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原谅的。
蓝沙沙望着雪依,忽然道:“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做错事情?”
雪依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想了想,道:“有的啊,那一年下大雪,梅花开得很好,我就偷偷跑到墙角边,踩着凳子去摘梅花,爹爹知道了就很生气,说我贪玩不懂得规矩。”
说着,雪依忍不住笑了,她想起来的做错的事情,就是小时候瞒着大人偷偷去摘花。
蓝沙沙没有笑,又道:“你们家里有很多规矩,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是不是?”
雪依点了点头,道:“是了,那次爹爹罚我写字,后来我就不乱跑了。”
蓝沙沙这次笑了,道:“你真听话,那写字累不累?你写的是什么?”
雪依心中很迷茫,仍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些事情,还是小时候顽皮的事情,雪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阿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些,风流却呆呆沉思,似乎已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风流一向很聪明。一个小姑娘,瞒着大人站那么高去摘花,是要罚写字的,所以她才能更听话。
雪依道:“不累啊,就多抄写了几篇唐诗而已,爹爹才舍不得罚我呢。”
蓝沙沙正色道:“做错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无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天涯的浪子,无论是抄写几篇唐诗,还是刺自己十三刀,都是一样的。”
阿云脸上,又有了忧伤,雪依望了望阿云,又望向蓝沙沙,问道:“所以他也做错过事情吗?”
阿云为什么没做错过,他说过,他出道的时候,就做错过许多事,他不会骗她。
蓝沙沙走到风流身前,问道:“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人挨了十三刀,又不吃不喝站了七天的人?”蓝沙沙的声音已有了一丝颤抖,她想起那次,他刺自己十三刀,然后在那人的墓前守了七天七夜,她永远也忘不掉,他走回时,那落寞背影,那次她也没劝他。因为她知道做错事情,是要有代价的。
风流的声音低低,道:“我信,因为他杀错了人。”
阿云低下了头,脸上依旧有忧伤,还有愧疚,这么多年,都无法忘却的愧疚。
他想起了铁成义,丐帮的四大长老之一,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是当之无愧的侠之大者。
那一年,潼关之外,自己追杀叛国通敌的丐帮帮主——司徒震,遇到了丐帮长老铁成义,当时不知铁成义已被逐出了丐帮,还只当二人是一伙的,却不知铁成义也是在暗中调查,阻挠司徒震叛国通敌。
原来铁成义忠义无二,无意间发现司徒震为求富贵,叛国通敌,多次苦劝无果,反而被司徒震捏造罪名,逐出丐帮。虽然铁成义已非丐帮中人,但却还继续暗中调查,多次阻拦司徒震。
那晚,司徒震被阿云击败,临死之际,铁成义甚至还曾向阿云下跪,愿意一死,替下来司徒震,哪怕废掉司徒震武功,也要留他一条活路,只盼司徒震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终会悔改。
因为丐帮可无铁成义,若无司徒震,群龙无首,从此穷人就再无生路。
阿云当时年轻气盛,杀心已起,只当二人勾结叛国,便不留二人活口。直到后来自己查清了事实,才发现大错特错,心中悔恨,便在铁成义墓前守了七天七夜,刺了自己十三刀。
雪依总算明白了,阿云对他做错的事情,从来不推脱,做错事情,也要付出代价。
蓝沙沙望着风流,一字一字道:“你有没有做错事情?”
风流点了点头,道:“是我的错,她要杀我,我决不会逃。”
蓝沙沙走到江雨欣面前,望着她手中的匕首,道:“我二哥玩世不恭,风流成性,但武功之高,当世也没几个人能轻易杀得了他,但你要杀他,他决不会躲了。”
江雨欣黯然不语,他知道他是如何击败刀无刃的,刀虽然无刃,但毕竟不是一段木头,刀无刃的刀,也轻易是烧不坏,折不断的。可是他只是扇子点了点,刀无刃便丢刀逃命了。她平日决不会是他的对手,要杀他,此刻是唯一的机会了。她也相信蓝沙沙的话,他决计不会躲。他为了救下雪依,宁可去死,因为他认为,她是大哥的女人。
江雨欣忽然想,自己为什么要杀他呢?他不过是赶走刀无刃后,轻薄了自己,亲自己一下,摸了自己几把罢了,也没有过分的事情,而且当时,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江雨欣脸上忽然红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恨他了,他也许是以为自己和刀无刃一伙的,窃取了阿云的断魂刀,所以才惩戒自己一下,而自己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以为他也罪该万死。
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决下不了手,她只有走。
江雨欣伤心而去。
第54章 先赌为快
江雨欣刚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位很奇特的人,但见这人身材好生高大,二十四五岁,眉粗眼大,胳膊和腿很长,手掌比雪依大了一倍还多。一身蓝布衣衫,衣服又破又脏,浑身也脏兮兮的,头戴道士帽,作相士打扮,手中还举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金口神算”。
相士很少有这样窝囊的,否则就不会有客人,谁会去相信一个窝囊废算卦的疯言癫语?
相士将手中的旗子一摇,口中念道:“金口神算,前推七世,后算三生,灵验如神……姑娘慢走啊……听贫道一言。”江雨欣望了望他,眼中充满了不屑,低头又要走,那相士却嚷道:“姑娘貌美如花,却满面愁容,近日必有变故,待我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山谷里来了个算卦的,雪依奇怪极了,走到阿云身边,问道:“阿云哥哥,他是你朋友吗?”她想,算卦的自然是不会来这里的,来这里的,不是他朋友,便是他的敌人,尽管如今逍遥三客都在这里,再大的强敌也自不怕,可她还是希望来的是朋友,不是敌人。
阿云望着她,淡淡道:“你为什么不和他打赌,赌他一定是我的朋友?”
雪依一愣一愣,笑了,道:“我不赌,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江雨欣冷冷道:“我从不相信算卦的。”说着举步又走,相士嚷的声音又大了点,道:“别人说的你可以不信,我说的你不可以不信啊,否则我打赌你走不了七步便会……”
江雨欣充耳不闻,不作理会,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两步,江雨欣刚踏出了第六步,忽然腿上一麻,迈出的一步,却万难再踏下去了,果然走不了七步。
她要走,竟然也走不掉。
一枚骰子掉落在地上,滚了滚,落在江雨欣脚边。江雨欣直直的望着那枚骰子,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先赌为快”苏必成,逍遥四客,一个也不少,全都到齐了,他们四个在一块,便是皇帝老子,也奈何不了他们。而今自己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又哪里是他们四个的对手?
江雨欣不觉泪满眼眶。
风流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道:“好了,你别难过……”江雨欣反手给他一个耳光,出手不快,但风流并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耳光。
风流低下头,沉声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江雨欣泣声道:“你们逍遥四客,没一个好东西,就会欺负别人……”风流叹息,黯然不语。
雪依回过头,望着阿云,阿云微微一笑,道:“你看我作什么,我也不是好东西。”
雪依噗嗤一笑,道:“我又没说你是好……好人。”
那相士走到雪依身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下,道:“小姑娘真有意思,我打赌你一定认识我们老大。”
雪依撇了撇嘴,道:“就不和你赌。”
相士哈哈笑道:“我也不和你赌呢,和女人赌,那是有赌必输。”相士将手中卦旗摇了一摇,又道:“那我便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雪依又笑道:“我也不要你算。”
相士大摇其头,叹道:“可恶,可恶。”
蓝沙沙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你就让他算上一算,看他有几分道行。”她对风流和老四好像都十分反感一般,言语间也总要挤兑一下。
雪依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可没有钱哦。”
相士道:“无妨,无妨,我修道中人,岂可与世俗之人一般见识。却不知道姑娘要算什么?”
雪依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要算什么,就道:“都行,反正你也算的未必会准。”
相士又端详雪依半晌,道:“姑娘必是出身富贵之人,不过眉眼生愁,想必近来刚逢劫难,不过姑娘命相不坏,虽然一路坎坷磨难,但最终必然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修得正果,他日得逢如意郎君,必能鸾凤和鸣,多子多福,寿比南山……”
雪依红了脸,嗔道:“够了够了,我不要你算了,你算的不准,就没卦金了。”
相士苦着脸,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不给钱也罢了,还坏我招牌,金口神算,言出必中,岂有此理……”
风流却浑然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望着江雨欣,缓缓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代表不了其他人,还有,这里没有谁欺负你,有我在,没谁能欺负的了你。”
江雨欣恨恨道:“那我要走,他为什么拦我?”
风流握住了她手,一股真气传入她体内,瞬间传遍全身,冲开了她腿上封住的穴道。风流松开手,缓缓道:“他是我四弟,他不让你走,自然有他的缘由。”
江雨欣怔了下,却并不理会,转身又走,那相士在身后叫道:“姑娘别走啊,外面有杀人的强盗啊,已经杀死了一个啦,脑袋都被割走了,你出去不是送命吗?我是逍遥四客的老四,先赌为快,大家都是自己人,聚在一块才能不怕外面的强盗啊。”
阿云若有所思,走上一步,面对江雨欣,问道:“是谁让你来取我刀的?”
江雨欣想了下,道:“没有人,我碰到了刀无刃,他说他要来杀云十三郎,还说云十三郎受了伤,一定逃不掉的,我便跟他一起来看个热闹。”
阿云皱了皱眉眉头,道:“刀无刃生性懦弱,必是受人唆使而来。”
大巧不工,重剑无锋,无刃的刀,才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因为没人能看到它的刀刃,所以它的刀刃才会更容易刺入你的心脏。如果一口刀,凭借的是刀刃锋利,才能克敌制胜,那一定不是高明的刀。
这个道理阿云知道,他的刀就很锋利,可是他不知道……他早已忘记自己的刀很锋利——有一次,他的刀没能削断别人的长剑,那次他的手差点被削断,从那以后他就忘了自己的刀很锋利。
刀,不管有刃没刃,是锋利还是锈钝,一定要砍在别人身上才有效果,砍在别人的兵刃之上,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若是砍在别人脖颈间或者胸口,那效果才会更好。
只是世间只有一个云十三郎,只有一个刀神,他们才懂得大巧不工的道理。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刀无刃,那便是废铁,一段废铁若要杀人,背后绝对有人操纵。
这刀无刃是谁在操纵呢?
第55章 幽谷相聚
先赌为快道:“是啊,那无刃的刀,已经被人废掉了,姑娘此刻若要出谷,岂非危险之极。”
有人想让她杀云十三郎,现在自己杀不了他,那岂不是没用了,若要出谷,那后果岂不是和刀无刃一样?江雨欣不笨,她不想在这里,但她也不想出去送死,所以她又停下了脚步。
雪依却开心了,大家都在一块,开开心心最好。她忽然又走到那相士身边,问道:“你一定是阿云哥哥的朋友了,外号叫做‘先赌为快’对不对?”
先赌为快哼了一声,颇为严肃,道:“我的外号是你叫的吗?你小丫头才几斤几两,要叫我四哥。”
雪依吐了吐舌头,并不理会道:“那你不是挺喜欢赌钱的吗?怎么改行算卦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赌输了钱,这才算卦还债。”
先赌为快摇了摇头,粗粗的眉毛,皱了起来,还一副神气的样子,捋了捋袖子,又好像很生气,要跟雪依理论理论。高大的身子,虽然威猛刚勇,但却让人感觉很单纯憨厚的样子,雪依忍不住抿嘴笑了。
先赌为快跺脚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赌钱岂有会输的道理,我算卦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雪依咯咯笑道:“我看你就叫做岂有此理吧,明明就是赌输了钱,还不肯认。”雪依其实自然明白,先赌为快嗜赌如命,岂会有心情和人算卦,而且他赌钱输钱是常有之事,也不至于输到算卦赚钱来还债的地步,何况算卦也赚不了几个钱的。
阿云皱起了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赌为快扔掉卦旗,愤愤道:“有几个王八羔子盯上了我,手下功夫都不弱,我卖茶的做过,算卦的也做过,就是摆脱不掉。”
风流道:“是不是你输了钱,债主派人找你算账。”
阿云摇头:“能把老四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又岂会在乎钱,倒是有可能和你遇上那拨人有干系。”
风流不语,妙手仙子蓝沙沙也开始沉思,道:“上个月倒也有几个小贼跟踪我的行程,被我毒倒过几个后,就再无声息,现在想来……”
她没再说下去,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不用说下去,谁都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所以已不必再废话,连雪依都能猜得到,逍遥四客必然是遇上了对头,四人都或多或少遇上了麻烦,阿云更是麻烦最大,受了重伤,而且还中了毒。雪依开始担心起来。
阿云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们妨碍了别人,有人看不得我们逍遥,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先赌为快也是猛的一跺脚,附和着道:“岂有此理,咱们几个都在这了,我不信还有人敢打咱们主意。”
阿云说的虽然轻松,但蓝沙沙却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里,看到一丝担忧。这可不像他寻常时候的样子,往日里,便是强敌环伺,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有一丝皱眉。可如今,是因为什么缘故?
蓝沙沙望了望雪依,见她正笑靥如花,开心得如同吃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天真的脸庞洋溢着幸福,蓝沙沙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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