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您冷静一点，再等等，不瞒您说刚刚相爱小屋的同事说沈和韵正在睡觉，等他醒了我们再通知您。”
“睡觉？”
“对！”
虞晗半信半疑，终于退回露台落座。
来时的不安却还是萦绕不散。
他趴在桌上盯着手机发呆，每分每秒都在等待沈和韵回他消息，天光渐暗，直到荧荧月色映在江中，他才收到了一条消息。
沈和韵说：“不用等我。”
虞晗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他等到了沈和韵的回复，却没等到他想听的话。
“沈和韵，你今夜不来我也要等你。”虞晗回电话过去，他吹着江风又补上一句，“不，你不来，我就去找你，我总能找到你的，你也别想躲着我。”
那边沈和韵默了两秒，无奈地反问：“一定要这样吗？”
“是你逼我的，沈和韵，是你逼我的！”虞晗激动起来，从低语变成怒吼。
难道是他喜欢这么狼狈吗，是他不这样做就会失去沈和韵，是他即使这样做了也未必能让沈和韵回心转意。
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
虞晗吸了下鼻子，他抬头，“沈和韵，你现在能看见月亮吗？”
“能。”沈和韵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抱着臂在卧室窗前为虞晗停留了几秒。
“很漂亮是不是？”虞晗寻找到一点连接他和沈和韵的东西才继续说，“我和虞梦慈是天生的冤家母子，小时候挨骂多少回数不清，长大到现在倒是记得很清楚她只打过我两回，你要不要猜猜都是为什么？”
沈和韵没说话。
虞晗轻笑一声，“说起来很巧，其实都跟你有关。第一巴掌让我躲到花园里哭，然后认识了你，虽然你现在好像不记得，但我那时候日想夜想找到我的好朋友，后面我自以为找到了人，梗着脖子和虞梦慈吵了这么多年的架，其实日子一点都没好起来。说起来重逢的第一面你我就觉得你脾气真好，好到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离开我，连虞梦慈都喜欢你，你真的很无所不能。”
“然后虞梦慈抽了我第二巴掌，她说我伤害了你，跟我冷战，可这一次我不想跟她再吵十年八年了，我甚至没有生气，因为其实她打的对。隔天我还在生你的气，她却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沈和韵，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折磨人，开心和生气都莫名其妙，我却束手无策。”
“或许说这些话你还是觉得我很幼稚，但我很努力的在改了，这几天总提比赛的事也不是故意烦你，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什么才能让你多可怜我一点，多看我一眼。如果能陪你做其他任何事，我也会很开心的，所以沈和韵，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回答的期限不仅限于今天晚上，半年或是一年，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虞晗一鼓作气，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心脏砰砰乱跳，他不要沈和韵肯定的答案，哪怕他顾左右而言他，胡乱说一句无关的话，他也会抱有希望。
但沈和韵没让他忐忑太久，他听见他绝情地说：“不可能的，虞晗，你试着去喜欢别人吧。”
虞晗要说什么，沈和韵却打断他。
“我本来不想说的这么清楚，但是虞晗，照顾你是我的工作，我脾气好是应该的，否则我凭什么让虞女士付我工资？我对你没有什么感情，离开你更不是因为受伤，只是觉得照顾你太烦了，我不想干这份工作了，你能理解吗？”
第73章
虞晗说：“沈和韵, 你在骗我。”
“没有，我以为冷落你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再纠缠我，没必要再让你伤心。可你执迷不悟, 虽然虞女士不会再付我工资, 但我深思熟虑后发觉这也算我工作上的失职，我得负责解决。”沈和韵冷静地陈述。
虞晗依旧倔强, “我不相信，你别找这么烂的借口, 难道我不知道你当伴读是兼职吗，她付你工资也是应该的。”
沈和韵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就算是工作, 肯陪他那么久，也一定是不讨厌他的吧,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沈和韵叹了口气，“那你知道她开给我的薪资是多少吗？”
“你不准再说了！”虞晗一张空前严肃的脸, 眼眶微红。
再多说几个字，他们就回不去了。
沈和韵依旧很冷酷，“事实是一切明码标价, 能劝你留下在国内读书, 我收了二十万，答应在恋综上照顾你, 我收了一百万,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而我只要在你身边捱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是不是很聪明也很划算？”
虞晗感到一阵晕眩, 他裹紧身上的黑色外套，江风却还是一阵一阵地窜进他的衣服, 顺着他的后脊爬遍全身。
冷，冷极了。
冷的牙齿打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穿着单薄的春衣躺在冰原上，被车碾过一遍又一遍。
沈和韵却还担心他不死心一般，继续说：“桩桩件件，各有各的价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唯独没有真心。
虞晗嗓音艰涩，无比卑微，“我也有钱……”
沈和韵不为所动，“这不是钱的事，我受够了，想离开你了，仅此而已。”
故事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你一直都讨厌我。”
“对，我讨厌你，一切都是假的。至于我忘掉的当年的记忆，你也忘了吧，我想那段记忆对我没那么重要，所以现在明知忘了也不觉得遗憾。”
只有虞晗一个人是小丑，之前被楚臻骗，后来被沈和韵骗。
连沈和韵不要的过去他也视若珍宝。
好像只有他，被困在那年初见的花园里。
虞晗咬唇，“沈和韵，我好恨你。”
沈和韵说：“恨吧，恨比爱好。”
虞晗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
【系统1028提醒您：任务被虞晗嫌弃的一生完成度100％。】
【任务奖金一亿元已发放，累计奖金金额三亿元。】
通话时长分分秒秒跳动，听筒中静的只有风声，沈和韵等了等，终究还是他先挂了电话。
“谁喜欢上你真是件很想不开的事。”抱臂倚在门上的楚臻听了全程，他笑着，神情自若。
沈和韵重复了一遍，将话送还给他，“起码我不骗人，更不是骗来的喜欢。”
楚臻难得点了点头，“你了不起行了吧，你的约会地点在哪儿？”
沈和韵随口一提李林焰的约会地点，他看了眼房间的挂钟，不出所料的话他大概永远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两人慢悠悠地并肩下楼，场面和谐的怪异。
楚臻主动说：“我要去找封梓呈，咱们顺路，不如搭一辆车？”
真正的凶手已经找到最佳观测位，准备好欣赏他的作品，他们的约会地点离得不远。
沈和韵面不改色，笑了笑答应了。
两人同乘一辆车，窄小的车厢内一个镜头打过去，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的两人前所未有的相似。
走上末路之时，他们第一次与互换二十年人生的对方像兄弟一样谈话，也唯有此刻他们才能和解。
“想好一会儿见了面要说什么了吗？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楚臻平平静静地说。
沈和韵拧了拧眉头，跟他说：“紧张，不知道，所以什么都不想了。”
他们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不怕会有遗憾吗？”
“说什么大概都会有遗憾。”
说什么都是违心的、虚假的。
楚臻顿了顿，少年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经常尾随沈和韵，学他的举手投足，学他待人接物，可他永远学不到沈和韵那份松弛。
他做了那么多事，却好像从来都不求回报，衬的沈和韵有多高尚，就让楚臻越发觉得自己有多卑劣。
除了父母，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是沈和韵的，楚臻嫉妒成狂，明明他们如此相似，为什么过得却是这样不同的人生。
楚臻伪善地说：“沈和韵，我祝你今天之后的人生幸福美满。”
如果沈和韵马上去死的话，他对他的下辈子还是很宽容的。
谁让他们是命定的仇人，从来到这世上的第一秒就注定争斗不死不休。
而他提前窥破天机，绝不会心慈手软。
沈和韵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谢谢。”
节目组的车在路边停下，工作人员帮沈和韵打开车门，“您向西直行三百米，路边咖啡厅的二楼就是这次的约会地点。”
“谢谢。”沈和韵下车站在路边整理衣服，他不经意抬眼环顾四周，像是在辨认方向。
1028：【你走到右手边的小花坛旁边。】
沈和韵照做。
随行的摄像师为了抓拍他的全身，始终站在距他一米左右的位置。
沈和韵故意加快脚步，将摄像师多甩开一点。
不远处人群隐隐传来尖叫，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中年男性身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握着一柄匕首朝沈和韵扑来。
沈和韵反应不及，被刘飞翔用胳膊锁住了喉咙。
摄像师摔了摄像机要上前，却被逼了回来。
“不要乱动！”刘飞翔警告他。
他挟持着沈和韵一路后退，一边挥舞着匕首防止任何人接近，闪身从附近商场的消防通道爬上四楼天台。
沈和韵皱了皱鼻子，有不明显的汽油味。
他脸色发紫，哀求道：“我，喘不过气了。”
男子下意识松了胳膊，他是精神病人，却不是天性残暴的杀人犯，如果不是封梓呈诱导他，他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
“你别想跟我耍花样！”刘飞翔将刀尖抵在沈和韵的脖子上。
“我不敢的。”沈和韵恰到好处地示弱。
刀尖刺破沈和韵一层皮肤，洇出淡淡的血色，刘飞翔手一抖差点摔了刀子。
他干不了拿刀杀人的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沈和韵捆在这儿，他点一把火，一烧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他换了麻绳将沈和韵的手脚捆住，又将他捆在天台的栏杆上。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和韵说。
刘飞翔背对着他，提起自己准备好的汽油桶，他打开盖子将汽油挥洒到四周。
沈和韵的衣摆被汽油浸透，刺鼻的味道让他皱了皱鼻子。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在精神病那个鬼地方坐牢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当然要干点大事！”
刘飞翔蹲下，他看见沈和韵胸前的微型摄像机，愣了一下，却没去管。
已经决定鱼死网破，会不会拍到他的脸没有什么区别。
沈和韵调整姿势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既然还能沟通，说明可以利用一下陪他演戏。
“那你想做什么，我能不能帮到你？我们素不相识，即便你现在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算了，你不懂。”
杀了你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封梓呈会帮他妻女还清债务，因为他是精神病，幸运的话也不会判死刑，这期间封梓呈会帮他安排与妻女见面。
除了沈和韵实在无辜，所有人都能得到想要的。
沈和韵默了默，“我今天一定会死是吗？”
刘飞翔看着他，点点头。
沈和韵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他咬着唇强忍悲伤，自嘲一笑：“我这辈子一共二十年，父母不详，惨死街头，也算另一种不平凡的人生……”
他接受的坦然，到让刘飞翔有些不忍，这个青年恐怕比他女儿年龄还小。
刘飞翔动了恻隐之心：“那你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心愿，说出来，虽然我大概也帮不到你。”
沈和韵卖惨成功，用下巴指了指上衣口袋，“你能不能让我打最后一个电话？”
刘飞翔愣了两秒，还是帮他把手机拿出来了，“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他帮他拨通了李林焰的视频电话。
接通时李林焰正捏着骨瓷咖啡杯的杯柄，坐在靠窗的位置侧着脸往楼下看。
他回头，看清屏幕上沈和韵被捆住手脚，登时变了脸色。
李林焰：“你在哪？！”
他皱着眉起身，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马上报警。
沈和韵却摇了摇头：“师兄，来不及的，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五分钟……”
李林焰吓得脸色发白，厉声道：“不准说胡话！你尽量描述一下你所在的位置，我现在马上过去救你！”
第74章
刘飞翔在电话里说：“我劝你少说废话, 现在还有四分三十二秒，不想让他带着遗憾去死就安分点，我不会给他下一个五分钟。”
李林焰看不见他的脸, 却知道是说话的男人举着沈和韵的手机, 他声音明显有些急躁，“我是李林焰, 哪怕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也能在搜索引擎上搜到，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有能力满足你, 请你务必不要伤害他！”
刘飞翔顿了顿，他定睛仔细辨认视讯窗口里的男人, 竟然真的有些眼熟, 他迟疑了两秒还是说：“你还是抓紧时间告别吧。”
他很清楚，现在停下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沈和韵嘴角竟然挂着一丝悲凉的笑意, 他说：“师兄，你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在担心我, 我很高兴。”
“不要说这种好像没有以后的话，什么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李林焰一边说着，他已经与节目组取得联系, 得知沈和韵就在几百米之外, 他疾步下楼，争分夺秒地要赶过去。
沈和韵沉默着, 终于想好要用怎样的情绪回应他, 他轻笑着说：“师兄, 你演技很差, 你知道吗？”
李林焰盯着屏幕上那张冷淡平静的脸, 脚步凝滞，无边的慌乱霎时笼罩了他全身。
演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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