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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仲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吸走的时候正在批阅奏折，牙齿不小心磕在了桌子上，从空间之门掉出来后还和白旻撞在一起，自然是疼上加疼。他年纪不大，从小是个被娇养的公子，虽然现在是皇帝，可皇帝也没当几年，许多小脾气依然存在。他捂着屁股道：“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想问你们呢？这种东西也就只有你们这些神啊妖啊才会，难道就因为我迟迟没有给出答复，你们就要把我抓起来逼我就范吗？”
白旻疑惑地问道：“你说得都是什么跟什么！谁抓你，谁逼你就范？你又是什么事情没有给答复？”
杨子仲看着他，道：“当然是和你们妖族的事情。”
当初刚刚攻破永安的时候，明德元君就曾经为了妖族的事找上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聊了整整一个晚上，为的就是希望他身为一国皇帝能做出表率作用，金口玉言定下人妖和平的约定。不过杨子仲没有给明德元君一个答复，他当时说的是天下初定，他手底下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妖族怎么样，于是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了下来。
这两天织云重新找上他提起这事，顾及着当初的约定，他一直都很上心。曾经的盛承平在对待妖族的事上是采用雷霆手段，杀了很多反对他的人来让侥幸逃过一死的人不得不同意和妖族和平相处。这种做法所造成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不想像盛承平一样以暴制暴，是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朝中的大臣知道他居然也想让人妖和平相处，反对的声音虽然没有那么大，但也没多少人支持，明里暗里还在说他没事找事。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本来打算批完奏折之后去小憩一会儿，批到一半给他送到这里来了，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驾崩。
“这里是平州吗？”杨子仲看着这边荒凉的景象，一眼就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好久没听说过这里了，看上去似乎好了一点。”
白旻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吗！”杨子仲道，“就算我知道，我不在皇宫里睡觉，大老远跑到平州来做什么。”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白旻道，“可是你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要去北荒的，那边很危险，总不能把你带过去，可是把你留在这里也不行啊。”
凤千停道：“你告诉傅声，让他过来不就好了。”
“对哦！”白旻敲了敲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随后便和傅声连上了通灵，“曦光大人~~”
傅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旻道：“诶，你现在好像很急啊。”
傅声道：“这不是废话嘛，你赶紧说你的事。”
“哦，杨子仲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你能不能过来把他接走？”白旻道，“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你找别人……等一下，你说什么？”傅声终于是缓和了语气，“你说杨子仲在你那里，那你在哪里？”
白旻道：“当然是平州，话说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你别管我很快就到。”傅声喜出望外。心道若是早知道杨子仲被他送到了平州，他就应该跟着其他人一起过去。
通灵术被切断了之后，白旻道：“梁帝陛下，你且等一等，傅声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他会送你回盛京的。”
凤千停指了指白旻腰间的乾坤袋：“阿旻，你的乾坤袋。”
白旻低下头，发现乾坤袋果然鼓鼓囊囊的像是要爆开一样。这里面没装别的，就只有宁天胄的灵魂，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只能是宁天胄想要从乾坤袋里出来。可是这会儿有什么号出来的呢？白旻满心都是不理解，可是宁天胄这个人也是死犟，不可能放他出来他就一直在乾坤袋里闹个不停，白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放了出来。
直到看到宁天胄直奔杨子仲而去，他才后知后觉，这两个人一个是大齐的开国皇帝，一个是大梁的开国皇帝，而且是杨子仲灭了宁天胄的国，相当于有亡国之恨。他立感不妙，赶紧冲上去将杨子仲护在身后：“你别乱来啊！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关回乾坤袋里，而且在回到西荒之前，我绝对不会再放你出来，说什么都不好使！”
“你起开。”宁天胄一把将白旻推到了一边，他看着杨子仲，有点吊儿郎当地说道，“你就是大梁的皇帝？”
杨子仲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还是拿出了身为皇帝的威严：“是我，你是谁啊？”
宁天胄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介绍一下，老子叫宁天胄，谥号齐明帝，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齐明帝？”杨子仲讶道，“你不是早死了好几百年了吗？扯谎也扯得像点吧。”
白旻在一旁提醒道：“陛下，他现在就是死人，是一个灵魂而已。”
“哦。”杨子仲想到这个人是从乾坤袋里出来的，如果是个活人，估计白旻也不会把他塞到那里面去，“那你想干什么？找我报仇吗？”
白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宁天胄只是将手搭在了阳谷中的家帮上，像个市井小流氓一样捏住了杨子仲的下巴，挤眉弄眼地说道：“小皇帝长得挺好看啊。”
“……”
“……”
杨子仲道：“谢谢。”
“报仇什么的我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宁天胄道，“死后的这些年我也从新来的一些鬼那里听说了外面的事，只能说，江山兴替都有定数，你灭了大齐，是大齐命数已尽，也是你有本事。不过么，我泱泱大齐在中州绵延传承了五百多年，这是到目前为止最长寿的王朝，我等着看，你的大梁又能活多久，千万别传个两三代就没了呀。”
杨子仲神色一凛：“不可能。”
“不打架就好。”白旻拍了拍心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一道比刚才还要大的空间之门出现在他们眼前，从门内走出来很多人，聂含明、师如彻、耿殊遥、织云，都是十分熟悉的面孔。
这道空间之门是傅声打开的，送他们过来平州，然后横跨无尽海峡抵达北荒。他们知道空间之门的另一头是哪里，但是没想到的是，白旻也在这里，杨子仲也在这里！
“陛下！”织云一个箭步冲到了杨子仲面前，“你没事吧？”
杨子仲道：“没事，只是忽然出现在这里，我有点不适应而已。”
“没事就好。”织云道，“陛下不要惊慌，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当时要和莫琮打起来，为了避免伤到无辜，所以傅声才把盛京所有的人都送走了。不只是陛下你自己，不过你大可放心，所有人都是被送到较近的安全地方。就是陛下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被送得有点远了。”
“我知道了。”杨子仲道，“你们去做你们的事吧，我在这里等着人来接我是不是就可以了？”
“对，傅声应该很快就会到的。”织云看向静谧无声的无尽海，算着时间，最近应该是汛期，可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聂含明走到大海边，看着那深不见底黑漆漆的海，忽然间，海底仿佛涌动出无形的杀机，湍急的海水将岸上所有的人都席卷了进去，就连身为普通人的杨子仲和已经是死人的宁天胄都没有放过。而在所有人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每个人都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
第219章 【虚空幻境】心魔
虚空幻境，意为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师如彻沉入海底，以他的修为倒是不惧冰冷刺骨的海水，只是虚空幻境无孔不入，他在海水中随波逐流，终是感到目眩神迷。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玄阳国。他身穿盔甲，红色的长袍迎风而起，宛如一个英武的少年将军。但是他此刻要做的，却并非什么英武之事。
“殿下，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向上庸国投降吗？”
“什么投降，殿下的意思肯定是假意投降，然后再伺机反攻！”
“殿下肯定是这么想的，咱们人少，如果要取胜，必须要冒险。这就是殿下的战术！”
手底下的将军士兵们给他找好了理由，但是他却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战术，就是投降。”
“殿下你说什么？”
“上庸都是什么人，殿下，咱们怎么能像那种人投降？”
“殿下，咱们不能投降，一旦这么做的话，我们玄阳国就将不复存在了。”
“我们可以去和其他的国家结盟啊……”
师如彻道：“结盟什么？结盟也是强强联手，共抗强敌，我们有什么？玄阳自古以来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不起眼到谁来侵犯我们都会被嘲笑以强欺弱。结盟不会给其他的国家带来任何助力，反而会变成一个甩不掉的累赘，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选择我们来结盟。”
“那我们就杀出去，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就是，我们不怕死！”
“死什么，你们死什么！”师如彻道，“你们哪一个不是有妻有子，有亲人有朋友的！如果咱们有胜利的可能，我第一个提刀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有办法吗？就算倾尽全国之力，也不过伤及上庸的皮毛而已。我们何必去做这种无用的牺牲？活下去不好吗？”
“那投降了就好吗？上庸人蛮横，就算投降了，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就是，我情愿战死沙场，起码不用受人摆布。”
师如彻浑身都是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抬起头，硬着头皮对上了那些视线：“这是安华楼主向我许下的承诺，只要打开城门让他进去，他不会伤害任何一位玄阳国的百姓的。”
“不要听他的。”另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说道，“他分明就是和上庸人勾结在一起，为了自己活命，枉顾所有玄阳国百姓的生死。”
这个人是他的副将，同时也是他非常要好的兄弟，在国家大事上，他是十分坚定的主战派。师如彻道：“你是为了玄阳国，我又何尝不是？照着现在的情况打下去我们没有任何胜算，为了那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去葬送了性命，这并不值得。”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内心也是十分煎熬。
他想过手底下的兄弟们没那么容易接受，但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将自己关起来，并且愤怒地对他用刑，那漆黑的宝剑从他的腹部贯穿，一剑下去在他身上留下了两个洞。肠子流了一地，他疼得面目全非，几乎丧命。
他本来并无怨言，一国太子向敌军的首领摇尾乞怜是莫大的耻辱，唯独想到玄阳国渺茫的未来时，他才觉得心慌。身为一国太子，他从小拜在名师门下苦修武功，研读兵法，精修剑术，希望玄阳国能够像上庸国一样强大，不用再受其他国家的欺负。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欠缺一点运气的原因，经历几代国主励精图治，玄阳国始终不上不下。他那远大的抱负始终无法实现，可以说是他一生的遗憾。更不用说，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在眼前灭亡，而他毫无办法。
直到他的血要流尽的时候，好几个人忽然闯进关押他的牢房，将他身上的枷锁解开。身后还跟着几个医士，用一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药粉胡乱敷在他的伤口上，也不管他疼或不疼，随便缠了几块破布之后就将他拖到了城门口。
丰城外，上庸的军队近在眼前，丰城的城门已经被攻破，门口还有无数尸体。他不明白这些人忽然将自己带出来是为了做什么，直到他听到坐在马上的魏恪说道：“玄阳太子啊，你说我是直接让人踏平了玄阳国好呢？还是放他们一马呢？”
师如彻道：“以上庸目前的兵力，踏平了玄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我肯定是希望诸位放我玄阳国的百姓一命，可是你们会答应吗？”
“本来是不能答应，但是现在我可以给玄阳太子一个机会。”魏恪道，“殿下，你可愿意向我王行三跪九拜之大礼，然后再自刎于城门前，那我们便会放过玄阳。”
师如彻扭过头，发现城门里聚集着很多的人。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都在看着他，盼着他去死，用自己的命去换回他们的命。他自嘲道：“你们不是不肯投降，要跟他们决一死战吗？怎么，发现打不过了，就想把我推出去送死吗？”
魏恪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殿下，你是打算你一个人活让他们死，还是你自己死，换他们活呢？”
师如彻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去死吧。”
他跪在地上，因为腹部还有伤口，弯下腰的时候感到刺骨般的疼痛。他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来到了上庸国主许观棋的马下，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层未干，又染一层，他咬着牙，重重地磕下最后一个头：“求上庸国主开恩，放我玄阳国百姓一条生路。”
上庸国的士兵给他丢下了一把锋利的宝剑，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宝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正要自刎，魏恪却在此时用箭射掉了他手中的剑，同时，也射掉了他头上的王冠。一小截头发和王冠掉在地上，披散着头发的师如彻抬起头看着魏恪，不解地问道：“为何？”
“从现在开始，世上就没有玄阳国了。”魏恪道，“你也不是玄阳国的太子了。”
说着，魏恪翻身下马，朝许观棋道：“恭喜吾王再收一城！”
上庸国的士兵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着“万岁”，许观棋夹紧马腹，带着身后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丰城。而师如彻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地上，无人关心他的伤势，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他疼得满头大汗，意识模糊，然而玄阳国的百姓都在欢呼庆祝他们的新生，根本不曾理会他。
一直到那天晚上，一场大雨洗刷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天上的一道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柔和的光将他身上的伤全部治愈，他的嘴唇有了血色，人也重新有了精神。一个人从天上落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道：“尊贵的太子殿下，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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