后,始终不愿抬头,只看向不知何处:“别再说了,这只是一个梦。”
傅星齐不知该不该点头:“是梦,却很真实。”
纪攸也来了气,质问道:“你的梦里便只有魏晚,没有我吗?”
这样以下犯上的纪攸,反让傅星齐有些欣慰,心里充满了暖意:“有你,你以一敌万,将我护在身后。”
“我既是以一敌万,你为何还会死?”
傅星齐有些尴尬地沉默了,纪攸接着道:“我没护的了。”
“那是他们人多势众,且处心积虑!”
傅星齐是为了宽慰他,才这么说的。这句话,终是在纪攸的心里落下了一个结。如果连傅星齐这个人都护不了的话,又谈何别的?
傅星齐看着纪攸有些莫名自责的样子,心中夹杂着前世的记忆,难受极了,只捧着纪攸的脸轻吻:“我们不说这些虚幻的,只看眼下好不好?”
没等纪攸反应,傅星齐便毫不客气地将人推进了床榻,以一种极为变扭又羞耻的姿势,压了上去,反手卸下了床帘,两人在狭窄又昏暗的空间内,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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