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明月锋看向钻进怀里的印寒,浓密柔软的卷发像丛生的海草擦过下巴,印寒烦闷地说:“不想改论文。”
“你不是看完一遍了吗?”明月锋摸摸怀里闹别扭的脑袋,“还需要做什么?”
“打分。”印寒说,“我不想做,你帮我。”
“我不会啊。”明月锋哭笑不得,“学生做作业痛苦就算了,你个当老师的,怎么也这么痛苦。”
“因为我是笨蛋。”印寒说。他觉得这两个字对付明月锋太好用了,至少现在,明月锋抖着肩膀笑得开怀:“瞎说什么呢,你要是笨蛋,你能把我绑在这里吗。”
明月锋将赖在怀里的印寒挖出来,说:“电脑拿给我看下,咱俩商量商量。”
印寒打开笔记本,推给明月锋看:“学院要求挂科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你上次挂了多少?”明月锋问。
“三分之一。”印寒说。
“……”明月锋咽下一口唾沫,“幸亏我上学的时候,你不是我老师。”他拿出一张纸算数,简单算了一下比例,“你们办公室的老师挂科率怎么样?”
“他们维持在百分之十。”印寒说。
“那你也跟他们一样呗。”明月锋说,“你教八个班,三百零五人,最多挂三十个人。”
印寒皱眉:“有些人的作业,我不想给他们及格。”
“你这样想,这一次考试,在他们生命的长河中,改变不了什么。”明月锋说,“你对他们苛刻,反而会遭人怨恨,吃力不讨好,不如行个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他生来圆滑,抬手搂住印寒的肩膀,轻声细语地教他,“你以后的目标不是教学生,是做出更有影响力的课题,升任教授,现在何必跟大一大二的学生一般见识?”
印寒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明月锋蹭一下小伙伴的额角,说:“不要说自己是笨蛋啦,我以后还要仰仗你看合同呢。”
印寒看着明月锋,凑近亲上去,小声说:“见到你我就是笨蛋了。”
第111章 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
天蒙蒙亮,卧室紧闭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透出灰白的天际,今个儿是阴天。明月锋起夜上厕所,被银链绊了一下,瞬间清醒,扶着墙平息惊吓。这段日子过得舒心顺意,像是从高压的道德困境中偷得一片洞天福地,容他卸下包袱,休养生息。
然而手腕上的银链明晃晃地告诉他,这只是短暂的快乐,终有一天会迎来终结。
明月锋深知拖延没有意义,可他就是死咬着不松口,但凡他一日不与印寒心意相通,便能一日不见家长,不用面对道德的审判。
一如鸵鸟将头埋入沙土逃避现实。
床上鼓起一个包,蜷起的男人顶着一头杂乱的卷毛,右手在床单上摸来摸去寻找温热的触感,他模糊地呢喃:“明月。”
明月锋叹气,扯着银链走到床边,坐下,摸摸印寒的脑袋:“在呢。”
“睡觉。”印寒往明月锋的方向拱了拱,紧闭的双眼犹如畏光的鼹鼠,他四肢搂紧平躺的发小,再次陷入梦境。
明月锋拍拍对方的脊背,眼皮下坠,卷入深眠的漩涡。
熟悉的酥麻沿着脊梁骨传入大脑皮层,唤醒深海中徜徉的明月锋。
…………
明月锋烦恼地揉揉额角,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一条不起眼的经济新闻出现在信息流中【无垠服装总经理换帅】。陈芝瑶终是抵不过愧疚与母女亲情,将作为嫁妆的总经理位置交给了边珦。
而边珦答应明月锋的事情,也该兑现了。
明月锋神情微妙,他收起手机,看向拾掇齐整的印寒,说:“不出你所料,边珦成为无垠服装的负责人了。”
“应该的。”印寒眼神平静无波,在他看来,这条新闻远不如明月锋主动亲他有价值,他问,“你想吃什么?我下楼买。”
“别买了,煮点面条。”明月锋说,他扶着床头站起来,感觉自己快要被印寒养瘫痪了,“我想出门转转。”
“不行。”印寒干脆利落地拒绝,“你要什么,我下楼买。”
明月锋瞪大眼睛,他觉得荒谬:“你不能关我一辈子。”
“关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印寒说,“我有两个月的暑假,现在才过去十天。”
“天呐。”想到要待在这个小房子里被锁两个月,明月锋就要疯了,“我还有工作,和秋日青崖!”
“我爸妈的品牌马上就要破产清算了!”明月锋抬高声音,“你明明知道了我的心意,我离不开你,你还要关着我,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印寒逼近刻意忽略核心问题的明月锋,“你知道为什么。”他物理堵住发小那张讲话不讨喜的嘴巴,问,“吃饭还是吃我?或者我吃你?”
…………
“妈耶,你不要命了。”明月锋吓得嘴唇发白,一把搂住印寒的腰,“别动,寒寒,我服了行不行。”
“我不服。”到了这一步,哪有往回退的道理,印寒十分能忍,他环住明月锋的脖颈,胸口咚咚跳的心脏紧贴明月锋耳畔,他低声乞求:“明月,你亲亲我。”
……
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明月锋仰头与他接吻,抬手将湿淋淋的卷发别在印寒耳后,说:“高兴了吗?”
“嗯。”印寒眼尾漾开的水红宛如天际一抹霞光,他亲亲明月锋的额头,“高兴。”
“傻得要死。”明月锋心疼极了,半推半就地附和印寒。
俩人闹腾一番,时针指向十点,印寒摸出钥匙解开明月锋手腕上的锁链。
身上的锁链解除,心灵的锁链彻底绑缚住松间明月,把这遥远的星体栓在印寒的小屋里,当做照明的灯球。
洗过澡,明月锋去厨房煮面条,留印寒半躺在沙发上,好好休养刚刚因冲动造成的隐秘伤口,虽逞强说不疼,但青白的嘴唇做不得假。
蒜香蒸茄子、蛋汤、细碎的肉丁搭配软烂的面条,一碗不用牙齿劳动的清淡咸粥出锅,明月锋倒了几滴香油,端到印寒面前。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印寒接过粥,“我身体很好。”
“我照顾你不开心吗?”明月锋问,“我还挺开心的。”他落座印寒身边吸溜面条,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他再怎么逃避,也挡不住心灵的叩问。
若不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退让,哪能让印寒突进到这一步。
心软,乃兵家大忌。
运动使人饥饿,两人唏哩呼噜各吃了两碗面条,明月锋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他呼出一口气,像是把这些年的负面情绪全清理出去,心脏轻盈,刷锅的动作也松快起来。
印寒躺不住,没一会儿就走到明月锋身后,拿起抹布收拾灶台。
明月锋问:“下午你有安排吗?”
“没有。”印寒说。
“走,我们出去约会。”被关十多天,明月锋迫不及待地想出门转转,他问,“你的车呢?”
“王岳扬开走了。”印寒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提起王岳扬,明月锋眼睛微眯,问:“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计划?”
“是的。”印寒大方承认,“我需要帮手,他最合适。”
“他确实合适。”明月锋点头,“杀人越货的好苗子。”
俩人凑不出一颗良心,收拾完厨房,明月锋的手机嗡嗡作响,是边珦。
“明老板。”边珦的声音兴致高昂,“活着没?”
“没死。”明月锋没好气地说,“你卖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问我怎么样。”
“来不及嘛。”边珦幸灾乐祸地说,“你在微博上的名声已经晋级为渣男代言人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洗白?”
“到时候任职公告一发,谣言不攻自破。”明月锋不在乎名声,他是商人不是明星,名声又不能换钱。
“我看你这么久不联系我,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边珦说,“你可是秋日青崖的希望。”
“我,额,事情比较复杂,但是,”明月锋吞吞吐吐,“我有对象了。”
“什么东西?!”边珦震惊之下灵光乍现,“敢情你被抢婚了?”
“算是。”明月锋捂脸。
“怪不得这么久没消息,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边珦愤怒地咆哮,“你这个骗子!”
第112章 正经的约会
忽略边珦的无能狂怒,明月锋挂断电话,对站在一旁眼巴巴等待的印寒说:“不管她,咱们出去玩。”
“边珦有说什么时候要你上任吗?”印寒问。
“她说明年年后。”明月锋说,“正好我也要给穆总一个交代。”他接过印寒递来的衣物,没好气地抖开,“之前你把它们放哪了?”
“楼下的洗衣店。”印寒说。
明月锋套上休闲裤和衬衫,衣领挡住锁骨处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红痕,引得印寒皱起眉头:“要不别出门了。”
“为什么?”明月锋疑惑。
印寒研磨尖锐的虎牙,漆黑的眼珠泛着危险的光泽。
明月锋察觉到小伙伴的蠢蠢欲动,抬手捂住对方的嘴巴,说:“别想咬我,大热天的我总不能戴围巾出去。”
印寒敛下眉眼,蓬松凌乱的卷毛透露出几分不服气,他拿起手机给王岳扬打电话。
“喂,印寒?”王岳扬诧异地问,“明月锋没报警吧?”
“没有。”印寒说,“车你开去了哪里?”
“停在明月锋住的那个酒店的地下车库。”王岳扬说,“咋样,事情成了没?”
“嗯。”印寒应道,他炫耀似的接着说,“我们要去约会。”
“啧啧啧啧。”王岳扬发出嫉妒的声音,“功劳有我的一份,你俩结婚我就不掏份子钱了。”
“不行。”明月锋的声音冒出来,“你双倍。”
“靠。”王岳扬拍桌,“你个铁公鸡!”
一番嘻嘻哈哈后,明月锋和印寒决定先去酒店车库取车,下楼的间隙,明月锋问:“这房子你租了多久?”
“一年。”印寒说,“可以提前退租,押金不退。”
“你是真行。”明月锋抚平手臂皮肤立起的汗毛,一把薅住印寒的后脖颈,“打算关我一年?”
“可以续租。”印寒老神在在地说。
敢情不止关一年,若他迟迟不开窍,印寒能把他关到八十岁。
“我会报警的。”明月锋说。
印寒转头亲明月锋一口:“那就关到你报警。”
明月锋冷哼一声,把印寒鸟窝般的卷毛揉得更乱,他着实拿小伙伴没办法。
两人打车去酒店取车,交了一笔昂贵的停车费后,驱车前往最近的电影院。明月锋脑海里关于约会的贫瘠印象,仅有吃饭、看电影、逛公园这种传统又无聊的活动,好在印寒也不懂怎么约会,只要和明月锋一块儿他就高兴。
明月锋抱着一桶爆米花,拉着印寒走向观众席最后一排,他们选了一部动画片。原因很简单,明月锋讨厌看爱情文艺片,印寒表示可以看恐怖片,明月锋觉得恐怖片只吓他一个人没意思,战争片太沉重,悬疑片太烧脑,选来选去,干脆选了一部画风可爱的动画片。
印寒不在乎看什么,龙标闪过,影厅陷入黑暗,电影放映开始,他的手也从爆米花桶,移到明月锋怀里,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摸什么呢。”明月锋小声问。
“手。”印寒掰开明月锋交握的手,霸道地拢进掌心,他乌黑的眼珠倒映着大银幕绚丽的画面,修长的手指和明月锋的纠缠不休,剧情进展半点没看进去。
“你这样我怎么吃爆米花。”明月锋哭笑不得。
“我喂你。”印寒很乐意代劳。
“得得得。”没等明月锋拒绝,一颗圆润的米花球悬停唇边,随他张口而抿入。气氛倏忽暧昧,明月锋咯吱咯吱嚼爆米花,在电影中奔跑的女主角遇见命中注定的男主,印寒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他低声说:“亲爱的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词句与音箱中传来的台词重合,明月锋斜睨他,眉眼含笑,默契地接茬:“It's Your lover。”
电影讲了个女孩战胜反派与爱人长相守的故事,没多大新意,通俗又老套。影厅里稀稀拉拉的观众纷纷打哈欠,明月锋和印寒周围一圈空座位,倒方便了两人调情。
“等会儿你想吃什么?”明月锋问。
“看你。”印寒不挑食,紧着男朋友的口味。
“粤菜吧,清淡。”明月锋想吃辣,念着印寒的身体,还是选择了淡口的菜系,“好久没吃虾仁红皮肠了,想得慌。”
“好。”印寒应道。
电影结束,灯甫一亮起,观众们迫不及待往外走,大抵是受够了无聊的剧情,明月锋站起身,大大方方地牵起印寒的手:“走吗,男朋友?”
印寒突然笑开,心下因明月锋的主动踏实了些,他点头:“走。”
明月锋也被小伙伴春风般的笑意晃了眼睛,印寒不常笑,他总是安静地守在自己左右,固执倔强,疏冷淡泊,像一块不知疲倦的石头。这一笑,眉眼生动,宛如铁树开花,春水荡起柔波,直荡进明月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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