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随便弄点,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夕华一把捂住盛承平的嘴,“都给兄弟们留着,之后还有硬仗要打,饿着肚子可不行。”
“好,那我去给大王准备。”阿飞道,“很快就回来。”
盛承平把夕华的手拍掉,这次他是彻底怒了:“你有病,非要替我答应吗?”
“你们有句老话不是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吗?”夕华道,“老祖宗的话不能不听,你得好好吃饭,不然怎么领导着你的部下打胜仗?”
盛承平:“你希望我打赢孔雀明王吗?”
“那总不能在你面前说你必败无疑吧。”夕华道,“你信不信,我在孔雀明王面前一样这么说,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我信。”
夕华悄悄伸出手,两根手指像走路一样从上臂“走”到了肩膀上:“还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之前你喝下去的那壶酒,有说法了吗?”
盛承平好像感觉不到夕华的手的存在一样,平静地说道:“那壶酒是朔风兰让高山瑶送过来的。给朔风兰出主意的是她那个最爱贪小便宜的父亲,他看出朔风兰对我有好感,索性就要顺水推舟,给了朔风兰一壶酒,想让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可是朔风兰的胆子实在是小,路上遇到高山瑶就把酒给了她自己跑了。高山瑶也没多想,酒送到就走了。如果那天营帐中没有第二个人,我一个人咬牙抗一抗,挨过了药效也就算了,偏偏,你出现了。”
夕华掰着手指头算清楚了这里面的关系,笑道:“朔风兰自己不留下,只送酒过去能得到什么啊?”
盛承平讽刺道:“要不说她脑子不好使呢。”
“也还好吧。”夕华道,“上次去朔风部救她哥哥,小姑娘挺有勇有谋的,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那不一样。”盛承平凝视着夕华的眼睛,像是在自嘲,“朔风莱是她亲哥哥,她去救她哥哥,自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整个朔风部都是以王权为核心,自上至下的阶级制度,放眼整个十八部,再没有一个部落能像朔风部一样冷血,一旦生在贫寒人家,穷尽一生也只能是上层贵族的附庸,一辈子都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而在那些上层贵族之中,彼此之间又会拉帮结派,通过联姻、血脉以及一些转折亲来形成稳固的关系网。朔风兰没有那么冷血,可她到底是朔风王的女儿,骨子里十分认同部落的传统。朔风莱是以后的朔风王,她只能是朔风部的公主,父亲在世的时候,她这个公主是尊贵的,可她父亲要是死了,朔风兰也就摆着好看而已。所以,她必须要牢牢抱紧朔风莱这棵大树,以换取最大的利益。”
“朔风兰好歹是你妹妹,别说这么难听啊。”夕华道,“也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我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盛承平看着他:“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啊?”夕华愣了一下。他之所以会接不上话来,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年纪,无法给盛承平一个具体的数字。
“或者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盛承平挑了挑眉,“我用‘出生’这个词合适吗?”
“差不多吧,天地初开的时候我就在了。”夕华道,“我是天地初开之后的第一缕光明,而神界另一位神王无涯,他是和我对立的黑暗。你不用觉得他生于黑暗就是坏人,要论黑暗,我才是混世魔王。光明与黑暗永不消逝,我和无涯的生命无限接近于永恒。”
盛承平仿佛明白了:“所以,你是个老怪物。”
“……”夕华的脸一下子就变黑了,在“老你个头”和“怪你个头”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狠狠剜了盛承平一眼,“请你谨言慎行,你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
“那你们天上,属你和无涯最大了?”盛承平道,“就类似于,你们两个是大王,其他人是下属,说东不能往西?”
“迂腐。”夕华翻了个白眼,“虽然我是鬼王,无涯是神王,但我们却是相互守望,互帮互助,在地位上是绝对平等的。只不过,我和无涯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王’,那是全凭能力。如果想要做某件事,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商量就打一架,最后赢的那个说了算。”
“简单粗暴。”
夕华笑了笑,开始自顾自地向他介绍起神域,盛承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听他巴拉巴拉说那么多话。说的那些掌管刑罚、掌管四时交替,草木生长这种能力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有些羡慕,羡慕那些花里胡哨的神能长生不老,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即便失败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弥补。
“想什么呢?”夕华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看你都呆住了。”
“我什么都没想。”盛承平道,“只是有点饿了。”
夕华哈哈笑道:“刚才还说不吃东西,现在还不是饿了!快谢谢我,不然我就变成你的样子,去伙房告诉阿飞你什么都不吃了。”
“你真是个碎嘴子啊。”盛承平满脸嫌弃地说道,“赶紧给我滚!”
夕华笑得更大声了:“炸毛了炸毛了,总算炸毛了。你说你啊,明明没多大年纪,怎么平时活脱像是七老八十的大爷一样,一点朝气都没有。我活了上万年都没有你这么死气沉沉的,你这不行,得改。你开朗起来会发现这个世界都扁的不一样的。”
盛承平:“扯淡。”
第175章 【盛承平卷】大捷
讲一句实话,在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中,夕华从不觉得人族有抗争的力量。即便是后来巫族出山,在巫蛊之术的帮助下,也不过是将两者之间的差距稍微拉近了一点而已。在这场战争中,他始终觉得最后的胜利者会是孔雀明王。
然而,他看到葛文献上的亡命蛊,出于好奇,他想看看这种号称最强蛊的威力是什么样的,于是在去看过一次盛承平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依旧是隐去了身形,跟随在大军的最末端。他记得,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高云阔,风轻日暖,墨河上的冰层消融,老树抽出了新芽,因为冬天和战争而一片荒芜的土地上重新长出了嫩绿的小草,它们十分脆弱,踩一脚就能碾碎,然而这些小草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长满了墨河两岸,长满了整片山丘。这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巫族出山后的几次交手,因为巫蛊的稀奇,妖族吃了几次亏,但损伤并不重。为了保险起见,孔雀明王下令退守墨河北岸朔风部大营,打算调整状态再打。然而盛承平显然不想给孔雀明王这个机会,他打算趁此机会强渡墨河。倒不是说他鲁莽冒进,只是人族十八部落之间总是内战,几百年来没怎么消停,之后又是妖族挥师进攻中州,短短几年时间内拿下墨河北岸,人力物力财力皆折损巨甚。
巫族出山之后盛承平也想明白了,既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与其瞻前顾后,总是想着未来该怎么办,倒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先将眼前的困境解决,之后的事再走一步看一步。
夜幕低沉,只有点点繁星闪耀,墨河的水湍急地流淌着,一只小松鼠从树上爬下来捡掉在地上的果子,那大概是它吃剩下的过冬的口粮。松子掉在了一片干枯的草丛中,小松鼠刚要捡,草丛中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它驱赶。阿飞顺手把松子扔了好远,他趴在草丛中,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非要走得非常近才能发现草丛里埋伏着人。
“大王,我们现在就渡河吗?”阿飞道。
盛承平凝神看着墨河上唯一一座桥,那桥在数年的风吹雨打中已经摧残得差不多了。墨河水势极为凶险,他们不像妖族一样有强健的体魄和花里胡哨的妖术,可以让他们不过桥也能活下来。
不过桥是不行的。他们过不去,妖族却能过来,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巫蛊现在是孔雀明王心头的一根刺,一定要趁着这根刺还把她扎得很痛的时候再狠添一把火,绝对不能让她缓过劲来。
盛承平当即下令:“渡河!不惜一切代价!”
……
朔风部,巡逻的妖族回到营帐回禀道:“孔雀大人,盛承平下令渡河,我们要怎么做?”
孔雀明王肩膀上有一个碗大的伤口,才刚刚结痂没多久。这是在上一次交战中被巫族的蛊伤到的,刚中招时那猛烈的毒性让她防不胜防,即便她很快调动全身的力量去抵挡,还是让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他们想强渡墨河?”孔雀明王问。
“据传信回来的士兵所说,的确是这样的。”那士兵道,“孔雀大人,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阻止他们?”
“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强渡墨河,一定是有备而来,贸然进攻我们可能会吃亏,你难道忘了那些令我们防不胜防的虫子了?更何况,墨河本就水急,是天然的阻碍,即便是我们也要小心,别到最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得不偿失了。”孔雀明王道,“这样,你们稍微做点什么,也不用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要别让他们过河,拖延着时间就好。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痊愈,到时候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
士兵道:“是。”
那士兵离开之后,孔雀明王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说实话,她现在已经不再小看盛承平他们。她挥师进攻中州,是觉得在妖族强大的力量面前,人应该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她错了。每当她以为已经应该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些曾经让她认定必败无疑的人总会再创造一些奇迹。即便最后赢不了,也要豁出去一切咬她一口让她疼一疼。
孔雀明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这次派出去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孔雀明王还是不够放心,踌躇半天还是决定看看墨河前线的战况——她动用妖力远程看到了墨河那边的景象,发现是三头熊妖一跃而起,凭借他们强壮如球的身体砸断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桥梁。桥上还有很多正准备渡河的人族士兵,桥梁断裂,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掉入墨河,随着汹涌的河水飘走,在绝望中逐渐走向死亡这一种结局。
在一次次的攻击中,他们的抵抗显得那么无力,而这些渺小至极的凡人,总是能爆发出令人啧啧称奇的奇迹。妖族这边的进攻慢下来,他们就派人上去修桥,用木板、用绳索,用尽一切可以用的办法,毁灭、重建、摧毁,再重来,两者之间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天色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在身强体壮的妖怪也觉得疲累,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眼见着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身为其他的同伴架桥,而他们已经没有阻止的力气。
孔雀明王知道,如果这样下去,这墨河非让他们渡过来不可,于是她忍着身上的伤痛,在妖族出现疲态的第一时间来到战场。累得气喘吁吁的熊妖、狐妖等等妖怪们看到孔雀明王来了,无一不是面露喜色。
“你们都退后,剩下的交给我。”孔雀明王道,“想过河,没那么容易!”
孔雀明王无疑是整个妖族的定海神针,她只用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安心下来。随后,孔雀明王提着翎羽剑,准备亲自去把那些试图渡河的人解决掉。一路上砍人如砍菜,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直到她砍到最后,看到了一个身子窈窕的妙龄少女,她看上去还那样青涩,明显年纪不大,那一刻孔雀明王愣了一下,还在疑心这是不是误入战场的无辜人。
就是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那年轻少女忽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还抱得非常紧。孔雀明王在她身上又劈又砍也无济于事。不止如此,少女的脸很快就变得狰狞,原本白皙平滑的肌肤上长出了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包,有的包破了,还散发出十分恶心的脓臭气味。
其他妖族发现孔雀明王被缠上了,纷纷过来帮忙。而这时,身体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严重变异的少女道:“孔雀明王,我是高山王女高山瑶,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你面对面说话,我有两句话想说——首先,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其次,你们都去死吧!”
孔雀明王瞪大了双眼,伴随着和她紧贴着的高山瑶急剧升高的体温,万年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慌张的神色,她用尽所有手段想要推开高山瑶,可是高山瑶抱得那样紧,哪怕在亡命蛊的折磨下她已经神志不清,抱着孔雀明王的手仍然十分牢固。
而那些被杀死的人,他们的身体也和高山瑶一样发生了异变。身体先是发热,然后快速膨出了包,最后炸开,血腥四溅,尸骨无存。而最靠近墨河边缘,在上岸后被杀死的一个士兵,他身体爆炸后的血液溅到了一个猫妖身上。很快地,猫妖也变成了和那些炸成肉块的人一样的命运。
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场在人族和妖族之间被称之为转折点的战争,以高山王女高山瑶带着一百个自愿服下亡命蛊充当先锋的人为首,抱着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身体活生生炸伤了孔雀明王,并在妖族的严密封锁之下炸出了一个通往大一统和平年代的缺口。
第176章 【盛承平卷】怪事
高山瑶的牺牲,换来了孔雀明王重伤,妖族群龙无首,人族顺利渡河并打赢了反击的第一仗。之后,人族乘胜追击,虽然也打过败仗,但是一扫之前被妖族压着打颓势,渐渐地拿回了一小部分的土地。
在他们又一次打了胜仗,拿回了从前原恩部的土地后,盛承平单独叫来了离北王,打算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盛小子,昨天那一仗打得很是漂亮,比预计的损失还要少将近一半。原恩部是十八部落中仅次于和盛部的第二大部落,如今重新夺回来,让我军士气大涨。如今将士们同仇敌忾,我觉得我们一定要趁着现在趁热打铁,不然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就未必能有下次了。”离北王道,“这两年基本上都是你和高山王打头阵,我负责后续的粮草接应问题。这一次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愿意领兵出征,一定让孔雀明王那个老女人好好见识一下我们离北铁骑的厉害!”
“我确实是打算乘胜追击,也有让离北王带头领兵的意向。”盛承平笑道,“不过,胜不骄败不馁,我们不能因为打了一场胜仗就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无论何时,咱们都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我们要弄清楚孔雀明王现在还剩下多少手段,要做足准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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