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冬阳压根没考虑过这样的结局,又惊又喜,连忙说:“当然。”又问:“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似乎把耿秋阳难住了,思考了好一会儿,答道:“我不可能不喜欢你吧?”
冯冬阳心里一沉,明白弟弟口中的喜欢,和自己口中的喜欢,不是一种喜欢。弟弟对自己的情感,和自己对弟弟的情感,也不是一种情感。
但他不敢计较这些细节,只想抓紧机会实现美好的结局。他凑过去吻耿秋阳,紧紧搂住他,哄他喊自己老公。
耿秋阳喊了,乖得要死。
冯冬阳意乱情迷,盼望这一夜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新的一天还是如期到来了。
冯冬阳睡得不沉,早早醒了,有些紧张地盯住身旁的人,等待他从醉酒中苏醒。
大概是他的注视力道太强,耿秋阳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先是懵懂,后是清醒,最后陷入迷惑。
冯冬阳恐惧极了,与他互相看着,没说出话来。
“哥,”耿秋阳清清嗓子,“昨天我们……唔!”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冯冬阳不敢给他主动权。他一手揽着耿秋阳的腰,一手按着后脑,不容分说地吻了上去。耿秋阳先是朝后躲,没躲开,便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后来渐渐放松,有些茫然地承受了一个长吻。
唇分,冯冬阳捧住他的脸,深望着他,问:“舒服吗?”
“你怎么在抖?”耿秋阳问。
“舒服吗?”
耿秋阳垂下头,眼神飘了一下。在这飘忽之间,他似乎把昨夜的事回忆了一遍。他皱起眉头,咬住下唇,脸红红的。
他的羞臊给冯冬阳带来一些安全感。冯冬阳笑了下,柔声说:“等你到了北京,我们一起住。”
耿秋阳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但是我们……”
他又没能说完。冯冬阳生怕他纠结两人的关系,再次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片刻后,冯东阳低声说:“起床吧,先回家。”
他感到自己在强撑,像大人遇到困难后,不对小孩说,而是一笑而过,装作无事发生。
没错,他察觉到自己爱的人还是一个小孩,一个纯粹的小孩。他为此感到失落,又忍不住窃喜。他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但对于自己的乐观,他又抱有些许担忧。
相互矛盾的情绪在他心里针锋相对,暗流汹涌,被他熟练地压在心里。这份表面上的从容似乎给了耿秋阳不少安全感。他先是舔舔嘴唇,又抬手把嘴唇擦干,最后依照哥哥的命令,起床、回家。
冯冬阳假期有限,没等耿秋阳从新状况中彻底反应过来,便回了北京。他开始看房子、逛家居市场,每天给耿秋阳传许多家具图片,让他挑选。耿秋阳很配合,却有些拘谨,很少主动开启话题,两人对那一夜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双双保持沉默。
有时,耿秋阳会突然叫一声“哥”,却不讲下文,只安静地看冯冬阳。每到这时,冯冬阳都心跳加速,匆忙结束聊天,留下一句:“小秋,等你到了北京,哥哥再跟你聊。”
每次像这样挂断视频,冯冬阳都会失眠。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沙发上抽烟,想耿秋阳。
他越来越确定,耿秋阳的灵魂从未长大,长大的只有肉身。对耿秋阳来说,世界是剥离在外的。他从未生存在“世界”里,而是生存在冯冬阳构筑出的空间中,偶尔探出脑袋,朝外面看看。世界于他而言,只是风景。
所以,即便发生那样的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和哥哥有关的事,虽然令人茫然无措,却无需恐惧,反正有哥哥在。他不会把事情拉到“世界”这个维度进行衡量,自然也就不感到罪恶。
这种状态也有坏处,那就是难以发生爱情。当一切都自然而然、毫无障碍,爱情反而没了发挥的余地。耿秋阳一定搞不明白“爱哥哥”与“爱冯冬阳”的区别。搞不明白就等于爱不上。也许他那一夜从性爱中获得的快感,就只是纯粹的快感,并不掺杂爱情带来的愉悦。
冯冬阳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他的选择无比清晰:他决定延续当下的状态,保护耿秋阳的灵魂,不让它长大。
他试图粉饰自己做此决定的意图,但越是找借口,越是显得虚伪。最终,他只得承认,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耿秋阳留在身边。
男朋友也好,弟弟也罢,只要人是他的,他就知足。
耿秋阳报道那天,耿建国和冯夏萍都来了,抬着大包小包,帮他布置宿舍。冯冬阳在一旁帮忙,心想,自己当年报道时,一个人背着双肩包就搞定了。他扭头看耿秋阳,对方正吃着他给买的冰激凌,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下,没说话。
布置完宿舍,一行人又跟着冯冬阳到他租的新房子。冯夏萍很兴奋,耿建国也笑嘻嘻的,老两口对两个儿子的生活充满了信心与希冀。
耿秋阳不肯听父母唠叨,在房里乱逛,留冯冬阳一个人在客厅敷衍父母。等父母要离开时,他又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告别。
冯冬阳小声跟冯夏萍说:“他不舍得你们,所以不想起来说再见。”
一句话搞得冯夏萍心软软,没再催促,在门口嘱托了几句,便和耿建国打道回府了。
父母一走,屋里立马安静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冯冬阳走进卧室,看到耿秋阳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衣服不甚平整,露出一小截细腰。
他安静看了一会儿,才说:“爸妈走了。”
耿秋阳“嗯”了一声,翻身起床的同时,胳膊滑进枕头下面,摸出一瓶崭新的润滑剂。
“……”冯冬阳没说出话来。
“哥,这个你怎么没发图片给我,让我选一下?”他轻声问。
冯冬阳像块石头一样立在原地,还是没说话。
耿秋阳耸耸肩,说:“你总是说,等我到了北京,再跟我聊。现在我到了,你说吧。”
冯冬阳点点头,脑海里冒出千百句情话,心里涌起浓重的情感,最后却只是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耿秋阳不耐烦了,起身走到冯冬阳身前,推着他的胸口,要把他推出房间。
冯冬阳握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上,说:“小秋,我能亲你吗?”
耿秋阳立刻泄了力气,不再推他,怔愣着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支吾道:“也、也不是不能亲……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话完全没有调情意味,倒像公事公办。
冯冬阳自嘲地笑了笑,不敢多计较,低头吻上去。
一吻下去,什么计较也忘了。唇是那样软,舌是那样湿,身体是那样颤抖,呼吸是那样炙热。
唇分,耿秋阳眼神朦胧,不知所措。
“你记得我们上床那一晚,你问过什么吗?”冯冬阳问。
耿秋阳抬头看他,嘴唇亮晶晶的,有些不安地抿了下。
“你问我们是不是恋爱了,还问我会不会做你男朋友。”冯冬阳说。
耿秋阳垂下头,说:“这个问题很合情合理嘛……我记得你当时答应了,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你喜欢吗?”冯冬阳问。
“肯定喜欢啊。”
“因为我是你哥?”
“不然呢?”
冯冬阳笑起来,把他搂在怀里,问:“刚刚亲你,舒服吗?”
耿秋阳有些脸红,没吭声,只埋在冯冬阳胸前点了点头。
冯冬阳把他推到床边,压在床上。灯光从头顶照下来,他在阴影里眷恋地看着自己爱的人,低声说:“舒服就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断章最后一章,再下一章转回弟弟视角。
长大后的弟弟恨哥哥是有理由的,但爱哥哥却是没有理由的。
第35章 断章(八) 罪恶的永固
【也许理性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挂件,仅仅起到装饰作用。】
爱虽飘摇不定,恋爱却很快成为既定事实。冯冬阳和耿秋阳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对耿秋阳来说,这生活与儿时的唯一区别,就是有了性。仿佛兄弟俩只是把幼时的玩具,换成了性。
对待性,冯冬阳也的确有些游戏态度。游戏重点不在于输赢,而在于规则的试探。他总想知道耿秋阳的底线在哪里,因为耿秋阳的底线,实在难以捉摸。
比如口交。起初他是不肯的,冯冬阳以为他嫌脏,或者害臊,便想了各种办法,结果都不管用,也就放弃了,认定耿秋阳是不喜欢。结果有一天早晨,耿秋阳突然毫无预兆地缩进被窝,蹭到冯冬阳身下,含住他的阴茎舔舐起来,搞得人措手不及。冯冬阳觉得他对口交萌生了兴趣,当晚便兴致勃勃地提起这事,结果耿秋阳又不乐意了,死也不干。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许多,总之,经过冯冬阳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终于确认,耿秋阳就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儿一个样,至于底线,根本无从谈起。
而一旦接受了耿秋阳是个小孩子,冯冬阳的宠爱便愈加没了原则。从衣食住行,到学习社交,耿秋阳的生活处处都有冯冬阳的身影,每天做什么、怎么做,全由冯冬阳安排。冯冬阳不仅是哥哥和男朋友,更是保姆和保镖。耿秋阳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冯冬阳更是乐在其中,两人就这样过起了日子,虽称不上浪漫,却甜得流蜜。
过日子之余,冯冬阳也保留着自己的小心思。他非常留意耿秋阳对外界的反应,生怕他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观念,产生批判性的意识。好在耿秋阳的状态十分稳定,身边的同学有的追求名利,有的玩世不恭,他却半点兴趣也没有,听别人说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以后回了家,什么都不记得。他既不评价别人,也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他的情感世界被冯冬阳填满了,再也没有别的需求。冯冬阳对此非常满意,心里绷着的弦逐渐放松。很多个夜晚,他怀抱着心爱的人,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梦想。生活就这样给他施下障眼法,等反应过来时,危险已经势不可挡。
苏倩倩是冯冬阳见过最能干的女生,两人合作创业时,她比冯冬阳更拼。她事业心重,爱权、爱钱、爱漂亮,把野心写在脸上,反而比很多不识世事的女生更好相处。她对耿秋阳很好,像对弟弟一样,会主动帮忙,又不会给人留下心理负担。
冯冬阳没对她设防,以为她只是一个擅长人情世故、只以成功为目标的人。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喜欢自己,更没想到,她会偷偷向耿秋阳坦白。
他自认擅长隐藏,现在终于被比他更会隐藏的人,摆了一道。
事情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走向崩坏,等冯冬阳反应过来的时候,耿秋阳已经无法享受性爱了。他总是瑟缩在床头,浑身绷紧,拒绝前戏,被插入时眉头紧皱、牙齿咬紧。最令人害怕的是他的眼神——那眼神一向直来直去,现在却学会了拐弯与颤抖。冯冬阳一看,就知道他有了秘密。这对冯冬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自己有过秘密,知道秘密是长大的第一步。他着了急。
人一旦着急,就容易当局者迷。冯冬阳满脑子恋爱剧情,深信耿秋阳在吃醋,竟把注意力放在了苏倩倩身上。等他终于与苏倩倩一刀两断,满心希望地回到耿秋阳身边,耿秋阳却已经偷偷收拾好行李,要搬回宿舍住。他说想分开冷静一下,听在冯冬阳耳朵里,分明就是要分手。这消息过于出人意料,冯冬阳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原地,质问耿秋阳原因。然而,他越是震惊,越是激动,耿秋阳就越是颓丧,越是沉默。最终,耿秋阳什么也没说,拖着行李箱独自离开。冯冬阳远远看了个背影,心想:小秋长大了。
那天晚上,冯冬阳久违地一个人睡觉。哪里睡得着?只得在沙发上端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小秋为什么离开自己?他想不明白,或者说,他心里太害怕,怕得没办法想明白。答案明明就在心底,他却没办法直面。他忘了自己曾经为什么隐藏、为什么痛苦,忘了在最初的那一夜,他甚至做好了和小秋断绝关系的准备。他忘了自己不仅是小秋的爱人,更是他的亲哥哥。他贪恋安稳的恋爱生活,试图偷偷忘记问题的关键。
烟灰堆积出小山,痛苦伴着思绪沉进身体,孤独如烟气一般,均匀又不容抗拒地融入周遭的空气。由自己的孤独,他又意淫出别人的孤独,心想,小秋一定很不习惯一个人,也许正躺在床上思念自己。他咽下所有情绪,捻灭烟蒂,决定天一亮就去接小秋回来。
他一早到了学校,等在宿舍门口。他以为耿秋阳看到他会闹脾气、摆脸色,结果耿秋阳出来看到他,面色不变,径直向前,仿佛没看到他。
冯冬阳懵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他冲上去,压住耿秋阳的肩膀,把人按在自己怀里。往日,他们兄弟俩偶尔在人前表现得亲密些,双方都不觉不妥,周遭的人也不觉奇怪。但这一回,耿秋阳突然红了脸,从他怀里挣出去,和他拉开距离,喘着气说:“你别碰我。”
他这么一闹,周围的路人纷纷看过来,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冯冬阳皱起眉,感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想逃,往回逃,逃到一切发生之前。他猛地扯住耿秋阳的胳膊,生拖硬拽,把他弄到自己车上,像被恶魔控制了手脚。耿秋阳吓坏了,含着泪看他,像看一个令人恐惧的陌生人。
冯冬阳等不及回家,直接把耿秋阳压在车座靠背上,问:“小秋,你到底怎么了?”
耿秋阳也急了,抽泣起来,红着双眼,突然说:“哥,你是我哥啊,你难道不明白?”
他这话说得含义不清,但冯冬阳瞬间就懂了。被他藏了一整夜的答案突然暴露在面前,那些被掩埋的痛苦重新浮上心头,而一旦意识到耿秋阳正在承受同样的痛苦,他的胸口就越发疼得喘不过气。
他伸手摸耿秋阳的脸,被躲了过去。他笑了笑,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问道:“需要我说对不起吗?”
“什么?”
“需要我请求你的原谅吗?”
耿秋阳皱起眉,非常狠厉地瞪了他一眼,说:“不需要!”说完这句,他突然泄了气,歪头靠向车窗,安静下来。
冯冬阳也没再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反正不好受。他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却又被疲惫裹挟,无法静下心来分析问题。
其实他是个理性思维很强的人,能够逻辑清晰地分析优劣,也能预见危机、未雨绸缪。然而,纵观他的人生,每一个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他都被冲动支配。也许理性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挂件,仅仅起到装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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