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道骨……北南尧的手段远远超乎砚九的想象。
北南尧到处收集聚魂之术、聚魂之石,不仅仅是为了聚拢之斐的魂魄,同时也聚拢了一丝封阳的意识。
封阳的魂魄是完整的,北南尧也只能聚拢这极为轻微的一缕意识。
可这丝意识也能指引北南尧找到封阳的道骨。
太阳悬空,草木葱郁。
一丝白线状雾气飘游在前,北南尧拨开杂草,跟在后面。
不久之后,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出现在北南尧的眼中。
北南尧甚至很礼貌的敲了几下门,这才进屋。
顾七舟见到北南尧先是有些讶然,但很快又觉得理应如此,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语毕,想到了什么似的,顾七舟不放心的询问:“我师兄他……他还好吗?”
北南尧冷声道:“我没杀他,我并不是弑杀之人。
所以你将你师父的骨头给我,这里便没有你的事了。”
顾七舟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事?我顾七舟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把自己师父的骨头交出去。
还有,师父死之前将招摇交给我。
我待万事万物都虚伪,只有待招摇是真心的。
十安师兄没退,我那懒趴趴的师弟也没离开。
到我这……北南尧,恐怕也要让你失望了。”
北南尧冷声道:“人间这些年有这样一句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顾七舟洒脱的笑了笑:“我这不是牺牲,是为我师父尽孝,是行招摇山主的责任……”
说着,顾七舟挑衅的看了眼北南尧:“来找吧,我师父的道骨在哪里……”
北南尧已经面无表情:“年轻人自视甚高,你以为你真的藏的很好吗?”
说话间,刚刚离顾七舟还有几米远的北南尧瞬间出现在顾七舟的眼前。
他一手抓起桌上杯子,于手中捏碎,只剩锐利的碎片捏在指尖。
另一只手则是拽住了顾七舟的手臂,北南尧用力不大,顾七舟却“嘶”的痛呼一声。
北南尧依旧满脸严肃,没给顾七舟反抗的机会。
他掀开顾七舟的衣袖,抬起顾七舟手臂,隐约能看到顾七舟手臂皮肉下不自然的隆起。
北南尧精准的扯起顾七舟一块皮肤,那皮肤迅速剥落,竟然是后贴上去的一块假皮。
假皮之下,是一道非常新鲜的伤痕,甚至连缝合的痕迹都很清晰。
北南尧举起碎片,顾七舟眸子骤然紧缩,他用自己完好那只手去拦。
却被北南尧一把扭断手骨,紧随其后,碎片毫不留情面的划开顾七舟血肉模糊的血肉。
瞬间,那里更加的血腥凌乱。
北南尧赤手从顾七舟胳膊的血肉里拿出一块小珠子似的东西,那便是封阳的道骨。
他斜睨顾七舟一眼:“以为将骨头藏在肉里我就找不到吗?你身上的血腥味有点重,怕是肉都发炎了。”
语毕,不待顾七舟说话,北南尧已经一棍子敲在顾七舟的颈后,顾七舟不甘心的倒下。
他想,还是没有守住师父最后留下的这点东西。
……
招摇后山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砚九在一片空地中席地而坐,他双目紧闭。
脑海神识之中,一队红蝶引着一个俊秀和尚渐渐走近。
和尚眉眼间骄矜却又正气凛然,开口说话时有些玩世不恭:
“喂,小后生,是你在找我吗?”
砚九淡声开口:“是你徒弟北南尧在找你,他为了找你要拆我招摇呢……”
闻言,和尚亦是之斐陷入沉默,很快,他询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份光景?”
砚九:“一千年之后,是你从前从来没见过的光景。例如曾经车能在天上飞,名为飞机。
例如你徒弟修成鬼神,我们招摇拦不住他……”
之斐有些涩然:“这……”
砚九直截了当问道:“前辈能否先从昆仑缝隙中出来?”
之斐顿时面色凝重:“可是我出来,这昆仑大门可能就开了,昆仑……毕竟强大到不容于世。
它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
所以众神明才会关闭昆仑大门,陷入沉眠。”
砚九忽然询问之斐道:“前辈,你是将北南尧视为徒弟,或者……你是喜欢他?”
之斐再次沉默。
砚九却从之斐的沉默中看到了答案。
之斐喜欢北南尧,却在两人即将长相守那年,死于慈航寺。
死后灵魂也能相守,但之斐却用自己灵魂填了昆仑门。
砚九忽然喟叹:“其实也不必这样舍己为人,不必这样善良……前辈,你看现在世间还有几个人知道之斐?”
之斐淡淡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终归还是于心不忍。”
一句“话虽这样说”,击碎了砚九所有看似牢不可破的坚持,他说他要苟且偷生,贪生怕死来着。
可能到最后终究化成一句“话虽这样说。”
之斐谁也不欠,却在这昆仑缝隙呆了千年,为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
然而砚九身后,不仅仅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众人,还有他从小长大的招摇,有他经营了好几年的香招书屋。
还有他看到世界斑斓时遇到的尚京……
话虽这样说,红蝶还是化为屡屡丝线,缠绕在之斐的身上。
之斐眸子睁大:“后生,你这是……”
砚九淡声道:“前辈,这一千年辛苦了,填昆仑大门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况且……我不将你拉出,一会北南尧到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说话间,席地而坐的砚九唇角忽然溢出鲜血,他掌心的红玉应声碎裂。
一抹魂魄渐渐出现在砚九身前。
之斐朝着砚九双手合十:“谢谢你了,后生。”
砚九掀起眼皮,朝着之斐苦笑:“前辈,你本来就不是个和尚。”
闻言,之斐合十的双手改为抱拳:“说得也是,我本来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
这时,有很多丝丝缕缕碎裂的声音响起,砚九抬眼看去,不由拧起眉头。
极尽扭曲的空间,磅礴难言的灵力,那昆仑大门不是一个慈航住持就能填得了的。
可昆仑大门绝对不能开的。
与此同时,砚九想到很多很多,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仿若遗言充斥他的脑子。
最后,他摸了摸缠在腰封中的一块小石头。
聚魂石,已经聚拢了他母亲一半的灵魂。
叹了口气,砚九拿出手机……
之斐不解:“这是何物……”
砚九:“飞鸽传书的鸽子,只是速度很快,一瞬能飞万里。”
说话间,砚九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边,白修诚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好。”
砚九:“是我,砚九。”
白修诚:“有事?”
砚九单刀直入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我母亲吗?”
白修诚没有停顿,也没有什么情绪,可听着却是认认真真:“喜欢。”
砚九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丝说不清的笑,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伤。
“那你能为我母亲走到哪一步。”
白修诚毫不羞愧,可以说是虔诚:“我可以为她去死。”
砚九:“招摇后山,你来找我,速来。”
白修诚:“好。”
第168章 白修诚,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今,砚九才有些琢磨出白修诚对自己的态度。
自己小时候那些年,白修诚应该是厌恶自己的。
而这些年,白修诚应该是视自己为空气的。
但是以上种种并不能代表白修诚对自己母亲的态度。
特别是知道自己是白修诚唯一的血脉之后,砚九一直在想一件事。
白修诚有没有可能喜欢自己的妈妈?毕竟以白修诚这种洁身自好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砚九并不是太扭捏的性子,他想做什么便要做,需要什么人便要把什么人叫来。
特别是提及妈妈时,白修诚回答的磊落而迅速,这更加证实了砚九的猜想。
……
昆仑门裂开许多细微的缝隙,越裂越大,好像马上要绽开一般,岌岌可危。
哪怕这种时候,砚九依旧是悠游自在的。
他是不想死,但也不见得慌张,他能做的只有全力一搏,若是真的无力回天,那就是他死期将至,慌张也没用的。
这时,树叶被风吹得声响越发大。
伴随树叶沙沙声,白修诚的声音出现在砚九身后:
“你找我做什么?”
闻言,砚九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他淡漠的打量着白修诚,随即哂笑出声。
笑了几下,砚九便不想笑了,表情比刚刚还冷,他将一块石头递给白修诚:
“聚魂石,里面有我妈妈一半的魂魄,剩下一半我还没有找到。
我能把这石头托付给你吗?”
砚九想,白修诚是最好的托付之人了,若白修诚真爱自己妈妈,那一定会跋山涉水将剩下的魂魄找到。
现在,砚九也不像最初,希望妈妈看看长大的自己,不像最初想告诉妈妈放心,自己过得很好。
现在砚九只想聚齐妈妈的魂魄,然后让妈妈完完整整的去步入轮回。
不要以碎片的样子到处游荡了。
但万一他今天真有个好歹,那他妈妈怎么办呢?
砚九没办法,只能把石头交给白修诚。
“白修诚,我能相信你吗?”
白修诚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讶然、兴奋……随即又化为患得患失的悲哀。
“这是阿瑾的魂魄……”
闻言,砚九嗓子有些发紧:“阿瑾……她的名字吗……”他妈妈的名字,很好听呢。
白修诚抬头看了看那危机四伏的昆仑门,又看了看砚九的一身道袍。
他忽然询问道:“你想看看阿瑾吗?阿瑾应当是很想看看你的。”
砚九猛然抬头看向白修诚:“怎么看?她的灵魂只有一半。”
白修诚淡声道:“阿瑾的另一半灵魂在我这,我一直有收集阿瑾的灵魂,只是最近收集不到了……”
砚九:“……”
他妈妈的灵魂一半在自己这里,另一半灵魂在白修诚那里……所以最近他才一直收集不到妈妈剩下的灵魂。
白修诚很喜欢……甚至很爱自己的妈妈吧,可是……
砚九不解的看向白修诚:“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修诚冷淡看向砚九:
“因为要生你,阿瑾死了,她可以不用死的,但她想把你生下来。
那时我出门抓妖,被纠缠了半个月。
回来时我已经做不了决定了,当时已经来不及做决定不要你了,阿瑾把你留了下来。
你在阿瑾旁边大声的哭,阿瑾也在流泪。
她甚至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就不在了……
你命格特殊,阿瑾用灵魂为你祈福,连灵魂都碎得乱七八糟。”
说这话时,向来毫无感情的白修诚似乎染上恨意,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以冷淡的语气继续道:
“不过那是以前,以前我是憎恶你,现在我对你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我想阿瑾应当很爱很爱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杀人诛心,白修诚一番话比杀了砚九还让砚九难受。
但紧随其后,砚九心底涌上巨大的悲戚。
他的妈妈很爱很爱他,他的妈妈因为他而死,为了他平安长大,灵魂四分五裂。
砚九不知道此时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不甘又悲伤。
他明明拥有过那么深沉的爱,可到头来却从没有过妈妈的陪伴,还有阿瑾那灵魂都碎掉的死亡啊……
良久之后,砚九才渐渐平静,他回之白修诚以同样冷漠:
“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我理解你,但永远不会原谅你。
当然,或许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第169章 砚九妈妈1
尚京赶到招摇后山时,砚九正和白修诚相对无言,氛围很是凝滞。
尚京将老和尚拽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砚九身边。
见砚九有些出神,尚京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拽着老和尚来到昆仑门前。
昆仑门裂缝愈发恐怖,尚京却熟视无睹,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老和尚倒也没有畏惧,只是他的三角眼蒙上阴翳:
“用我去填昆仑缝隙,砚九也真想得出来。”
忽然,老和尚转向砚九,语气尖锐且恶毒,一点都不像个出家之人。
“砚九,你如果用我去堵昆仑缝隙,我一定闹得你招摇永无宁日,别忘了,这里毕竟是招摇的后山……”
闻言,砚九的情绪从白修诚那边抽离出来,他转头去看老和尚。
然而,尚京却扯过来老和尚胳膊,半点没有犹疑,甚至没有给老和尚呼救的机会,就一把将老和尚推进昆仑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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