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王是个大大咧咧的草原汉子,他很是敬佩盛承平,即便他比自己小很多。他并不会去反驳盛承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看着盛承平的脸,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昨天,朔风王那个老东西又来找我。说他之前只是一时糊涂,想要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的东西,可我听来听去,也不过是想让你看在血缘的面子上重新接纳他一次,并把朔风部还给他,让他能回去做他的逍遥大王。”
盛承平问:“你答应了?”
“我答应个屁。”离北王轻啐一声,面上鄙夷的表情一览无遗,“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蹿下跳的,墙头草,老子最恶心这种人。当时没一剑捅死他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盛承平翘起嘴角,他想的和离北王基本一样。朔风王想回来,他绝不会同意。更不会看那微茫至极的亲情的面子。
离北王挥动着拳头,想象着朔风王就站在他面前,而且还摆着一张奸懒馋滑的嘴脸。这光是想象就让他怒火中烧,愤怒地在空中挥动了几下拳头。本来只是借机发泄一下情绪,谁知道背后忽然有一个声音说:“别生气,没事的。”
这声音完全是凭空出现的,离北王吓得一哆嗦,转身发现身后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两个人长得很像,但气质又完全不一样。一个内敛,一个张扬;一个一看就是正人君子,一个虽然看着挺老实,可是看他受惊吓时那摆明了就是在看热闹的上扬的嘴角又在证明,这其实是一个挺“坏”的人。
盛承平现在看见夕华就烦。当初明明说了他要回天上,以后不再相见,谁知道非但再见,甚至还半个月见一次。要不是看在这回他还带了人的份上,高低得直接把他赶出去。
“夕华,这就是你说的落脚的地方?”无涯在营帐中转了一圈,这里面很热,甚至还带有一点淡淡的血腥气,闻多了让人作呕。总之,这个地方无涯很不喜欢,“我以为,你说的地方是孔雀明王的中军大帐,没想到是她对头的营帐啊。”
离北王猝然皱起了眉头:“你们是孔雀明王派来的?”
他是一个急性子,都等不及谁做出解释,拔剑就朝着无涯砍了过去。盛承平阻拦不成,索性就不拦了,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着看热闹。
提着剑砍过去的离北王眼看着自己的剑就要砍到无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一直都只差一点点。无涯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笑了笑:“你倒是继续啊,能碰到我一根汗毛,我算你有本事。”
离北王恼羞成怒道:“妖术!这绝对是妖术!你还敢说你不是孔雀明王派来的!”吼完了,他忽然想起跟着无涯来的还有一个人,神情忽然变得慌乱起来:“盛小子,你斗不过他们,赶紧跑!不用管我!”
而被他担忧着会被杀掉的盛承平,此刻优哉游哉地看完戏之后,扭头看向夕华:“你这次来又打算待多久?还是老规矩,我这里不管饭,也不会让你住。”
“知道知道。”夕华掏出了一只从天上带来的灵果,表皮红彤彤的,果肉更是脆甜多汁,关键吃了还能强身健体,是非常不错的一品灵果,“这个是我从花神的后花园里摘的。原本就是非常珍贵的一品灵果,大战之后扶桑花园也受了灾,毁了不少仙花仙草,这是为数不多还留存下来的,因此就变得更加珍贵了。”
无涯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让花神知道,你把她花园里为数不多的果子摘了,她非跟你拼命。”
“没事,摧毁证据就行了。”夕华直接将果子塞进了盛承平的嘴里,“好东西,赶紧吃了它。”
盛承平在果子上咬了个牙印就放下了。比起果子好不好吃,夕华会不会被花神算账,他更关心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干嘛来的?”
夕华道:“还记得登仙阁主吗?”
“记得啊。”盛承平道,“她怎么了?”
夕华盯着他,笑着笑着忽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们神域之中,最善读心之术的便是夜神。登仙阁主被带回去之后,夜神就试着对她施展了读心术。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登仙阁主现在是个死人,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执念。这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执念过深是能走火入魔的。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夜神说要解开她的执念,而在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一个小孩,经过多番确认,那个小孩就是你。”
无涯道:“你认识登仙阁主,肯定知道她生前的事。我千里迢迢跑一趟,希望你识时务,怪怪地把我们想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不然的话,就别怪我动粗了。”
“动什么粗,你脑子一根筋,就想着暴力解决,不能好好说话?”夕华瞪了无涯一眼,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盛承平,“你知道,登仙阁主的事还没完,如果不解决会有大麻烦。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作为你帮助我们的酬劳,你可以适当提出一些条件,我们会竭尽所能帮你完成。当然,帮你对付孔雀明王除外。”
盛承平看看笑眯眯不怀好意的夕华,还有摆着一张臭脸,明显来者不善的无涯,很快就做出了取舍。他很平静地说道:“我跟着我母亲流落街头的那段时间曾经得到过李仙儿的帮助,她给我们送过一床被子,还有好几天的饭菜。因为她的帮助,我们母子幸运地度过了那个寒冬。但不幸的是,那个冬天过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李仙儿。”
夕华道:“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直到那天在菩提山,我意外看到了李仙儿生前的记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有丈夫,并且常年被丈夫当成奴仆使唤,过得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盛承平道,“她的丈夫嫌弃她长得不好,不会吟诗作赋,谈论风月,性子也软弱可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这种观念深深刻印在她的心里,即便后来成为了登仙阁主,拥有了连你们这些神都无法理解的力量,她在杀了丈夫和他的新欢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将自己变得漂亮。”
夕华皱了皱眉:“那东拼西凑的真的好看吗?怪吓人的。”
无涯也皱了皱眉,不过却是针对盛承平:“你怎么能看到登仙阁主的记忆?连夜神都是连蒙带猜才指引我们来到这里的?你凭什么比夜神还厉害?”
夕华意识到可能是他那半颗心的作用。而这是绝对不能让无涯知道的,他赶忙打岔道:“或许是因为,他是人吧,而且和登仙阁主还认识,说不定登仙阁主认出了他,对他敞开心扉呢?”
无涯:“我问你了吗?”
“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问他就能问出所以然吗?”夕华瞪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登仙阁主的过往,对我们来说是大有帮助。而告诉咱们这一切的人,你却要质问他?这合适吗?”
无涯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像个炮仗似的没完没了地说我?我招你惹你了?”
夕华难得无话可说,苍白地反驳道:“你管我。”
盛承平看着他们俩打闹。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等那俩人吵得差不多了,盛承平适当插了句嘴:“那现在,我可以提要求了吗?”
无涯:“你提个屁!”
“干嘛呀,都答应好了,你怎么出尔反尔呢?”夕华拍了拍盛承平的肩膀,“没关系,他不愿意承认是他的事,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不管是奇珍异兽还是珍宝古玩,亦或者你还想要灵果,我也冒着被打残的风险把花神的园子搬过来就是。”
“那倒是不用。”盛承平道,“只是近来军营之中时常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怪事,我解决不了,就只好让你们这些法力无边的神来解决了。”
“没问题,这都是小事!”
“那些怪相,和我们在清风镇遇到的怪物,很是相似。”
“好的……啊?”
第177章 【盛承平卷】噬灵
“他怎么了?”无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疯子,怪相没看出来,只觉得他满头满脸的哈喇子很脏,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更是熏人,“几天没洗澡了?”
刚刚病愈的沙鹰道:“军营条件艰苦,不是每天都能洗澡的。”
“重点是这个吗?我是在问他怎么了。”无涯道,“你似乎是这里的长官,那就你来给我说一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总不可能他天生就是疯子。”
“真要是说他经历了什么,我其实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沙鹰道,“只知道这家伙一开始的时候是个逃兵,把他抓回来是为了军法处置,谁知道还没开始上刑就开始胡言乱语。起初我们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可据几个平日里和他关系好的兄弟说,这家伙说的东西太莫名其妙。”
无涯道:“比如呢?”
“这个士兵疯了之后总是念叨自己的父母,还有妻子和女儿,说自己对不起他们,要给他们赔罪。”沙鹰道,“可是这个士兵本身是个孤儿,他从生下来就没了父母,一直在街头巷尾流浪,为了混一口饭吃才投身军旅。这军队里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大老爷们,哪有时间让他去娶妻生子。再说,就他那样好吃懒做的,哪家姑娘眼神这么不好看上他。”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无涯道,“简而言之,就是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对吗?”
“对。”沙鹰将那个疯了的士兵提溜回床上,“而且他自从疯了之后就一直在发烧,虽不致命,但断断续续地就是不好。军中医药紧缺,也不能一直给他治,如果这位大人能看出问题所在的话,再顺手给他治治就更好了。”
无涯道:“我又不会治病。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把这个逃兵打死,这样他就不会再发烧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夕华踢了无涯一脚:“说什么呢!”
“那你能不能看出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沙鹰道,“不瞒你说,不仅仅是这个士兵,整个军营,以及和盛部王城永安也都有类似的情况。其他部落的情况还在调查之中,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回来。”
“让我来看看。”无涯抓起那人的衣服将其提溜起来。他试着注入了一些灵力,在全方面的检查过后,他发现这个人身上多了一个灵魂,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怪相和反复发烧的源头。
“夕华,准备好了。”无涯叱道。
随着无涯运功蓄势一掌拍在那男人胸膛之上,夕华吃着葡萄也不紧不慢地赶上了。他凝神屏气,很是轻松地就抓住了藏匿在那士兵体内的另一个不知名灵魂。这个灵魂脑袋上有一个窟窿,看来生前应该是被石头之类的坚硬物体撞击头部导致的死亡,其他地方倒是不缺胳膊不缺退,甚至能看出是个颇讨女人喜欢的俊俏小生。
离北王看见那身形看不太清楚,但又真实存在的灵魂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东西!”
“灵魂,所有人都有灵魂。”夕华解释道,“在肉身死去之后,灵魂就会离体。它本质上没有什么危害,一般情况下飘荡七天左右就会彻底消散,可是一些执念比较深重的,究竟多久才会消散就不得而知了。”
盛承平道:“那这个就是属于执念较重的?”
“聪明。”夕华颇为赞许地说道,“当执念深重的时候,灵魂也会产生力量,比如附身。他们会选择性地附身在一个人身上,如果足够强大,甚至可以直接控制这个人的身体,将原本的灵魂排挤出去。当然,那只是预想中可能存在的情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而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灵魂,他的执念是足够的,力量也不错,附身之后与原主的灵魂争夺身体,这就导致出现了发烧和疯癫的情况。”
无涯道:“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更不用提现在还在打仗,死的人只多不少。人族几千年的历史中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灵魂附体事件,怎么现在忽然全面爆发了?你们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一例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因为他说到了点子上。正像他所说,现在正在打仗,每天早起操兵演练,晚上再担心自己上了战场能不能回来,实在少有时间关心身边的人有没有性格大变。在场所有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沙鹰道:“似乎,是大王从滇南回来之后不久。”
沙鹰是一个心思比较细腻的人,平时总会去兵营转一转,和兄弟们聊聊天,所以他大致能回想起来。那个逃兵“疯了”之后,他就想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意识到和盛承平归来的时间线差不多时,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巫族的人胆大包天,又拿活生生的人来试验蛊虫。可后来想了想,那逃兵的情况和中蛊并不像,也就没有气势汹汹地去找巫族质问。
“滇南?”无涯道,“那不是你找到银翎和时女的地方吗?”
夕华忽然感觉到大事不妙。他从来都向无涯隐瞒着有关于盛承平的任何事,生怕他因为好奇靠近盛承平,进而发现他分了半颗心给他的事。到时候以无涯的破坏力,只怕是要天翻地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矢口否认道:“我没在滇南见过和盛王。”
无涯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没说别的啊。”
自曝的夕华脸上有点挂不住,道:“先别管这个,这并不重要,我先让这个灵魂张了嘴,问问他的话再说。”
夕华直接席地而坐,腰间的玉佩变成了一把冰蓝色通体如玉且泛着蓝色流光的竖琴。他轻轻拨动琴弦,渐渐形成一支完整的曲子。那琴声连最不懂风雅离北王听了都觉得是天籁之音。他弹出的第一个音节问的是“叫什么名字”,弹琴时的表情也很严肃,只是不过眨眼的时间,夕华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无涯道:“你笑什么?这灵魂难道还能跟你说笑话不成?”
“没什么,就是他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哈,”夕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他叫张二狗!和你取名的风格很像啊!他的名字不会就是你起的吧!”
无涯从不觉得自己起的名字有什么不好,但不代表他喜欢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夕华笑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就已经黑如锅底:“继续吧,问他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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