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分道扬镳
雪依舒了口气,微笑道:“好啦,我没事了,倒是累坏了沙沙姐。”老四望了望蓝沙沙,又回过头向雪依单纯的一笑,道:“没事了就好。”
阿云走过来,向蓝沙沙点了点头,沉声道:“辛苦你了。”
蓝沙沙摇了摇头,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倒是你的伤势,外伤还好说……”
她为雪依治好了截心指,而阿云,外伤终究会好的,所中之毒,却非一时片刻能解。顿了下,道:“天色也不早了,山谷里也住不了这么多人,还是到前面的镇子上,休养一段时间再作打算。那里药材也会齐全一些。”
风流也凑过来道:“正是,还是三妹想的周到。”蓝沙沙不作理会,阿云点了点头,道:“也好。”
一行人来到先前的镇子上,因为阿云不想多事,免得与之前店铺老板照面,所以就换了一家客栈,一行人开了上等房间,就此住了下来。
蓝沙沙开了一张药单,多是活血化瘀,补身益气的,风流去抓了药材,过得大半月,阿云的伤势已经痊愈,蓝沙沙为雪依治疗截心指耗损的元气也已恢复。
时日久了,雪依与大家也都十分熟识了,每天都开开心心,似乎已经走出了丧亲的阴影。与蓝沙沙关系最好,感觉“沙沙姐”已经成了自己的亲人。江雨欣却整日皱着眉头,从不多话,风流怎么逗她,都徒惹她厌烦罢了。
半月时光,平静如水,住的久了,大家都有一丝无聊了。而阿云却并不轻松,每天都似乎在沉思,又仿佛要做出抉择前的踌躇。风流也是聪明心细之人,最近的平静不过是藏着暗涌的海面罢了,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日,吃过早饭,阿云郑重的望着风流和蓝沙沙,沉声道:“二弟、三妹,有件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们两个。”
风流道:“什么事,自家兄弟不用客套。”蓝沙沙点了点头,没说话。
阿云看了看雪依,雪依和她对视,也是茫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要麻烦风流和“妙手仙子”蓝沙沙。阿云道:“这位姑娘是我前些时日……无意间遇上的,救了她一命,就此相识一场,也算缘分。”
雪依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蓝沙沙点头道:“这位妹妹身世凄凉,遇上我们几个,这么多天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大家都会好好对她的。”她虽然还不知道阿云说的“麻烦事”是什么,但至少已经知道,要说的是关于雪依的。
阿云接着道:“但她毕竟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也不应让她卷入江湖是非险恶,尤其是最近,我们逍遥四客的麻烦似乎足够多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几人心里都知道,近来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应该雪依来面对的,她毕竟一个官家小姐,柔弱女子。江雨欣也静静听着,并不插话,近来发生的事情,也让她有点心灰意懒了。
阿云望着雪依,道:“你在苏州,还有个亲戚,你舅舅,对不对?”雪依轻轻嗯了一声。
阿云微微点了点头,对蓝沙沙道:“三妹你办事谨慎,又同是女子,路上也方便,所以拜托你和二弟将她送往苏州,帮她寻找到亲戚才好。”
风流明白了,原来是要他做护花使者,笑道:“那敢情好,不过大伙一块去江南苏州,顺便赏一下江南美景,岂不是好?”
雪依心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总算发生了,阿云果然要离自己而去,让人把自己送回苏州舅舅那里。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多希望阿云说一句“好,大家一块去也好”。
然而阿云却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一些事情,我一直在回避,而现在不得不去解决了。”
有人贪图断魂崖下的宝藏,要夺阿云的断魂刀,而且煽动集结了他的仇家,风流当然知道,而且知道此事凶险万分,所以道:“不错,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个了断的,我和你一块去,送林姑娘回苏州寻亲,我想三妹一个也已足够了。”
阿云叹道:“是我自己往日恩怨,还是自己去解决的好。”先赌为快道:“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自己不自己的,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已经领教了,对方手段着实了得,我跟大哥一块去。”
阿云点了点头,道:“也罢,我和老四去就行了,老二老三要送她回苏州寻亲。”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对方武功不弱,老三一时应付不来,老二还是一块去吧,正好你很久没去江南逍遥快活了。”
风流一笑,道:“妙极,同两位大美女一同去江南游玩,幸甚,幸甚。”
蓝沙沙冷哼一声,不去理会他,道:“大哥放心便是,我一定会将林妹妹送到苏州,寻访到亲人。”
雪依咬着嘴唇不说话,小手冰凉,毕竟深秋的早晨,还是很冷的,眼眶又有一点湿润了。她有什么可说呢,虽然万分不舍,但又怎好说一个不字。他属于江湖,自己跟他,完全不合适。
雪依没有说话,而江雨欣也一直沉默着,插不上话。风流总算发现了她,笑嘻嘻的道:“雨欣妹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大和老四有事情要去办,我和老三要送林姑娘去苏州,你呢?”
是啊,自己何去何从呢?江雨欣瞪着风流,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怒火,她最近总还生风流的气,有些事情,总鼓不起勇气跟他说。
风流道:“好吧,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去送林姑娘回家?妙极,一石三……三美。”
蓝沙沙望着雪依,笑吟吟道:“我会带你找到你舅舅的。”
雪依动了动嘴唇,道:“好……”。
这一个“好”字,有一丝颤抖,更有一丝凄婉,有一丝幽怨,自己记忆里,没有什么舅舅的影子,她也并不想去苏州寻亲,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安好。然而她什么也不能说。
江雨欣忽然道:“我闲来无事,也随林姑娘走一遭吧。”
风流拍手称快道:“甚好,甚好。”江雨欣冷冷的目光瞪了她一样,风流也不再多话。
先赌为快嘟哝道:“有什么好的,这样的麻烦事,打死我也是不去的。”
蓝沙沙从怀中去过一个信封,递给阿云,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所中的痴情粉之毒,可惜还是无法可解救,暂时也只是想到一些压制和减轻发作时痛苦的方法,都在信里。不过有一样药材——忘忧草并不好找。效果如何,还未可知,所以一直没和你说及此事。”
阿云接下收好,苦笑道:“没事,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雪依忍不住问蓝沙沙道:“阿云哥哥中的毒真的没事吗?”
蓝沙沙微笑道:“没事,离开你,没准就好了呢。”雪依低头不说话了。
风流沉吟了一下,对阿云道:“我始终放心不下,毕竟敢找我们麻烦的,都有几下子。所以大哥和四弟一路上留下记号,等我将林姑娘安置好之后,就去找你们。”
先赌为快赞道:“对,还是二哥心细。”
风流轻笑道:“废话,不然这护花使者怎么让我来当。我向来都是采……咳咳。”
蓝沙沙接着道:“好了,趁天色还早,不如今日就出发。”
阿云道:“好,就此别过,大家都多保重,有机会再一块喝酒。”
先赌为快道:“对,啥时候喊我喝酒总是会来的,就算我死了之后,听到有人喊我喝酒,我就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风流去市场买了一辆大马车,备上一些衣物干粮等旅途所需,便上路了。风流赶车,雪依、蓝沙沙和江雨欣在马车内。一路上雪依闷闷不乐,江雨欣似乎心事很重,蓝沙沙便也不喜多话。
四人一路向东而去。
第59章 深巷胡琴
这日,来到均州古城,已是黄昏时分。
没有夕阳,没有微风,天阴沉沉的,似乎一场绵绵秋雨,即将来临。
路上行人稀少,摆摊的商贩也都早早的收摊回家了——也许家中已是炊烟缕缕,妻子煮好了温热的饭菜,孩子偎依在桌子前在等待父亲的归来。路边举着插满糖葫芦草把子的大爷和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匆匆归去,也无心吆喝叫卖。
深秋阴沉的黄昏,谁又有心思在外奔波呢。
一行人舟车劳顿,此刻只想找个客栈打尖。风流停住了马车,走下来,拦住一位过路人,问清楚客栈的位置所在,便要上车。
前方的小巷里,传来了悠扬的二胡声,透过寂静的秋风,传入耳中。
雪依耳灵,虽然在车内,却也听得真切,心中好奇,忍不住揭开了马车窗帘,向外张望时,但长街之上,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找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风流向雪依微微一笑,拉着车子,循声向前走了十余步远,却见右手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靠近主街道的路边,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小丫头。老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正专注的拉着二胡,丫头则跪坐在老人的身边,面前放了个铜钵——原来是一老一少,行走江湖,卖艺讨生。
风流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伸了个懒腰,接着下了车,道:“几位姑娘,走了大半天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蓝沙沙行走江湖多了,莫说一老一少卖艺讨生,便是再古怪的场面也见怪不怪,瞥了一眼,便又坐在车内闭门养神。而雪依坐车乏了,之前又未曾见过江湖卖艺,此刻想去看个究竟,便索性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江雨欣也是跟着掀开车帷,跳了下来。风流笑着道:“哎呦,好妹子,仔细闪了腰。”
江雨欣纤腰如束,又是练家子,栖霞山庄的轻身功夫从小练了十余载,岂会闪了腰,哼了一声,不理会风流,举步便要上前去看个究竟。
雪依也跟了上去,风流唉了一声,跟在后面。
风流这一路跟着三个女孩子,初时还以为是美差,后来才知道各种不爽,蓝沙沙向来不与他多话,他也是敬而远之,有事问她意见时,也觉得有点不自然;江雨欣总会无缘无故向他发火,风流也不好跟她计较;只有雪依,既乖巧懂事,又凡事替人着想,虽然她常常闷闷不乐,但对风流却总是和气可亲。
风流有时候就在想,老大是不是酒喝多了人傻了,这么好的女孩子竟然要自己把她送走?见二人走远了,风流来不及多想,只得跟了上去。
深秋,黄昏,阴沉着天,密布的云,透不过一丝斜阳。飞鸟也不见了踪迹,树木早已脱去了绿装,干枯的枝桠斜插在屋檐边的一角天空。
青石小巷深深,不知道何处是尽头,两旁青砖垒砌的围墙,与天空一个颜色,墙头上方的琉璃瓦片,也斑驳了色彩。
脚下的青石,早已被行人踩踏得平坦光滑,而路旁的石头缝里,鲜有人踏足,加上墙头的滴水滋养,便起了一层青苔。
拉二胡的老者,年过半百,脏乱的头发,稀疏的胡须,都花白了大半。蜡黄色的面孔上,满是岁月的沧桑痕迹,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原来竟然是个瞽目老人,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如今的世道。
老人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脚下的麻鞋,有一角已经破损。手中的二胡,也如同他一般的老旧沧桑,二胡的琴杆,也有一丝缝隙。拉二胡的手,粗糙而又干枯,仿佛土里刨出来的老树根,指甲里,满是泥灰。
一旁跪坐着的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苹果般可爱的脸蛋上,似乎还有一丝泪水未干,明亮如星星的眼睛里,见到人来了,有一丝隐隐的胆怯。头顶扎着可爱的双马尾,雪依嘴角有一丝笑意,因为她记得自己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碎花布衣衫下,掩藏着的是可爱的身高,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可是她却跪趴在那里,渴求着世人,能多给一点点关照和怜悯。
面前的铜钵,散落着几枚铜钱,这是祖孙一天的所得,也是二人生存下去的希望,铜钵瘪起来的一角,也许就已足够让人联想起一个故事:
是不是,在某一天卖艺讨生的时候,官爷的马车冲来,老人看不清东西,小孩子又不懂事,来不及躲闪的冲撞后,铜钵就瘪了一角,是不是铜钱也跌飞在人群里,老人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找寻不来?
所以,目盲老人和孩子,再也不敢去大街上卖艺讨生,而是躲在背街的小巷里?是不是不被世人尊重,被官差和老板们吆来喝去,怕耽搁了别人做生意?抑或是大街的嘈杂,湮没了污浊尘世里的一缕清音,才躲在小巷子里卖艺乞讨?
二胡声,声声凄凄,像是深闺中的幽泣,像是子夜里杜宇的啼血,在深秋黄昏肃杀的秋风里,似乎诉说着凄苦,诉说着不平,诉说着无奈,诉说着绝望。
绑,绑,每一声二胡的轻颤,都似乎融入了听者心头,每个人的心底,都跟着泛起了忧愁。
老者本应该颐享天年,儿孙奉养;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学堂读书,可如今,是什么样的世道,却要出来卖艺讨生?
他们已经足够用心,足够努力,可收获的不过是能买来几个馒头充饥的铜钱,收获的是,世人的冷漠和嘲讽。
孩子的父母呢?也许是大人外出谋生,老人和孩子在家留守;也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死在了军营,母亲改嫁,留下祖孙行乞。
江湖是冷的,世道也是冷的,而人心却可以是热的。
所以江雨欣叹息一声,从怀里取过几枚铜板,投入了铜钵。叮叮的声响,丝毫乱不了二胡的凄婉音调,小丫头便跪下向江雨欣磕头道谢。
雪依也想给祖孙二人帮助,可是她正好身上没有钱……她好像身上一直都没钱,所以她那夜有人请她吃了一碗馄饨,才用自己手镯去付账;甚至阿云要喝酒,她就用自己的发簪去换。
还好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所以雪依回头向风流笑了笑,道:“风流哥哥,你有没有钱,可不可以……”
风流也向她笑了笑,道:“我当然有钱,当然可以,有女孩子叫我哥哥,让我去死我说不定都可以。”他取过一锭银子,递给雪依,足有好几两重,这可是祖孙二人一年也挣不来的数目,也许有了这锭银子,老人就可以煎药,小女孩就可以去学堂读书。
雪依接过风流的银子,俯下了身子,将银子轻轻放在铜钵里,轻轻道:“小妹妹,你……”
小丫头俯下身子,在向雪依磕头——可是她的衣袖里,却探出了一个乌黑的小盒子,正对着雪依胸口,铮得一声,射出来十几枚钢针!她个子本小,此刻又俯下了身子,老人凄婉的二胡音下,每个人心头都很沉闷,心思不宁,谁又能注意到小丫头不寻常的举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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