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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帘子看不到秦彧的表情，李公公只好凭着感觉低声劝道：“将军，之前是陛下太冲动，您莫要同他计较。现在大敌当前，除了将军，还有谁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只有将军能让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才能让我们有一战之力啊。”
秦彧半晌没吭声。
早在太上皇帝那个时候，大齐就已经显现出颓势，其他郡县藩镇屡次出现异动，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秦彧的祖父在军队中崭露头角，被太上皇帝重用；之后秦彧的父亲领兵挂帅出征，平定了四方动乱，被册封为安平伯，到了秦彧这一代，秦家的荣光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功高震主引来了许多人的忌惮。而寇为也恰好抓住了这点，让人到处去散播他叛国的谣言，意在离间。
而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寇为的这一手离间计也玩得很成功。所有人都认定他要叛国，宁建文削了他的兵权，将他贬为庶人。当然，他被藏在宫里只有宁建文和他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知道。
其他人就算认出来他是谁，在被李公公旁敲侧击地警告过之后也不会说出去。
李公公的脸都快笑僵了：“将军……”
秦彧道：“你去外面等我一下，给我点时间更衣。”
“好，好！”李公公道，“将军果然大义。”
“出去吧。”
李公公离开之后，莫襄道：“你这是准备去送死了？”
“这一天早晚要来的。”秦彧道，“你不用劝我了。”
“这天下有什么好守的！”莫襄道，“现在的大齐已经烂透了，正好是破旧立新的时候，还不如让杨子仲他们把永安打下来，他当皇帝算了！”
秦彧忽然打断他，言辞真挚：“我守。”
莫襄：“滚！要死给我死远点！别死我面前！”
……
不出意外，秦彧死得很惨，而且死之前还遭到了算计。永安之中一直在传他是叛徒，这并非空穴来风，永安之中的确有叛徒，但不是他，而是平西侯耿家。秦彧在彻底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平西侯打开了城门放世家联军进了永安城。
他从始至终都是清白的，甚至在死了之后，他都是用剑撑着身体。
寇为还想再给他一脚，坐在马上的杨子仲道：“秦将军峥嵘傲骨，可杀，不可辱。大哥，他都已经这样了，就放过他吧。”
或许是因为之前算计了他，寇为心有不忍，也就听从了杨子仲的话。
大军进驻永安之后，莫襄悄然出现在永安城外。他走到了秦彧的尸体面前，用舌头舔了舔秦彧脸上的血，片刻后，他道：“你把他的灵魂收回来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莫琮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说道：“搞定。”顿了顿，他弯腰掐住小猫的后脖颈子将它提溜起来，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附在一些猫猫狗狗上？莫不是当猫狗当习惯了，这以后我要是给你造一个身体，你还会用吗？”
莫襄道：“滚！”
“态度真差，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共用身体了。”
“白曜跟你说了什么？”
莫琮道：“他来找我合作，当然是为了妖族的王位。妖族历代帝君都是不争不抢，以和为贵，他不想那样。他觉得神是天上的主宰，妖族是地上的王者，凤族和龙族在几千年前叛出妖族，人族更是卑贱，该付出代价。”
莫襄道：“那看来还是一个有壮心的人啊。”
“雄心壮志？算了吧，他连自己的同胞都不在乎，还谈什么雄心壮志？”莫琮道，“你可别忘了，这造神计划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想到用神机术来锻造容器，最开始的实验体都是半妖。那些半妖从哪里来的呢？都是白曜亲王亲自送来的。
“那些可怜的人妖混血，他们在中州活不下去，人人喊打，天真地以为回到北荒，回到妖族的地盘就好了。可没想到，人族最多是驱逐他们，妖族却直接将他们送上了死路。有几个妖怪令我印象深刻，他们好像是一对兄弟，是狐妖，一个叫了年，一个叫了光，他们发现自己被白曜卖了的时候，那表情当真是精彩。而且他们身为妖怪，却能在我手下抗下十招，也算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你比我还疯。”莫襄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
“很刺激不是吗？”莫琮道，“我很享受别人在我面前跪地求饶的样子，如果有一天连无涯也能跪在我面前那就最好了。”
莫襄道：“那可能还差了很多。像是傅声那种给几块金子就能骗走的人可是不多，而且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也不足以违逆天道，你想怎么做？”
“那就回天上呗。”莫琮道，“在人间不好找厉害的神官，可是天上随处可见啊。”
莫襄讶道：“你说回天上就回天上啊！”
“那当然。”莫琮道，“所谓飞升，其实就是他们某一方面的能力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人，这时候再为人就是让天道不容的，所以就会有天劫落下，承受不住就得死，承受住了就能飞升成神，当这个人变成神之后，他的力量在一堆神中间就显得平平无奇，这时候他就不是最特别的了。”
莫襄道：“你倒是挺善于发现的。”
莫琮笑道：“毕竟也飞升了这么多次，这么点东西再发现不了不就白费了吗。”
“你放我下来吧。”
当他的脚落在地上后，莫琮忽然喊道：“牧云襄……”
莫襄转过头：“你在乱叫什么？”
“我有没有乱叫你最清楚。”莫琮道，“牧云部在千年前奉命为人皇镇守平州边境，你就是平州牧云氏的后裔。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复所有承蒙人皇恩泽雨露，却对他肆意诋毁之人，我说得对吗？”
牧云襄道：“你很厉害，这也能看得出来。”
第213章 【帝皇山】如果
到了晚上，平西侯府中来看自己有没有仙缘的人才终于散去。侯府的家丁将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直至这一刻才算是能休息一会儿。
“各位神君都累了一天了，快来喝口水吧。”世子妃杜兰端着一个茶盘，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也分别端着茶水和点心，“这里有许多味道可口的小点心，后厨房正烧着菜，诸位且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饭菜很快就好。”
织云道：“多谢夫人。”
每看过一个人之后，傅声在旁边神叨叨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织云会给他们一颗白色的小药丸。说是如果吃下去之后能看到九霄云殿的话就算有仙缘。其实那小药丸就是增强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在受到反噬的时候能撑得过去，而不是直接把自己烧成一团灰烬。这事其他人不知道，杜兰却是知道的，她道：“我没有什么可谢的，几位神君不辞辛劳下凡来救人，这才是真的应该感谢。我代盛京的百姓谢过诸位神君。”
“夫人，就别谢来谢去了。”织云道，“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复杂，这种时候也只有大家都联合起来，汇集多方力量才能化险为夷啊。”
杜兰道：“神君说得有理。”
织云点了点头，从侍女端来的茶盘上取了一块点心，这是用鲜奶做成的，入口即化，醇香软糯，十分好吃。她从前还没有飞升的时候就喜欢吃一些甜甜的东西，那样感觉心情都会变好，后来飞升之后，她也时常做一些点心分给明德殿的神官们。
明德元君最广为人知的，除了飞升前在人间的善举，剩下的就是飞升后闻名九重天的厨艺了。
“世子的身体怎么样了？”织云问，“要不要我去看看？”
“已无大碍。也就是他娇气，非要赖在床上不肯下来，就是想让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杜兰笑道，“挺大一个人了，还这么幼稚。”
织云笑道：“世子也只有在夫人面前才会像个小孩子，平时的话，还是很靠谱的。”
“他也是没有办法。”杜兰道，“平西侯府百年荣耀，如果将战功比喻小石子，那摞起来简直比人还高。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每一任的皇帝都将平西侯府视为威胁。能一直平安延续到现在，都是一次次以退为进，装傻充愣过来的。即便是现在大齐覆灭，新帝登基，我们也就不敢显露出半点锋芒，就怕会被皇帝第一个除掉。”
织云道：“我明白，耿世子总是装成大大咧咧的憨傻模样，也是为了全家人的平安。”
杜兰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人这一辈子挺累的，为什么还想要再活一辈子呢？而且转世还要忘却前尘，那不是就没办法规避前世犯过的错了吗？”
“转世的弊端鬼王也想过的。”织云道，“当初人皇身死的时候，鬼王为了救人皇想要让他重生，但是他的行为却招来的天谴，因为这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为何？”
“你想啊，若是人能一次次带着生前的记忆重生，那他该有多痛苦啊。”织云道，“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活着的时候是个恶贯满盈的人，那么带着这样的记忆重生，他也依旧是个恶人。上一辈子就在作恶，该怎么做他很清楚，怎么做才能不被发现，也肯定是有想法的，之后的每一次都会比之前更加成熟，被害的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难道不可怕吗？”
杜兰点点头：“确实有道理。”
“如果可以，鬼王比任何人都希望人能够重生或者永生。”织云道，“然而现在的结果，已经是鬼王能做到最好的了。”
杜兰道：“我倒觉得，生老病死都是常态，遗憾在所难免，没必要事事都追求完美，有点缺憾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并非人人都像夫人这么豁达通透，鬼界每天投入生息盘转世轮回的人多如牛毛，只有残酷的世道会减缓转世投胎，但他们想要转世的意志并不会减退。”织云道，“人总是很执着的，总想着‘如果’‘假如’，即便是鬼王，也因为人皇的死，耿耿于怀了上千年，总想着如果能早些和人皇说开，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杜兰道：“都是执着的人啊。”
这时，杜兰身后忽然飞过来一块石头，织云一把将杜兰推开，伸手接住了那块石头。她以为是哪来的刺客，或者是莫襄的人。因为除了莫襄之外，平西侯府还是背叛了大齐改投杨子仲的叛国贼，有些前朝的残党时常会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举动。就比如不久之前，杜兰的丈夫，平西侯世子耿昌就遭遇过一次暗杀，虽然没有危及性命，但是他受了伤，到现在还卧床不起，需要人照顾呢。
“谁，出来！”织云吼道，“要打就出来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风吹动了平西侯府中的树木，带起沙沙的声响。今晚月黑风高，从刚才开始织云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居然有人敢公然在他眼前袭击杜兰，更是让她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眨眼之间，她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杆白玉洞箫，这就是她的神武。
耳边响起了“呵呵嘿嘿”的笑声，织云将杜兰护在身后，道：“夫人，不要离开我身边。”
杜兰非常听话地紧紧贴着织云。然而，当织云真的看清楚了发出阴森笑声的人之后，一向端庄的明德元君差点跪了：“陈皇后，咱们能不能把孩子看住了？”
是的，刚才朝杜兰丢石子，还发出笑声吓唬织云的正是宁乾。
陈婉宁抱起宁乾，无比抱歉地说道：“明德大人，是我没有看住他，望您见谅。”
在陈婉宁身后还来了许多的人，这都是去皇宫密室拷问巩雀还有秦彧的。比起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织云更关心他们有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怎么样了？”
“巩雀只知道骂人，不过已经被我修理了。”傅声笑道，“论骂人，他还嫩着呢。”
耿殊遥擦了擦汗：“我算是知道曦光大人在天上为什么会被其他人躲着走了。”
师如彻去后厨偷吃完之后擦干净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前院。他数了数在场的人，发现还少了几个，问道：“白旻凤千停还有聂含明呢？”
陈婉宁道：“帝君似乎是心情不太好，我还听他说起了自己叔叔，不敢面对什么的。”
“啊？”
就在这时，师如彻脑海里响起了聂含明的声音：“莫襄他们在帝皇山！”
师如彻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叫了起来：“什么？什么帝皇山，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帝皇山！”
聂含明显得冷静许多：“秦彧说的。”
师如彻道：“那白旻呢？帝皇山，那可是妖族的圣地！”
“他去了天上，我也不知道他在这时候去天上做什么。”聂含明道，“不过现在也管不了他了，既然现在有了新的线索，我们就要快点行动起来。之前实在是耽误了时间，别忘了，我们在找他们，莫襄也没有闲着。”
这时，第一代平西侯在院子里亲手栽下，到如今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参天古树轰然倒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爆开了一样，熊熊烈焰瞬间让平西侯府的前院变得破败不堪。通灵术猝然断开，众人纷纷一惊，只见熊熊烈火之中，有一个身影伫立不动。
是莫襄！
他居然还敢来！
师如彻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并朝莫襄叫嚣道：“你居然还敢来！”
莫襄站在火光中，身上的衣服却半点灰尘都没有。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四五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师如彻眯起了眼睛，在他面前的一共是七个人，而那些丢失的灵魂之中，还有八个没有找回来。这些人虽然长得一样，但是师如彻能看到他们的灵魂——灵魂与身体是不同模样的。
这是把八个灵魂中的七个都抓走了！
师如彻喝道：“盾！”
一只巨大的黄金盾牌挡在了众人面前，耿殊遥张开了结界罩住了前院，而傅声则打开了一道空间之门。陈婉宁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只会添乱，抱着宁乾忙不迭地逃开。织云将自己的神武暂时给了耿殊遥，她则带着杜兰离开了这里，这明显是一场硬仗，结界未必能撑得住，必须将附近的人全都疏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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