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五号男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小葵有如脱缰的哈士奇,嗷嗷叫着就往上扑,碍着她既是女生又是自己人,保安和实习生都不敢太使力,我急忙过去帮着拉小葵,只听这丫头气急败坏到嗓子都哑了:
“谁花你钱了啊?我花你什么钱了你说清楚!”
五号男被一个男实习生拉着,也在挣扎:“看电影、送花不都是钱吗?——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跟你要钱了吗我?我就是想来问个明白,小葵你这事做得……”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小葵更急,豁出命想挣开我们,做了个掏兜的东西。
突然一个身影横插了进来,长大衣,斜背一包,是沈不言。他背对着我们面对着五号男,手一扬一砸,“买花一百,看电影算你一百五,两百五不用找了,少在这儿撒野。”
粉票子,绿票子,花花绿绿的,戏剧性地在我们面前撒下来,我们谁都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阵仗,一时都被镇住了。五号男也被镇住了,他在漫天飘洒的钞票中,直愣愣地看着铁塔一般的沈不言,嘴巴张开又阖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经病。”沈不言冷冷丢下三个字,从呆若木鸡的我、保安和实习生手中拽出小葵,拉着她进了大楼。
8.
“我没花他钱!——谁特么知道他送个花看个电影也要斤斤计较啊!”等我和三个实习生回到办公室之后,她跟沈不言才前后脚进来。小葵刘海湿漉漉的,声音还有点哑,很像是找地方哭过一轮。
好在一大早来上班的人不多,没多少人看见。三个实习生识眼色地躲到一边去了,沈不言摆开架势:“我早跟你说那人不行,你还不信。”
“行行行,你眼光好,你识人准行了吧?你就不该给他钱,送花看电影花钱,吃饭不花钱啊!那顿饭还是我请的呢!”小葵气鼓鼓的,“电影票120,那花撑死了80,算他两百,我请吃饭也花了小两百,沈不言你有毛病,为什么要给他钱啊!”
沈不言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葵,“哎!我刚刚可是在帮你解围啊!”
五号男的奇葩,小葵约完会就跟沈不言吐槽过了,没承想今天俩人一起上班,居然在楼下碰到。五号男一看见小葵就迎上来,说要跟她谈谈,小葵说那就在这儿谈吧,于是沈不言就去便利店买东西。
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结账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问店员,你们这儿有现金吗?给我换点现金。
“可是你给他钱,不就坐实我花他钱,我拿人手短了嘛!”小葵气鼓鼓地掏出手机——我算知道刚在楼底下吵架她为什么要掏兜,她在掏手机——“真算一下指不定谁花的多呢!凭什么呀?!你当冤大头,我还得赔个捞女的名儿。”
“哎行了行了,就当花钱买清净了。”沈不言没空掰扯,脚步都往外走了,上半身还冲着我们这边,“我忙去了啊,你也别郁闷了,傻逼拉黑了吧?——他再找你麻烦你跟哥说啊!”
有道是在职场上,八卦传得比正经事快,虽然早上没几个人看到小葵和五号男battle那一幕,但赵非凡和凡姐还是知道了。中午,小葵架不住两人诱供,就把五号男的奇葩行为又说了一遍,听得那俩人双眼放光,摩拳擦掌,深切遗憾自己没在现场。
“总之,就这样,恋爱没谈成惹一身膻,人还以为我汤小葵捞了他多少钱呢。现在想想沈不言把钱摔他身上也挺好,我汤小葵还不至于缺这两百块——哎对了我还得给老沈转个账。”
“可是,小葵老师,我觉得你就是不该给他钱的。”一个细小的声音从旁边钻出来。是我们那实习生小姑娘,外号叫小哆。见我们的目光“刷”地转过去,吓得脖子都缩了缩。
“他追你,本来就是要付出成本的,请客吃饭送礼物,你接受,那是给他一个追你的机会。这点成本都不想付出,怎么表达诚意呢?再说了,他跟你约会吃饭,收获情绪价值了吧?情绪价值也是价值。”小姑娘说,“金钱虽然不是评判感情的唯一标准,但男人舍得花钱不一定说明他对你感情深,但他不舍得花钱,绝对意味着他对你感情不深。既然如此,就当是你屈尊陪他吃了个饭,干嘛要给他钱。”
我很讶异,抬眼,赵非凡和凡姐也交换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眼神。
怎么说呢,大约我们是真的老了,赶不上如今爱情观的趟,这番话听上去也没什么错,但细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这些老帮菜,爱就是爱,没想过什么“成本”“价值”——感情这东西轻飘飘又沉甸甸,你怎么算得清它的成本和价值呢?
作者有话说:
本周(到下周三)五更~每更都不太长,我看看能不能把小葵的故事结掉~
第89章 89章
9.
赵非凡把话接了过去,说,“那要是这么算,最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就是沈屁屁了。整天让你揉搓来揉搓去的,也不见他有啥怨言。按照这理论,你的白马王子应该是他啊。”
小葵表情复杂,“我磕过最邪门的CP,都没有今天你说的这么邪门。”她顿一顿,有点委屈地说,“我怎么搓揉他啦?沈不言那人那么轴,行事认死理,多少次他采访得罪了人都是我给他擦屁股,不然集团得处理多少他的投诉?我俩一起租房,他出差多,水电网我都包了,说好的家务平分,他出差多也是我做得多,你怎么就听一面之词啊,说得好像我欺负他似的。”
“诶,人沈屁屁可没给我告过状啊。”赵非凡纠正她,“他那人是轴,但越是轴货,还真需要个你这样的压着他。再说,你忘了那会儿你俩一道出差,被一帮黑社会追在后面,他给你殿后你哭着给我打电话的事儿啦?这可是豁出命的交情。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是不是你这些相亲对象,还没沈屁屁对你好呢。”
小葵不言语了,而缩头缩脑偷听八卦的实习生们则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满脸都写着“磕到了磕到了”。安静了一会儿,她想去接水,刚一起身就“哎呦”往旁边一歪。
“怎么了怎么了?”
“刚吵架吵的,好像把脚给崴了。”
…… ……
小葵和沈不言租的房离单位并不远,平时两人都骑共享单车上下班,这天小葵崴了脚,没法子,沈不言只好回去,把他那一个月也开不了两次的老爷车给开了出来。
车挺门口,我跟赵非凡把小葵给扶了下去。小葵往副驾门口一杵,不动弹。沈不言摇下车窗,“上车啊。”
“我坐哪儿啊?”
“……你想坐哪坐哪啊。”
“我坐后排不太礼貌吧……”小葵咬了咬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副驾是女朋友专座哎……”
砰的一声,沈不言按下按钮,后备箱弹开。“你要不坐后备箱?”
小葵:……
我:……
赵非凡:……
“车顶也行。”赵非凡说,“我上次搬家车里还留了两捆塑料绳,给你固定住,碰上限高的地方你低低头。”
“……闭嘴吧你!”小葵径直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哐地甩上车门,还幽怨地抬头瞪了赵非凡一眼,“走!”
我跟赵非凡裹紧外套,目送着沈不言的车一骑绝尘,赵非凡咂嘴,“沈屁屁啊……”
一段时间之后,小葵就有了新的约会对象——七号男。
10.
六号男和七号男其实是同时出现的,小葵选择了七号男。
那天办公室里就我俩,小葵神神秘秘地招手,说,“苏老师,你过来一下,帮我参谋参谋。”
我过去一看,她的电脑上是一张表,罗列着两个人的基本情况:
男六号,东部某知名富裕县,年龄30,身高180,颜值5.5分,收入税后25,房产个人名下一套无贷款(在老家),无车,父母双方国企单位,母亲退休有住房,有一个读大学的妹妹。
男七号,东部某富裕省份省会城市,年龄30,身高181,颜值6分,收入税前30+,房产无,已准备首付在京购房,有车无京牌,父中学校长母公务员,独生子。
小葵问,苏老师,你觉得哪个更好一点?
我:……
老实讲,我非常不适。
我说,“……你干嘛啊?你要奔着好好谈个恋爱慢慢过渡到谈婚论嫁那种,完全可以两个都见一见,凭感觉慢慢相处,甚至这俩都不合你意,你再去找下一个喜欢的人,都可以。这条条框框的,你找工作时有这么严谨地算性价比吗?”
小葵不满,“很多男的也在给女生打分啊,哦,只许男的给女的打分,挑挑拣拣选妃一样,不许我们女的给男的打分吗?大家彼此彼此。”
“我也没觉得男的给女的打分就是正确的啊,你要用一个错误,去反击另一个错误吗?”我严肃地反问,“你被家人逼婚了吗?——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向往的是谈一段松弛的恋爱,为什么要接受拉郎配一样的相亲呢?小葵老师,我觉得你有点魔怔了。”
小葵像撒了气的气球,委顿了下去。她说,苏老师,你觉得,“性吸引力”这种东西,重要吗?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就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就我刚来咱编辑部时的那个男朋友,是我的初恋——其实我觉得挺丢脸的,从小到大,我不能说自己不受欢迎吧,但就是那种,男生眼里的好哥们,女生眼里的好绿叶式的‘受欢迎’。我就是觉得,我在别人眼里,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我知道,人的魅力有很多种。”看我嘴巴张开想说话,小葵又赶紧找补,“我不缺爱,家人的、朋友的,我也不是着急结婚,但你知道有些情感体验,它就是有别于亲情和友情,我只是,很想被爱,很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我觉我这么大一人了,想获得一份更加专属的亲密关系,这要求不过分吧?”
“可是这一圈下来,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名校毕业,工作也拿的出手,长相条件也还凑合,为什么就没有正正常常的人,正正常常地爱我呢?我也不想用这乱七八糟的条件去框别人啊,但别人在拿这些东西去审视我,去分类我,去框我啊——所以感情什么的可能就是这样吧,大家都在预先设定的条件里左挑右捡,找个相对顺眼的。那你干嘛就批评我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压力有多少吗?”
她该是委屈了很久了,说到这儿,眼圈倏地变红。
我看着她,心里蓦地一软,在编辑部里,她年纪最小,我们仨一直把她当妹妹。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说——一个人优不优秀条件好不好,和她会不会被爱,会不会被很多人爱,并不是等值的。可是小葵,你值得被人等待而不是被人挑选。
但这话这时还是显得残酷。我问,你就真没考虑过沈不言吗?
小葵的回答就很微妙了。她说:你看他那个谁也不吊的样儿,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说:
反矫情大师——沈不言
小矫怡情,沈不言老师的桃花都是被自己给揉搓没的
第90章 90章
11.
小葵在六号男和七号男中,选择了七号男。
跟七号男第一次约会时,她正忙得一脑门官司,临下班两分钟前还在疯狂敲字,最后清水挂面地就去见了面。没想到俩人谈得还挺好,于是很快就约定了第二次约会。
用小葵的话说,七号男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还是个未婚,知分寸懂情趣,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备选。沈不言赖在我们办公室酸,“嘁,还是那句话,就异性恋相亲市场而言,性格、条件和性向是不可能三角,一个男的性格、条件都好还是异性恋,那他怎么就剩下来了?”
小葵甩给他一后背,对着小镜子涂口红,“您沈首席不也样样都好,那不也剩下来了?”
“诶等等。”下午四点,见小葵准备下班走人,沈不言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沈不言前天就说要请我们吃饭,就在街对面“萤间”。小葵打了个磕绊,乖巧又谄媚地讨好道,“没忘是没忘,但这不有点撞档嘛……他加班好多,我俩好不容易才对上都有空的一天。”顿一顿又试探着问,“我要结束早就回来找你们嘛,当然了,你要不介意,我就带他一起来凑热闹咯。”
沈不言阴阳怪气:“哟,这就带来见同事啊?确定关系啦?这次眼睛擦亮没有啊?”
小葵粲然一笑,扭头便走。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从包里掏出个精美的袋子拍在沈不言胸口,“生日快乐啦!忘了啥也不可能忘了给您老祝寿,开心点,过生日拉个脸。”
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间,赵非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吹了个口哨,“过生日呐?请客都不提前说缘由,想准备啥惊吓节目呢?”
沈不言不理他。
当晚我们在“萤间”吃饭,我们仨临时仓促地买了个蛋糕,搞了两瓶酒,权当是礼物了。一整晚,沈不言都心不在焉的,门一响他就抬头瞅一眼。时针转向晚上九点,饭吃完了,这人死活不拆蛋糕,闷着头喝酒喝完一轮又一轮,搞得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不知死活的秦老板过来凑热闹,端着碗长寿面说,“沈老师,等谁呢还不吹蜡烛许愿?再不许我们打烊了啊。”
沈不言翻手喝尽杯中酒,平静地说,“来吧,切蛋糕吧。”
点蜡烛,许愿,切蛋糕。之后我们又提了一杯就散了。走的时候凡姐拉住我,朝座位那边使了个眼色。
小葵的礼物袋端端正正放在座位里,没有被带走。
第二天一早,秦老板就给我打来电话,问“沈老师跟葵老师咋回事?”
昨晚十点多,小葵突然带着个男人去了“萤间”。推门,最后一桌客人刚结完账准备走人,店子里空空荡荡的,于是小葵问,沈不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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