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拨动的声音回荡在阁楼的小房间内。
闫贺安盘腿坐在床边,安浔枕在胳膊上看着头顶的天窗,听闫贺安调试了一下音准,慢慢开始拨弄和弦。
他弹的是脑海里闪过的跟“雨”有关的歌。
《下雨天》。
房间里是昏暗的,吉他的声响却因此清晰,温和而汹涌。
阳光下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黑暗中反倒无所遁形。
安浔安静地听着,旋律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自己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一刻,记得闫贺安模糊弹着吉他的轮廓,记得这一段慢悠悠的和弦。
闫贺安微微摇晃着打节拍,低低地哼唱着。
安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并没有亮的刺眼,昨晚那场细密的小雨并没有结束,玻璃窗上流淌过淅淅沥沥的痕迹。
他侧过脸,闫贺安还没有醒,那把吉他被搁在床头靠着墙,闹钟也还没响。
安浔一旦醒了就很难再睡回笼觉,他干脆蹑手蹑脚地翻身起床,去楼下煎鸡蛋。
第一个闹钟响起前的三十秒,安浔把闫贺安从床上薅了起来。
昨天早上魔音穿耳的循环闹钟给安浔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他果断将尚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闫贺安拖了起来,把闹钟摁掉。
直到被按坐在餐桌前,闫贺安才总算找回睡蒙了的理智,嗅了嗅空气中食物的味道,低头看看面前煎好的鸡蛋,和满满一杯热牛奶。
他思维迟缓地用力揉了揉眼,眨巴着眼偏头看着安浔。
闫贺安指指早餐:“太少了,吃不饱。”
本来也没指望闫贺安能道谢,但总之也没料到他会说这个的安浔:“……”
真有你的闫贺安。
不愧是狗。
安浔简明扼要:“有的吃就不错了。”
要什么自行车。
“哦。”闫贺安挺好打发的。他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应,用筷子把煎蛋折叠了一下,嗷呜一口直接把整个煎蛋塞进了嘴里,嚼起来脸鼓的像个包子。
……什么深渊巨口。
安浔看着闫贺安这种老人大概会喜闻乐见的吃法,嘴角微微抽动。
这种狂放派的吃相,某种程度来说看着挺痛快的,适合做吃播。
厌食症患者看过闫贺安吃东西的样子,大概也会久违地想要好好吃饭。
吃完早餐,两个颠倒了顺序的人换上校服,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动作统一,站在镜子前刷牙,闫贺安叼着牙刷控诉安浔昨晚在他弹琴的时候睡着了。
“我弹得很催眠吗?”
“相信我,”常年失眠的安浔透过镜子跟闫贺安对视,“催眠是最高称赞。”
闫贺安似懂非懂,睨着他哼了两声。
“有伞吗?”出门之前,安浔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眼阳台的玻璃窗。
雨还下着呢。
“只有一把。”闫贺安打开玄关旁边的橱子门,拿出一把透明的塑料伞。
造型挺简约风的,就是看上去抵挡不了大雨。
安浔点点头就要出门,闫贺安叫住他:“诶你等会儿。”
他回头,闫贺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看看窗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快步转身上楼。
闫贺安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件冲锋衣,一条围巾。
他抓起安浔一只手,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甩上书包开门走人。
“抓紧穿上,降温了。”
闫贺安回头看安浔还站那没动,补充了一句:“感冒了会传染给我,那可不行。”
等电梯的功夫,安浔把书包递给闫贺安让他帮他拿一下,穿上了那件略大的冲锋衣。
闫贺安一看就是随手拿的,围巾的配色其实和冲锋衣不太搭。
浅咖色,质地非常柔软。这条长长的围巾最终在安浔的脖子上绕了快三圈,这让他的脸看上去特别像是一团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盆栽。
安浔看着闫贺安,他也戴了一条围巾,灰色格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个蒙面人站在单元门的屋檐下,撑起那把透明的伞。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变冷了。
但是安浔不觉得冷。
第28章
周末约好跟一中在临城大学打球, 时间定在周六早上十点。
天公作美,连续下了许久的雨在周六收工回家,没有来报道。
安浔周末要外送, 闫贺安他们打篮球定在早上, 闫贺安想让他也去看,安浔说自己没时间。
“来呗。”闫贺安给安浔发了条语音。
“看完感受一下我们胜利的喜悦再开始上班, 那心情肯定不一样。”
还没亲眼见过一中的篮球水平,闫贺安就自信地认为他们一定会赢了。
安浔听完这条过分自信的语音, 只是微微摇头笑了笑。
他看了眼时间,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文静雅看他拿着头盔准备出门,探头询问:“这么早就有单?”
“……不是。”安浔手里抓着头盔,摸了摸头发, 不自在地抿唇道,“同学有篮球赛。”
文静雅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安浔的言下之意后忍不住笑起来:“喔噢,去吧, 你上场吗?”
安浔尴尬地摇头:“我就看看。”
“哦哦哦。”文静雅一直“哦”,哦的安浔匆匆留下句“妈我走了”, 就局促地拿着车钥匙跟逃跑一样出了门。
已经好久没听见安浔提起过“同学”、也没见他再参与过任何集体活动的文静雅心情一瞬间特别轻快。
这样才对嘛。文静雅轻轻哼着歌笑眯眯地想。
十来岁的高中生, 没杀人放火, 没做过任何坏事, 没有理由活得像个看得到尽头的暮年老人, 沉默地抱着回忆度过。
他没做错过任何事, 理应在对的年纪, 跟同龄人去做一些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打打球, 晒晒太阳。
正是蓬勃朝气的年纪,青春是多少钱也换不回来的啊。
就这么浪费了的话, 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后悔。
或许……文静雅看向窗外灿烂的晴天,她也是时候应该向前看了。
***
闫贺安到的太早了,他给韩宇南发了条消息,韩宇南急火火特诚恳地跟他说等他五分钟。
过于信任人的闫贺安等了十分钟,韩宇南连个影子都没看着。
“你人呢?”闫贺安发了条语音过去。
韩宇南回得倒挺快,就是不说人话。
[二中篮球王:五分钟!五分钟我肯定到!!]
“你大爷的。”闫贺安好气又好笑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靠在铁网上,懒洋洋眯着眼睛看别人打球。
周末肯定没人穿校服来,高中生跟大学生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他在篮球场的铁网边上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来谁有可能是今天的对手。
场上打的那几个,说实话,不太够看。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处于浑身有劲没处使的时候,尽管是周末的早上,篮球场上人依然不少。
挺幽默的,对手不认识也就算了,闫贺安连自己一会儿的队友也不知道谁是谁。
他转过来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跟安浔在一块儿,还没去过校篮球队,就认识一个韩宇南。
闫贺安一无聊烟瘾就有点儿上来了。
他早决定了要戒,出门也没带。闫贺安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儿安浔同款薄荷糖,撕开小清新的包装纸,把糖扔进嘴里,没耐心地嘎嘣嘎嘣嚼。
连吃三块,闫贺安倒是不想抽烟了,他有点儿甜的想吐。
他买了瓶水灌了半瓶,点开微信屏幕刷新了下,没看见安浔再给他发消息。
真不来啊……?闫贺安有一丢丢小失望。他臭屁地抹了把鬓角的头发,心想可惜了,本来想让安浔见识一下他称霸篮球场的英姿。
看完安浔说不定会被帅的愿意心服口服喊他一声“闫哥”。
唔,话说安浔几月份的生日啊?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闫贺安循着声音抬头,韩宇南隔着老远朝他挥着手跑过来,跑到他跟前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冰棍儿,吃不吃?”
“神经。”闫贺安跟看傻子一样,揪住一块韩宇南的外套料子拽了拽:“你爱穿着厚外套大冷天儿吃冰的我管不着,你爹我可不吃。”
“没劲,不吃拉倒。”韩宇南把自己外套从他手里救出来,“走走走,人差不多都到奇了。”
“还好意思说。”闫贺安无语地跟在他后头,忍不住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作为比赛的组织者,你最后头到,好意思的……迟到还有时间买冰棍儿。”
干一中这事儿韩宇南对闫贺安寄予厚望,他说什么都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啊啊地听着,等他说完嬉皮笑脸地道歉:“错了错了,没想到你来那么早,真仗义嘿,向你学习。”
闫贺安心想我听你在这儿放屁。
韩宇南一进篮球场,就有几个男生朝这边迎了过来,显然是队友。
初次见面,队友们在打量闫贺安,闫贺安也在观察他们。
光看外形条件,队友们这个头就像韩宇南说的那样——不是所有的高中生都能长闫贺安这么大个儿。
身高欠点儿。
闫贺安以前打的位置一直都是小前锋。
他对抗强,篮下得分也能带飞。
说实话,他们在对上一中之前,其实应该先练习磨合一下的。
韩宇南也清楚这一点,没打算直接上,定的是十点打比赛,他们队内约的是九点,先打一会儿练练手。
不提前太久一个是因为没必要,再者体力也不好消耗太多。
学生之间打球本来也不是什么正规比赛,赛前备战也没那么严谨。
“先决定好各自的位置吧。”闫贺安言简意赅,直入正题。
打了个十分钟,闫贺安多少就对二中的校队水平心中有数了。
名义上是校队,实际估计也没打过什么正经比赛,水平参差不齐,不好不坏,优点没有缺点明显。
这水平,怨不得老是输给一中。
但闫贺安只是心里过了一遍,当然不会打击队友的积极性和自信心。
“很不错。”闫贺安本人喜欢鼓励式对话,对自己和对别人都一样,他拍拍手示意大家留意,先把每个人的优点都夸了一遍,随后简洁清晰地将各自存在的问题都点了下。
“小问题,解决了咱们就无敌。”闫贺安拍了拍后卫的肩膀。
懂点篮球的都知道闫贺安点出来的地方一针见血,没毛病。
韩宇南对自己挖到了好料子这件事儿挺得意,他兴奋地拍手动员队友们:“来来一会儿一中的快来了,抓紧再练会儿。”
闫贺安飞快和队友们打成一片,传球接球也随着关系拉近越发顺畅。
一中的人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背影高高跃起,猛地手臂下扣——漂亮的灌篮,凶猛,干脆,一气呵成。
“……卧槽。”
领头的一中校队队长低声喃喃了一句:“大学生就是牛逼,灌篮真他妈帅啊。”
灌篮简直是每一个热爱打篮球的男生的终极梦想。
哪个青春期的男生没幻想过,自己在篮球场上飞驰,弹跳,跃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扬地灌篮。
太帅了。
太酷了。
光是想象一下就能笑出声来。
目睹那很酷的哥们儿完成灌篮的几个人显然也很兴奋,都冲上去围拢住,恨不得把他举起来抛向天空。
一中校队队长正羡慕地看着,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围拢过去狂吼欢呼的那几个有点儿眼熟。
……我艹?
这他妈不韩宇南那厮吗?!
意识到什么之后,一中校队队长脸都绿了。
我去,怪不得二中这群手下败将突然之间那么嚣张,竟然主动要求跟他们打比赛,原来他妈有外援。
太阴了。
目睹对手成功灌篮这一出,简直是对士气的毁灭性打击。
能灌篮的高手整个临城的高中生里都找不出几个,这谁能打得过?
“你耍诈。”一中校队队长气冲冲地杀过去,指着闫贺安质问韩宇南,“说好是校内球队打比赛,这人是你们学校的吗?”
走过来之后,闫贺安的身高压制就变得更明显。
韩宇南莫名其妙地一歪头:“我耍什么诈了?”
他伸手揽住闫贺安的肩膀:“这我同学啊,就坐我后桌。”
一中队长压根不信:“拉倒吧,你们学校哪有这么厉害的,要是有上次比赛你们还会输那么惨?找外援还不承认。”
韩宇南总算搞明白对方想到哪儿去了,他无语地摆手:“我靠这人真是我们学校的,开学刚转过来的,不行?”
“闫贺安。”闫贺安示意对方互通一下名字。
“……高远。”一中队长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盯着闫贺安看了老半天,算是信了他们说的。
说实话,碰上个水平差不多的大概率互相不服气,但是高远自己离能灌篮还有很远的距离,他确定闫贺安是同龄人之后,倒是更兴奋了。
他跃跃欲试,心痒痒地跟闫贺安求教:“诶,跟哥们儿说说灌篮怎么练的呗。”
酷毙了。
闫贺安谦虚一笑:“天赋。”
高远心说这个逼装的,实在是不服不行。
但是灌篮确实需要点天赋,这个不是光努力就行,闫贺安说的也没毛病。
两队人热了个身,就准备开打。
虽然两个学校球队间看似势同水火,韩宇南提起一中就牙痒痒一口一个孙子,但其实两队人关系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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