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天之后,周景站不起来了。
周景也再没有和陆吾笑过。
哪怕陆吾推着周景看朝阳,给周景做晚餐,傍晚帮周景洗澡,给周景讲着人类愚蠢的笑话。
周景都没有再笑过。
陆吾终于有些慌了,他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却不懂得如何挽救。
后来他从网络上知道,敲断一个人类的腿,是万分不能够饶恕的罪,那是天大的仇恨。人类脆弱的很,不像他们大妖,整天打打杀杀。
估计周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陆吾终于开始慌张,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恶。
所有人类都有腿,他却敲断了周景的腿,周景会成为人类社会中的残疾,更有可能被人嗤笑嫌弃。
再后来,和周景一同上山的世家子弟误打误撞,终于找到了陆吾这边。
陆吾躲了起来,让那群人带走了周景。
因为这些天陆吾上网,懂得了貌似自己喜欢上了周景。
网上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放他自由。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他快乐就好。
听到这里,白泽已经鼻尖通红,他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开始抹眼泪:
“老陆,这就是你的爱情吗?你懂得好多,你和周景的爱情可真凄美。”
反观一旁砚九,他擦了擦额头蒙上的一层细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砚九听过许许多多的故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故事听到出汗。
打断腿、囚禁……貌似尚京那么有病,都没这样玩过。
这个陆吾不愧是睡了百八十年,睡得脑袋都不大正常了。
甚至砚九开始反思自己,以后自己是不是应该少睡一些。
这时,砚九看着小苦瓜似的陆吾,好奇道:
“你就听信网上胡说八道,然后又把周景放了?”
陆吾不解:“不应该吗?”
砚九其实对于人类的感情也不是那么敏锐,特别是这种爱情之事。
他能算得出来,周景心底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是陆吾。
也能算得出来,周景后面会和陆吾在一起。
砚九一向以卦象的结果为导向,但于各种情感都特别迟钝。
所以陆吾一开始让砚九帮忙,帮忙参谋着他和周景的感情,这步就错了。
此时砚九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应该放了周景,你应该让他在山里,他喜欢你的。
一日一日,他总会原谅你的。
卦象显示你们两个会在一起,你把他放走了,你们还如何在一起呢?”
说到后面,砚九显然已经疑惑。
白泽看着砚九,啧啧称奇:“你是在人间长大的吗?”
砚九点头:“我也是晏阳人。”
白泽感叹:“你这想法怎么比我们大妖还危险。”
这个娃娃,对于感情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相爱的双方,给予彼此尊重、自由、平等,那才是相爱的前提。
而陆吾囚禁周景,那是一种病态的爱情。
反观周景这边,其实周景一直没有怨恨过陆吾。
他看陆吾,真的心智不是很成熟,直白原始,随心而动,不考虑后果。
所以,当陆吾敲断周景的脊椎时,周景并没有感受到陆吾的残暴。
他只感受到了陆吾的慌乱,不知所措,以及不遮掩的怕自己离开。
陆吾不知自己是不是患有哥尔摩斯综合征。
他那个时候是想抱抱陆吾的,但是他不能。
他要对陆吾冷漠疏离,陆吾对人类许多事情学习的很快。
周景知道,陆吾很快就能意识到他错了,甚至能够把自己放了。
然而,他确实也等到了那一天。
最后,是什么让陆吾死寂的心得以死灰复燃,做出抢婚的举动。
是周景离开时,没有忍住,轻轻亲吻了陆吾眉心一下。
这是腿断之后,周景第一次笑,笑得无奈又无力。
周景对陆吾说:
“陆吾,如果你是人类就好了,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在晏阳,在世俗的目光里。
若是我和你在一起,会被世俗规则所不容的。
我就是一个俗人,抱歉了。”
周景生活在世俗,他背负着周家的责任,他也在意着世俗的目光。
这世俗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纵然周景也不愿挂着一张虚伪的面孔行走于世,但他别无选择,又摆脱不了。
那一日之后,陆吾好像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他开始讨厌世俗,连带着讨厌晏阳。
最初,在他们那个年代,众神没有那么多规则可言,快乐自由。
可人类是贪婪的,有欲望的,利己的,于是便有了世俗的眼光。
是以,某天,陆吾穿着周景给他搭配好的衣服。
衣冠楚楚的下了山。
山下晏阳,气运最强盛之处就是尚家,那尚家传承也有千年了。
特别合的陆吾心意的是,尚京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主。
第41章 鸡同鸭讲
陆吾百年前也曾守护过晏阳,再次下山时,却想毁了晏阳。
大妖这种生物,真的没有什么规则秩序可言,他们大都随心而动。
说实在的,砚九还挺羡慕的。
可是砚九也有自己的立场,所以他还是言不由衷的劝说陆吾:
“你想和周景在一起,你就想毁了晏阳,这种行为相当于毁了周景的家。
家在人类世界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甚至可以用生命维护。
它高于你那可笑的爱情。”
闻言,陆吾好奇的看向砚九:
“家?对你也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吗?我怎么感受不到?”
陆吾是真的好奇,他没有家,远古的昆仑或许是家,但昆仑更类似于他的公司。
这边,砚九眼睫垂落,思考着如何回答陆吾的问题,良久之后,他才淡淡道:
“我和周景不一样,我没有家。”
陆吾点头:“那你和我是一样的,我相信你的话。”
砚九无奈笑道:
“和你一个大妖一样,我真是不知道该荣幸还是该难过。
你既然信我,上次你都把周景放了,那这次就还把周景放了,也不要再为难晏阳。
不过你可以下山,去晏阳缠着周景。
人间有句话,好女怕缠郎。”
砚九用自己仅知道的情爱之事忽悠着陆吾。
陆吾也没有全然相信砚九,他有着活了好几千年的直觉:
“你真的懂吗?你前后言行很不一致,之前你还说不能放周景呢。”
还未等砚九回话,白泽又从边角窜了出来:
“懂,他当然懂,他可是香招先生,香招最懂人间事。”
砚九:“……”这都是谁造的谣,他只是会算卦罢了。
其实,白泽这样说,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白泽一觉睡了好几百年,这会清醒的很,他想去人间玩一玩。
他想陆吾陪他,这会当然要抓住机会忽悠陆吾的。
这时,陆吾忽然想起正事:
“砚九,不是,那个香招,我已经讲了我的故事。
你该给周景治腿了。”
砚九十分郑重的问道:“陆吾,周景有去看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陆吾:“昂?”
砚九:“人类生病,都要看医生的,找特别好的医生。”
陆吾拍了一下脑袋:“想起来了,确实,你们脆弱的人类找要医生。”
砚九:“所以你们为什么把我招来?我并不是医生,不过我认识一个特别优秀的医生,我可以帮忙介绍。”
闻言,陆吾眯着眸子看向砚九,他冷笑道:
“砚九,你耍我?”
砚九十分无惧的看向陆吾:
“周景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他好,医生是目前最靠谱的方式。
如果医生还是不行,我自然会找其他的法子。”
这时,窗外有车子的灯光闪烁。
陆吾这里已经好多年无人到访。
砚九侧头向窗外望去,忽然间一愣,那个车子他熟悉的很,是尚京的车子。
并且砚九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尚京是过来找自己,不对,正确来说是来接自己的。
反观陆吾,他看了看窗外正踏出车门的尚京,又看了看一旁面不改色的砚九,终于自我厌弃的撇了撇嘴。
陆吾想和周景谈恋爱,左右也不过就找了两个人类帮忙,一个尚京,一个砚九。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找了怎样的两个傻了吧唧的玩意当助攻?
情爱这事,他找的这两人好像还没自己懂。
关键是自己还曾对这两人寄予厚望。
拿出高脚杯,倒了一杯酒,陆吾不耐的看向砚九:
“接你的人来了,快走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你要是不能找到一个好医生,我就把你拿去熬汤。”
砚九的关注点在前半句:“接我?”
砚九话音刚落,尚京已经破门而入,他吊儿郎当的扫了砚九一眼:
“呦,你还没被吃掉呢?”
砚九装模作样道:“陆吾大人,心怀善念,自然不会吃我。”
陆吾嫌弃道:“得了,别胡言乱语了,快滚吧,你们两个都滚。”
……
回去时,星月漫天。
尚京手握方向盘,在山路中穿梭。
砚九坐在副驾,难得的没有睡意,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遇到了许多人,都纠缠于情感。
一场灌溉之情,红枝恨不得用一辈子来记。
陆吾这只大妖为了谈恋爱,也有好好学习人间的规矩。
小黑陪在沈十安身边几十年,收敛本性。
人也好、精怪也好、还是那些上古而来的神兽。
似乎都被情感纠缠住了,没有法子挣脱,越缠越乱,以至于那些人一脑子的混沌事。
余光扫向身旁尚京,清凉月光映在尚京的眉眼间,让身旁这个人看着有点不近人情。
砚九终于对尚京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尚总,我发现你这人很好。”
尚京莫名其妙的看了砚九一眼:“嗯?”
砚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他觉得尚京很好,与自己志同道合,都一样的不沉溺于感情。
若是尚京脾气再好些,他或许可以与尚京成为知己,共同研究研究怎样彻底断情绝爱,参悟人间大道。
然而此时尚京却在想,砚九觉得自己好,肯定是感动于自己半夜前来接他。
尚京也没办法的,他只是想到砚九在陆吾这个破地方,就有些失眠。
还是把砚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余光看到砚九潋滟的桃花眼,尚京感觉自己心跳波动越发不正常。
不对,应当是最近都不大正常。
最初,他期待砚九“破碎”,但真看到砚九受伤,他又极为不悦。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虽然“不好”,但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尚京抬头见月光,忽然感叹:“今晚月色真好。”
砚九也跟着感叹:“是好,今晚适合狐狸拜月。”
尚京:“什么?”
砚九:“我是说,我们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都喜欢更为清冷的月亮,砚九总是觉得太阳过于炽烈,太阳下的人也是炽烈的,让人望而却步。
还是月光好,看着就清净寡欢。
夜光照耀,也适合静心静己。
然而,砚九却忘了,相比于太阳,月亮更多被寄托于情感相思。
尚京瞟了砚九一眼,他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志同道合?”
砚九困倦的“嗯”了一声,尚京却勾了一下唇角。
所谓鸡同鸭讲,南辕北辙,这些其实更让人更加愉快。
因为人类更喜欢在脑海里加工听到的答案,直到把答案加工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第42章 营救
周景被陆吾掳走了也就掳走了,大家只会同情他,而不会去贬损他。
周景的风评向来很好,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只是可惜腿断了。
但是砚九就不一样了,婚礼那天,砚九整个人囫囵个被尚京抱走了。
大家不会觉得这是尚京的错,反而会怪砚九不检点,勾引了尚京,这世道总是更愿意欺负弱者。
特别是白家的那些老家伙们,觉得自家门楣受辱。
让砚九和周景结婚时,他们不顾砚九个人意愿。
这会出了事,反倒要对砚九喊打喊杀。
就例如现在,砚九早上出家门没走出去500米,就被白家的武侍给掳走了,甚至当时砚九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子。
武侍押着砚九的肩膀,将砚九一路押到了白家的一个厅房。
屋内,坐了白家好多长辈,一个个对砚九怒目而视,满脸嫌弃,好像砚九做了多对不起白家的事。
砚九一身懒骨头,他在屋子中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一把空椅子。
他只好拎着包子,靠在一根柱子上。
满屋子的“白先生”,让砚九有点头痛。
砚九只得看向上次遇到的白二夫人,他也就只记得这一个人了:
“二夫人,你们找我什么事?”
白二夫人声色俱厉:
“砚九,白家看得起你,让你和周景结婚,但你看看,你做出了什么混账事?”
砚九满脸茫然:
“嗯?周景又不是我劫的,我能做出什么混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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