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让你问三个问题。”梓狐神情挂不住了,“你这都问了第五个了。”
有时候, 梓狐很想将这位仙尊的脑袋剖开来看看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现下是什么处境吗?
这是被抓啊!
苌舟表示理解,但他很好奇,眨了眨眼, “那, 一点点都不能告诉我吗?”
梓狐的眼神霎时凶狠, 苌舟咽了咽口水, 他本该害怕的,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梓狐现下的心情很好,于是他毫不畏惧地直视梓狐。
梓狐不为所动, 看了苌舟一会,面色有些缓和,“有人教过我,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些问题我不想回答, 也不会告诉你, 不过,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比如,我抓你来这里的目的。”
“就是不知道你听了这个目的之后,还能不能像此刻这么从容?”
梓狐不怀好意地盯着苌舟,继续道:“我跟着你们去妖界的时候,我就在想,手握凡人生死大权的冥王,眼中只有地府的规则,一声令下就能让数百万亡魂消散,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弱点?”
“是灵力?修为?还是别的?直到……我看见他为了你,当众羞辱妖界少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唯一的弱点,是你。”
“我花了很长时间,遍查典籍,搜罗轶事,都找不出一个办法,能让冥王心甘情愿地听我的话,可是你不一样。”
梓狐上下打量了一眼苌舟,好似在看着什么新鲜事物,“只要有你在,冥王就一定会来。你如今调用不了灵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也反抗不了我,不如你猜一猜,我希望冥王为我做什么事呢?”
苌舟忽然激动起来,“你这个疯子!你想对他做什么?你要是敢伤他,只要我还活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梓狐啧了一声,“适才不还很从容吗?怎么现下如此激动啊?”
梓狐捂着嘴,放肆地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了,所以我将你从头到尾都搜了个遍,你应该发现了吧,你身上的宝物啊,还有那些能传音通信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扔了,你又调用不了灵力,就算你想不放过我,现下,此刻,你能奈我何?”
“有本事你打我啊!哈哈哈……”
梓狐笑个不停,苌舟快气疯了,“你!”
“呃……”腹中骤然一搅,疼痛使得苌舟面色一瞬苍白,苌舟抱着肚子,难受地皱了皱眉。
好像过火了。
梓狐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愣了片刻,有那么一息的思维空白,思考了一会,他突然半跪在地,像出生不久的幼狼那样,冲着苌舟嗷呜了一声。
苌舟不明所以,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几乎是惊恐地看着梓狐。
梓狐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好笑吗?”
“你……”
苌舟肚子更疼了。
你自己看看这好笑吗!
呜呜呜,青毓你快来收了他吧,这里有个变态。
-
青毓按照书信上的地点来到了羟国旧址。
说是羟国旧址倒也不准确,因为这里如今已是荒凉一片,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哪里还有一点旧址的样子?
任谁看了,也不会将此地与曾经的羟国联系在一起。
羟国那时一夕之间被灭,亡魂怨气深重,即便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走入此地,青毓依旧能听到其间残留怨气的轻微哭嚎声。
他眼前浮现出曾经安宁祥和的街道,从他所在之地,延伸出一条官道,一直绕进城内。
“公子,喜欢这个吗?”
摊位商贩的吆喝声犹在耳畔,而他们的面容,被白雾覆盖,仿佛置身海市蜃楼,既虚幻,又迷离。
青毓以神识在这片土地上巡查,来回往复,却没有半点线索。
按照那书信所言,此地拥有特殊空间,既然神识巡查不到……
青毓矮下身,五指覆上地面,将灵力打入地下,与地脉共鸣。
以他为中心,所有曾经羟国所占之地,皆蜿蜒出无数条似藤蔓又似裂缝一样的东西,纵横交错地填充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甚至连半空中,也逐渐攀爬着青毓的灵力,交织成一张囊括万物的网。
这场探寻足足持续了三日。
最后一日,网破碎了,所有的灵力汇聚至西南方向,形成一道光柱。
青毓终于停手,缓缓抬眼。
-
那日过后,苌舟陷入了昏睡。
他本就因被施术而没有力气,加上被梓狐又吓又气的,实在是心神不济,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冷。
但现下的冷,比之苌舟一开始在山洞里的冷还是要好很多的,没有那么刺骨了。
想到昏睡前的场景,苌舟第一反应就找梓狐的所在。
山洞里依旧没有梓狐。
他和苌舟第一次醒来一样,站在洞口。
像个没有生气的雕塑。
彼时苌舟没有注意,现下顺着梓狐的角度看过去,那好像是亡灵城的方向。
梓狐,一直在看着亡灵城吗?
那样一座阴森鬼城里,到底有什么?
会不会那座亡灵城,就是复活上官榆的关键?
梓狐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就知道苌舟已经醒了,他没回头,只是遥望着远方,看着亡灵城上乌鸦飞远又飞近。
连乌鸦都觉着不详,却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
梓狐语气感慨,“仙尊,你知道吗?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一共两百九十一年零八日。我日日都在盼着,过一日,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现下,我终于等到了。”
盼?梓狐在盼着什么?两百多年……羟国……亡魂,还有鬼魂……
苌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道:“你想用鬼魂,替换亡魂?”
苌舟在上仙界,曾听到过一个传言。
据说那是在三千年前。
有一位将军,心狠手辣,为国征战,身上背负了无数条人命。在一次征战中,将军不慎被对手取了首级,从此落败,身死他乡。
将军含恨而死,因此死后十分不甘心,怨气极重,沦为亡魂。
亡魂是无法进入地府的,也没有多少意识,按理说像将军这样怨气极重的亡魂,只有消散这一条路,可那位将军有些特殊。
他死前的滔天恨意,使得他保留了一小部分意识,所以他在死后,夺取了一个鬼魂为己所用,自此脱去了亡魂的身份,占着那个鬼魂的身世,以鬼魂之身,顺利进入了地府。
那位将军瞒过了鬼差,甚至如愿过了奈何桥,可惜在进入轮回的前一步,被冥王发现了,最终囚于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永世不得轮回。
传言纵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用鬼魂替换亡魂,此举是可行的,只要掩饰得当,瞒过整个地府,像传言那位将军一样,最后一步若是能瞒过冥王,那亡魂也不是没有可能转世轮回。
梓狐费尽心思,又利用罗酉和林稚将地府的三千七百九十九个鬼魂转移到亡灵城中,说不定就是打着让亡魂轮回的主意。
梓狐挑了挑眉,走过来时,眼神里还有一丝赞赏未曾褪去,“你猜到了?真聪明。”
梓狐不再隐瞒,道:“你说的没错,这座亡灵城,就是为了让亡魂代替鬼魂而建立。城内不仅有地府的三千七百九十九个鬼魂,还有昔年死去的羟国亡魂,也是三千七百九十九名。只要时机成熟,那些亡魂就能依托鬼魂之身,进入地府轮回。”
苌舟不懂梓狐指的时机成熟是什么,他只知道:“你如此逆转阴阳,违背常理,没想过自己的结局吗?”
就不怕被天道惩罚,身死魂消吗?
“结局?”梓狐很不在意,“顶多不过就是一死,那有什么,死就死了,一条命而已。”
梓狐笑了一声,他不理解苌舟身处险境还考虑着他人结局的意义何在,就如同他不理解苌舟曾经说过的,仙尊悲悯世人的含义。
但这样的苌舟,总会让他想起一个人。
梓狐神情很温柔,解除了苌舟体内的术法,随之而来的,他再次绑了苌舟的双手,“看在仙尊帮过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仙尊一个秘密。”
“仙尊知道,地府为什么不接纳亡魂吗?为什么同样是凡人,死后,鬼魂可以进入地府,但亡魂却不能?”
“因为亡魂身上的怨气太重,一旦涌入地府,怨气就会转化为大量的阴气,那个时候,地府的阴气会急剧增加。”
“虽然阴气是鬼差修行的主要来源,但鬼差未必都受得了阴气,阴气若是急剧增加,他们反而会很痛苦,冥王,也是一样的。所以为了保护地府,地府从不接纳亡魂。”
“好了,秘密就说到这里。”梓狐在苌舟开口前,施术封住了苌舟,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梓狐视线在苌舟面上扫过,如水般轻柔,“仙尊,你再等等,你的冥王很快就会来找你的。只是不知道,他找到这里的时候,需要多久呢?见不到你,他应该很着急吧……”
梓狐话语一顿,与此同时,苌舟感觉整个山洞震了一震。
梓狐敛下神情。
“喏,他来了。”
第37章 ◎抱一抱,好吗?◎
梓狐将苌舟带出去的时候, 青毓正站在洞口不远处。
苌舟一见到青毓,视线就不动了,他仔细看了看, 青毓没有受伤,可神色之中有着一丝疲惫, 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这么快就找到此地了?才三日。”梓狐语气嘲讽,“我还以为, 你得找上十天半个月,这三日很累吧,冥王?”
青毓定了定神, 没有理会梓狐的嘲讽,冷声道:“把他还给我。”
“别着急啊。”梓狐眼底涌上几分戾气,“让我检查一下, 你有没有遵守我的要求。”
梓狐一只手牢牢抓住苌舟, 另一只手施术, 随即一道灵力笼罩在了青毓头上, 逐渐蔓延全身。
青毓面色一沉, 没有反抗。
“嗯,确实是独自一人前来,也没有施术告知上仙界的痕迹。”梓狐收回了灵力, “没有违反我在信中的要求,很好。”
“不过,你这是什么眼神?”梓狐侧了侧视线, 青毓的眼神太过锐利,他竟不太敢直视, “我说冥王, 你不要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会把仙尊放了的,如果你希望,我甚至可以将他送回上仙界,但我有一个条件。”
梓狐指了指青毓身后的亡灵城,“你心甘情愿走进那座城里,我就将仙尊放了。”
青毓转过头,不同于苌舟所见,青毓看向那座亡灵城时,雾气几乎是直直袭入眼中,他脑海间顷刻被亡魂滔天的怨气占领。
青毓的脸色白了一瞬。
他压下.体内的灵力翻涌,转回视线时,面色如常。
梓狐很满意青毓现下的表现,挑衅地一笑,“不敢进去吗?冥王。”
从苌舟的角度,他看不到梓狐的神情,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梓狐为什么非要青毓心甘情愿地进入亡灵城?
他到底希望青毓为他做什么事?
苌舟不敢赌,只能拼命地摇头,想让青毓别答应。
青毓视线落在苌舟面上,那是苌舟第一次,从青毓眼中看到如此明显的心疼。
“你保证,不伤他。”
“行啊。”梓狐竖起三指,以术法起誓,“我发誓,冥王进入亡灵城后,我不会伤害苌舟仙尊,如果仙尊愿意,我明日会亲自送仙尊前往上仙界,若违此誓,魂飞魄散。”
梓狐立完誓,又补充道:“我仙骨仍在,以术法起誓,违背誓言会被天道降罚,绝对没有哄骗你的成分在,这下,冥王该信我了吧?”
青毓没回答,而是看了苌舟一眼,只一眼,青毓便错开视线,转身往亡灵城走去。
城外的乌鸦提前预知到有人打扰,纷纷张开翅膀,一边嘶哑地鸣叫,一边往远方逃离。
苌舟眼睁睁看着青毓走入雾气之中,他想发出声音,可是被术法所封,即便他再怎么挣扎,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苌舟努力地调用灵力,想冲破术法,但只要一调用灵力,腹中的孩子就开始抗议。
苌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忍着疼痛,任由冷汗浸湿发丝,终于在青毓进入亡灵城的前一刻,调用出为数不多的一缕灵力,冲破了术法阻碍。
“青毓,你不能进去!他不会杀我的,你回来!”
青毓猝然回首,却看见梓狐指尖搭上了苌舟的脖子。
梓狐眼含威胁,五指收拢,掐紧了苌舟的脖子,灵力绕了上来,苌舟几乎不能呼吸,憋得面色涨红。
朦胧之间,苌舟见青毓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亡灵城。
亡魂的哀鸣声再次响起,却带着诡异的欣喜,令人头皮发麻。
“青毓!”苌舟奋力地挣了挣,挣脱不了梓狐的束缚,反而是手腕间都挣扎出了血色,被麻绳绑着,看着有些可怜。
梓狐注意到了苌舟腕上的血色,在苌舟看不见的角度,他摇了摇头,“既然仙尊这么不听话,那不如,仙尊进去陪他吧。”
梓狐除去了束缚苌舟的麻绳,用灵力包裹住苌舟的手腕,消去了血色,而后他施术,将苌舟送进了亡灵城。
远处的雾气前所未有地高涨,若苌舟身在亡灵城外,便能看见,此刻的亡灵城比他先前所见,外表要可怖得多。
亡灵城的大门彻底关闭。
乌鸦逃离不了这片天地,叫声逐渐变得痛苦。
梓狐在洞口处坐了下来,撑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这大概是我最后做的一件善事。仙尊,跟你的冥王,见最后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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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不说,梓狐送苌舟进入亡灵城的力道还不小,以至于苌舟进了亡灵城之后差点摔倒,还是青毓察觉到异常,及时伸手来扶,苌舟方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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