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欣又气又急,道:“你傻了啊,怎么不躲!”又朝赵将军怒声道:“你快停下来。”
江雨欣虽然对风流一直不屑,但近日结伴同行,也算有了几分情义,见风流无端受那赵将军鞭打,心中自然不忿。可江雨欣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风流不曾躲避,以风流的身手,三招之内便可将赵将军格杀于马下,便是十个赵将军也不是对手。
风流为什么不躲?
风流当然不傻,实际上他还很聪明,清泉村后山的白衣教,教徒上千,洗劫村落,屠杀无辜,聚众谋反,这不但是朝廷的隐患,更是万民的毒瘤,想起那横死的二十九条无辜的生命,风流心中隐隐作痛。那上千异教徒,又有赤木童子等一众高手,虽说以风流的武功,自是不惧,但上千教徒可不是自己一人之力可以对付得了的,只有依靠驻军前去围剿,才有胜算。而这赵将军打猎正值兴起,偏偏自己坏了他的兴,放脱了一头怀了孕的大麂子。
若是自己挨上了几鞭子,这不算什么,赵将军能稍熄怒火,若能发兵剿匪,倒是十足的好事。
这道理江雨欣片刻后总算明白了,看着风流脖子里的鞭痕,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怜悯,还是难过。她忽然觉得,这风流并不是江湖上说的无恶不作,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反而是个值得钦佩的侠义之人,只是他从来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去辩解什么。
赵将军还待再抽,他身后一名师爷模样的人走上前去,在赵将军耳边嘀咕了几句,赵将军点了点头,便没再动手,道:“算你走运,若非军师求情,今日非要打得你皮开肉绽,好抵得过那头麂子。现下赏你三鞭子,以示惩戒。”
风流苦笑道:“多谢赵将军手下留情,多谢军师求情。”他当然知道,赵将军虽然一介莽夫,那身后的军师却并不痴傻,能以铜钱掷偏赵将军强劲的一箭,又挨了他三鞭子而面不改色的人,绝对不是寻常之人,是以军师与赵将军耳语之后,赵将军便即住手。
赵将军收回马鞭,朗声道:“不错,我是唐州兵马都钤辖,赵殊,你找我有什么事?”
风流又是拱手道:“赵将军,在下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告。”当下便将清泉村被白衣教洗劫屠戮,异教徒盘踞后山之事与赵将军言说了一遍。
赵将军听毕,与军师对望一眼,道:“清泉村后山盗匪我亦有耳闻,不过百余人,虽然滋扰村庄,但并非大患,所以我放了他们一条活路,你莫要编排故事唬人。”
风流急道:“赵将军明鉴,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岂能信口开河,若是不信,可以先去清泉村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赵将军哼一声,道:“若要信你也不难,适才你坏了我打猎之事……”望了了望身边几只躁动的细犬,又道:“你若跪下去,向我磕上三个响头,再学得几声狗叫,叫我一声赵爷爷,我便信了你的诚意。”
风流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江雨欣也是呆住了,她见风流皱眉,便知他心中已有怒火。
可是风流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咧开嘴笑了,竟然真的跪了下去,一边跪着,还一边磕头,口中叫道:“赵爷爷,赵爷爷,汪……”,甚至还围绕着赵将军爬了两圈。
他竟然真的朝赵将军跪下磕头,还学起了狗叫,他竟然是如此卑微无骨气之人。
第102章 不肯发兵
一众人哄然大笑,赵将军也是哈哈大笑,风流也很赖皮的咧开嘴笑了,像是一只癞皮狗。
只有江雨欣没笑,她心中难过极了,鼻子也酸酸的,忍着了眼中的泪水,她知道风流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起清泉村横死的二十九人,被洗劫一空的村落,还有这伙异教徒纪律严明,不乏江湖好手,行动又迅速,明日一早便拔营离寨,若是不除,还会有无辜之人遭殃。
这伙异教徒只有官军才能与之对抗,而唐州附近地方军事长官便是眼前之人。若是为了自己,风流哪有闲心与这官场之人纠缠,说不定还会暴打这赵将军一顿,羞辱一番。
可眼前只能忍气吞声,强颜陪笑。
赵将军收住笑声,道:“好吧,我便信了你,果有此事。”
风流站起身,道:“千真万确,还请赵将军发兵前去剿灭,我愿随赵将军打头阵。”
那军师却忽然道:“不然,若是如你所说,那伙异教徒有多少人?”
风流微微思索,道:“怕是有千人以上。”
那军师道:“你可是亲眼所见,还是只见了帐篷营地?”
风流回想了一下,这军师所言倒也有理,自己只是见了山寨之内的数百营帐,以此估算异教徒有上千人之多,但今日所见到的不过二三百人,听乐乐之言,应是有不少异教徒外出掳掠,只是毕竟未亲眼所见,做不得真。
那军师接着道:“若真是上千人,又有不少江湖人士,山寨易守难攻,那剿灭他们,需要多少兵力?只怕至少需要两三千人吧,你可知唐州城驻军总共几何?”他接着道:“若是大军出动,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守备空虚,敌人趁机来袭,又该如何是好,依我之见,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这行军打仗之事,风流也不甚擅长,军师这般说,便知这军师不想发兵剿匪,只是他所说之事,也无可辩驳,便道:“那还请赵将军派精明之人,随我前去打探,尽快探明虚实,好做打算。”
赵将军道:“你且莫要着急,你先回城内,明日再来我府上,商量对策。”
风流如何不急,道:“这伙异教徒徒行动迅速,明日便要拔营离去,届时再要追剿,更加困难了。”
赵将军摆了摆手,道:“胡说,哪有这般迅捷,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少说也要三日,哪能这么快便要离去。等我探得虚实,再飞书奏明圣上,待圣诏下来,方可发兵剿灭。”
风流再三言明,那赵将军仍是不信,瞧他神色,显是打猎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离去,而且也不情愿大动干戈,发兵剿匪,去干那捞不了半点军功,又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风流终于心灰意懒,叹息一声,道:“如此也罢,只盼赵将军早作打算,及时探明清泉村血案及后山异教徒之事,我替老百姓谢过你了。”说着向赵将军又是一揖,转身牵了马离去。
江雨欣心中忿忿不平,但也是跟了风流转身离去,毕竟江湖中人,还是不宜与官军争斗的。
二人勒马缓行,江雨欣知道风流心中不快,也没多说话,走出了四五里路,风流忽然道:“喂,雨欣妹子。”
江雨欣望着风流,道:“怎么了?”
江雨欣原以为风流十分沮丧懊恼,却见他笑嘻嘻的,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你莫要和我三妹言说,不然就更看不起我了,还有雪依也不要同她讲,她可一直把我当做很了不起的人呢,刚才的事情可太丢人了。”
他说的是向赵将军下跪学狗叫之事。
江雨欣望着风流笑嘻嘻的脸庞,和脖颈里的鞭痕,摇了摇头,一脸的严肃,幽幽道:“不,不是的,一点也不丢人,反而很英雄,很有骨气的事情。”她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不和她们说便是,想不到你们逍遥四客是这样的人,原来江湖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的。”
今日之事,还有这几日风流的作为,勇敢,果断,心怀正义,舍己为人,江雨欣甚至有一点点敬佩,甚至还有了一点点心动的感觉。
风流嘻嘻一笑,道:“是吧,可那日你在逍遥谷中可不是这样说的,甚至还要杀了我呢。”
看他片刻之间又没了正经,江雨欣又是来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非礼我……”说到这里,脸上一红,没再说下去了。走近了几步,望着风流脖颈里的鞭痕,道:“还疼不疼?”
风流道:“疼啊,自然疼得很。”
江雨欣取过随身带的金疮药,下得马来,对风流道:“你也下来。”
风流依言下了马,江雨欣走上前去,解开金疮药的瓶塞,示意风流蹲下去侧着脖子,风流照做了,口中却还道:“咦?你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好了,还会关心人了。”
江雨欣也不答话,将金疮药慢慢倒出些粉末在风流脖颈的鞭痕之上,又用手肚轻轻摊开,风流吃痛,捉住了她手,江雨欣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也没有再抽出来。
风流道:“这会倒不疼了,看来你的手是灵丹妙药,灵得很呢。”江雨欣气得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
风流咳嗽了一下,放开了江雨欣的手,在道旁一根横木上坐了下来,又用袖子擦了擦身边的一段。江雨欣也坐了下去,眼下赵将军不肯发兵,也不必急于一时了,忙了半上午,还是待歇息片刻再走吧。
风流忽然又道:“赵将军让我学狗叫,我可没丢人呢,我叫那赵将军为……赵孙子,他便也是狗了,他堂堂一个兵马都钤辖也是狗,可没讨得好处呢。”
江雨欣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的想法可真奇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你这是精神安慰法。”
风流嘿嘿一笑,道:“算你会说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说赵将军为瓦算是言之不虚,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玉,我也是半斤八两,充其量算一块砖头罢。”
片刻后,风流也没再说话,坐在横木上,呆呆的望着前方,似乎是满怀心事,又似乎在用心思索。江雨欣知道他在为清泉村后山异教徒之事伤神,也没去打扰他。
第103章 火攻之计
休息了片刻之后,江雨欣才道:“眼下咱们怎么办,赵将军不肯发兵剿匪,你想到什么办法了没?”
风流啊的一声,似乎回过神来,道:“噢,没啊,我刚在想,你对我的态度有了改变啊,不像之前那样见到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我的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了?”
原来他竟不是在想如何对付清泉村后山异教徒之事?
江雨欣脸上又是一红,右拳在风流胸口捶了一拳,正捶在风流胸口鞭痕之上,风流忍不住哎呦一声,道:“干嘛?”
江雨欣道:“我可没变,我还是恨不得要打死你。”
风流苦笑道:“好吧,是我看走了眼,胡思乱想。”顿了顿,忽然接着道:“那赵将军不肯发兵相助,眼下也不是没了办法,咱们自己干就是了。”
江雨欣静了下来,听风流的对策,却见风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中间点了很多小圈,接着道:“青云寨不算很大,寨中安营扎寨有上千人,那些白色的营帐安扎颇为靠近对不对,寨子水源不足,咱们若是用火攻,必然能大获全胜。”
江雨欣呆了一下,讷讷道:“是啊,怎么火攻呢。”
风流道:“我刚才细细想了,异教徒人数众多,又是龙潭虎穴,咱们也没几个人可用,就我一人过去放火,只怕刚燃起来火苗,就被人一拥而上给扑灭了,只能和佟七商量,看能不能派出来二十个弟兄,穿上异教徒的白色衣服混进去放火。”
江雨欣静静听风流的计较,风流却从怀中取过一张银票,递给了江雨欣。江雨欣接了过来,看是一千两的,却听风流道:“我可不像我大哥那般有钱,他可是江湖第一杀手,这些年惩奸除恶不留活口,获得的赏金就千万两了,这一千两你省着点花。”
江雨欣不解,问道:“给我银子干嘛?”
风流道:“想不到吧?既然你想不到要银子干嘛,看来此计十有八九可成”顿了顿,道:“你去与佟七,小江他们会合,言明赵将军不肯发兵剿匪,时间紧迫,只有咱们自己单干了,召集二十个弟兄,都带足了火石火折子,然后再去买十几坛烈酒,要最烈的那种,再备上一口大黑棺材,再去烟花铺子里采买一些硝石硫磺,都装在棺材里,用蒲席盖了,傍晚时分咱们溜进去。有人问起来了,咱们说是赤木堂主吩咐,采购的美酒犒劳大家,棺材呢,就说是收敛原本的寨主尸身。硝石、硫磺都是易燃之物,到时候好放火。还有,上面的几坛子放烈酒,下面的坛子装桐油膏油就行,都用烈酒太可惜了,烈酒未必有桐油膏油好使。”
江雨欣心中恍然,点了点头,道:“好主意,想不到你这般聪明。那你呢,你去干嘛?”
风流得意洋洋的道:“那是,我们几个里数我头脑最好使。我先去寨子里打探清楚,探明道路,寻得几十套白色衣服,到时候清泉村会合就行,切记不可离寨子太近,遇上了风字组巡查的了,就说是准备的清泉村遇难村民的棺材。”
原来风流是要去做最危险的事情,深入虎穴,稍有差池便深陷其中。
江雨欣想了下,道:“不过那乐乐不是将寨主的尸体给烧了吗?这棺材……”
风流嗯了一声,想了一下,道:“没事,那山寨大当家的不知道怎么成了乐乐的老爹,不肯投降,被赤木童子杀了,而且乐乐十分害怕那寨主变了鬼找她,想必不会去与守卫说,守门的未必知晓此事,而且便是火化了,可以棺材收敛骸骨啊。”
江雨欣点了点头,知晓风流的计策虽然凶险万分,深入敌穴,九死一生,但仍有成功的可能,便应允了。
风流却又盘算了一下,道:“还有,准备几十条白毛巾,到时候用水沾湿了蒙住口鼻,不然满寨子烧将起来,烟雾缭绕的,不被烧死,也被毒烟给熏死了。”
江雨欣点了点头,道:“好。”心知如此准备最好,不然只怕溜进去放火,火烧起来之后,自己也着了道。
风流又道:“还有漏洞,若是撞上了那小丫头,以她鬼灵精的性子,只怕会严加盘查,没准便认出了你我,所以我还是要随你走一遭,回唐州大牢里找那盗通天。”
江雨欣不解道:“找那女飞贼干嘛?”
风流站起身来,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易容”。江雨欣心中这才恍然,原是如此,心中暗道:“他倒是够细心的,那盗通天此刻关押在监牢里,她的易容术颇为精妙,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场,稍加易容,乐乐必然认不出来,只是不知道盗通天肯不肯帮忙。”
又盘算了一阵,风流确认江雨欣已经知晓了其中机要,这才放了心,眼见时已近午,还有诸多引火之物要采购,二人便不再多歇,策马直奔清泉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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