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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莫襄。
他刚刚飞升的时候，是莫襄来接的。
师如彻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在刚刚被占领的丰城城楼之上。他看着自己的手，一切的触感都那么真实，可是他也清楚地记得，他飞升已经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玄阳国被灭了，上庸国也被灭了，几十个沧海桑田过去，他早就已经变成了天上的玄阳真君，就算丰城还是那个丰城，也不该是如今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那个花香？”师如彻喃喃道，“完了，完犊子了，是葛怜衣的虚空幻境。”
这时，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一身破旧的白衣，小腹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长发披散，满脸都是尘土。但最让人心惊的还是那一双眼睛，既空洞又绝望。师如彻知道这是当初那个自己，虚空幻境会生成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他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唯独千年前在玄阳国当太子的时候，他天天都去做好事，尽心尽力守护着自己的国家，然而到了最后，他的子民却毫不犹豫地让他去死，这着实让他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发生在那么久之前的事，他现在想起来倒觉得还好。看到千年前孤独绝望的自己，他反倒像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外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犯不着自相残杀。你就直接放我走呗，别为难我了。”
千年前的他说道：“我们一生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为了让那些人活下去不惧刎颈自尽，可最后却换来了什么？我们都不应该忘记那一剑的带来的疼痛，不该忘记身体里最后一丝血液流干却换不来一人侧目的痛苦。更不应该忘了在玄阳殿中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师如彻闭上了眼睛。他的确是忘不了啊，刚刚飞升的时候天天躲在玄阳殿里抱着剑哭，他那个爱哭的小剑灵就是这么出现的。
那个他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师如彻渐渐有些厌烦了。尽管他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就是千年前的自己，但是他不会因为他就是自己就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毫不犹豫地一剑下去，那个他直接被大卸八块。
当然，这里是幻境，即便被大卸八块也不会影响他说话：“你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师如彻看着没有一丝血的剑身，冷漠地说道：“这些话，你应该去和千年前的我说。那时候的他说不定会相信你的鬼话。”
时间是一个很恐怖的东西，它会在无形之中将一个人雕琢成另一个样子。
第220章 【虚空幻境】尸爆
师如彻从惊梦中清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傅声噘着嘴要亲下来。他吓了个够呛，直接甩了傅声一巴掌，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傅声脸上很快就肿起来一个很大的巴掌印。师如彻捂着自己的衣服站起来，那神情宛如一个娇羞的小媳妇儿：“你是不是有病！”
傅声捂着自己被打肿的俊脸，比师如彻还要委屈：“我这不是看你呛水了想救你吗！到头来你还打了我一巴掌，要是我这张脸破相了，你能还得了吗？”
“……”师如彻想来自己确实是掉进了海里面，而且他的衣服还是半湿的。渐渐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着傅声脸上那么大的巴掌印，他觉得道歉也来不及了，索性就选择岔开话题，“那个，其他人呢？你救上来了吗？尤其是那个杨子仲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在水里太久，他会被淹死的。”
“救了，我第一个救的就是他。”傅声道，“不过也是奇怪了，他嘴里呛的水已经出来了，我还给他渡了灵力，呼吸比我都均匀，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醒不过来！在这种时候，难道他还能睡着不成？”
“想也知道不可能。”师如彻揉着脑袋，想着自己是在杀了另一个自己之后才醒过来的，他提醒道，“在我掉进海里之前闻到过一股花香，那应该是葛怜衣的虚空幻境吧。”
傅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们陷入幻境里了？”
“对。”师如彻道，“不过，你怎么没事？”
傅声道：“当然是因为老子比你们都厉害！”
师如彻翻了个白眼。虚空幻境能激发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并将其无限放大，恐惧越多，陷得越深，毒性发作得也会更快。简而言之，恐惧越大，死得越快。傅声没有中招，或者说没有像他一样中招那么深，究其原因，肯定不是因为他最厉害，而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恐惧，也没有任何心理阴影，是一个通透豁达的人。
不多时，随着一声咳嗽，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转过来。身为花神域的神官，织云醒过来的速度是最快的，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幻境中没有最致命的毒，似乎并不是冲着要我们的命去的。”
凤千停满心满眼都是白旻。他道：“为什么阿旻还没有醒？”
“我看看。”织云伸出手，还没有碰到白旻的额头，一股黑气便从白旻的身体中钻了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她手臂上，并很快蔓延全身。织云瞪大了眼睛，赶紧封闭了自己的筋脉阻止血液和灵力继续运行。
凤千停道：“明德大人，阿旻怎么了？”
“除了葛怜衣的幻境，他身上还有别的力量。”织云道，“就是这样的力量让他一直昏迷着，但是……但是以我的医术，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小殿下，你们这两天有做过什么吗？见过什么人吗？”
“没有啊。”凤千停仔细回想着，“来平州之前，我们在天上见过苍龙王，这个算吗？”
“不应该是苍龙王。那老家伙到现在还能喘气都是个奇迹，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使坏。”织云给白旻把着脉，本是想再仔细看看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也好对症下药。抓起白旻手的时候，她发现他的手冰得吓人，还有他身上的水草，这时她才想起白旻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苍龙王一把老骨头了，的确是想使坏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杨子仲也还没醒呢，他连苍龙王的面都没有见到过，总不能也是被他暗算了。
如此看来，葛怜衣的幻术不致命，那这两个迟迟没有醒过来的人的唯一共同点就只有都掉进过海里了。
织云暂且护住白旻的心脉，随后走到了无尽海边。就像之前那样，这片海静得实在是吓人。花神域的神官更多的是修炼幻术和医术，于武力方面并不擅长，而且这海里面危机重重，她心知自己绝不可能解决得了。于是她也不再废话，对傅声说道：“曦光，你之前下海救我们的时候，可有发现这海底下有什么东西吗？”
“的确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傅声道，“无尽海是所有水族生活的地方，而在这一片的无尽海中，我见不到一点点的生灵。就算是几棵水草，那都是蔫了吧唧的，简直比几百年前魔气肆虐的平州还要荒凉。”
凤千停道：“明德大人的意思是，这水底下有脏东西？”
“估计不会太干净的。”织云道，“曦光，能带我们下去吗？”
“可以。”傅声道，“你们谁要去？”
织云和凤千停齐声道：“我要去！”
“那好吧。”傅声道，“慕情，麻烦你暂且照顾一下他们了。”
慕情点了点头：“没问题。”
聂含明和耿殊遥都呛了水，中了幻术，白旻和杨子仲还没有醒，能待在陆上照应的就只有慕情这个器灵了。
傅声凝神施法，很快，无尽海的中间便破开了一道可供人通行的道路。凤千停最后看了白旻一眼，便随着傅声走进了无尽海的深处。
越是到里面，越是觉得阴森寒冷。即便凤千停修炼的便是最极致的冰法术，到了这海底深处，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寒冷。同样的，连他都已经感觉这么冷了，傅声和织云更是直打哆嗦，要不是还有灵力护着，只怕是要被冻成冰坨子了。
傅声被冻得头脑发蒙，可是都已经答应了织云，总不能临阵退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他们在海底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傅声搓了搓手，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的时候，凤千停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块暗礁：“是不是那个？”
傅声和织云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些礁石的形状、颜色和其他的并无什么不同，唯独就是那一块什么东西都没有。要知道他们一路下潜深海，别的地方好歹还长点海草，有几条长得很丑的鱼，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几块礁石立在那里，像是某种阵法一样。
织云眯起眼睛，显然也意识到那里的不寻常：“曦光，让我们过去。”
“好。”傅声抬手再施法，在他们面前再次被破开一条路，正好通向那片奇怪的礁石。
方才离得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凤千停和织云走近了之后才感觉到呼吸困难，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他们的脖子。凤千停拉着织云，避免两个人被那种无形却有力的冲击撞得找不着北。
两人一同走了过去，将礁石下面的浮泥拨开之后，眼睛差点被接下来出现的光刺瞎。凤千停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道法阵的样子，尤其是中间的风神徽记，更是令众人吃惊不已：“这是……封印？”
傅声很快也过来了。他又要一直用法力撑着，让海水不会将他们淹没，又要注意着凤千停和织云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吃力。看到那法阵中央的风神徽记的时候，他简直要崩溃：“银翎啊，你知道你的力量被别人拿去干了什么吗！”
凤千停讶道：“这是风神的力量？”
“不然呢，如此厉害的封印术，除了银翎，还能有谁！老子都做不到！”傅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来的，但这底下绝对藏着天大的秘密。你们分给我一些力量，让我来解开封印。”
“哦。”凤千停道，“可能会有些冷，你忍一下。”
傅声道：“来吧。再冷，还能有我在永安乞讨的那些年更冷？”
饶是如此，凤千停极致的冰雪之力注入到他的身体中时，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过有了新的力量注入之后，他总算能腾出手来解开封印。不得不说，银翎身为空间圣女，她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即便是他，也费了很大的力气，直到天黑了才将封印解开。
而封印解除之后，在浮泥下面还有一块非常大的木板。他道：“你们把那木板搬开，真相应该就在下面了。”
凤千停和织云点了点头，他们二人合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板搬开，当他们看清楚木板底下的情况之后，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眼。
在封印和木板之下藏着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而是一具具尸体。风神域的封印术奥义便是将人禁锢在一个空间之内，同时凝滞他的时间。这些尸体因为之前有封印压着，因此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即被海水泡得浮肿，很快就要爆开的状态。
“快躲开！”凤千停转身便拉着织云跑，“傅声，你愣着干什么！”
“我跑不了！”傅声道，“我要是也跑，谁来撑着？你们是想被尸爆炸死，还是想被海水淹死？”
“……”凤千停小声道，“我可以说哪个都不想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去做呢，怎么能死在这里。”傅声勉力道，“殿下，还有明德，你们别怕啊，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你们。”
凤千停第一个跑了过去，抓着傅声的衣裳，小声道：“曦光大人，你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帅的。”
傅声这次是真的咬碎了一颗牙齿，他一边想着可能要破相了，一边嘴硬地说道：“什么叫正经起来的时候，老子明明一直都是最帅的。”
第221章 【虚空幻境】谢谢
“他们人呢？”聂含明看到了眼前被劈开的海面，“下海了？”
慕情道：“是啊，傅声带着凤千停和明德大人下去的，已经快过去一天了，他们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聂含明道：“傅声不是不靠谱的人，他既然敢带着他们下海，就肯定有把握护他们平安无恙。我比较担心的是，为什么白旻和杨子仲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我不知道。”慕情道，“只知道织云说，虚空幻境并不致命，而白旻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是因为海底有脏东西缠住了他，他们下海就是想去看看拿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样啊。”聂含明道，“希望他们没事。”
耿殊遥揉着疼到发胀的脑袋，道：“即便是这样，虚空幻境还是不致命吗？”
“你看到了什么？”慕情问，“在幻境中陷得越深，越说明你心里的藏着很多的事。”
耿殊遥才要开口，不经意间抬起头才发现慕情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关心聂含明。而聂含明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别问了。”
“同为正神，傅声根本没有中招，师如彻醒来的最早，而你……甚至都不如耿掌门醒过来的快，你还说你没事？”慕情道，“聂含明，我是你的器灵，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被傅声劈断的海底忽然传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浓烈的腐臭气息，无数的怨灵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聂含明下意识将慕情拉来，并转身将他护在身后，他自己承受住了那冲击力极强的冲击，两个人跌倒在地的时候，聂含明的后背已经被腐蚀得血肉模糊。
师如彻抛出一块巨大的盾牌，将那些怨灵挡在了外面。只是靠他一人之力也难以抵挡那猛烈的冲击，慕情一看就剩下他一个人还有行动力，立刻冲上去和师如彻一起抵挡。值得一提的是，慕情的本体本初枪在当初就是被师如彻制造出来的，后来他成为了聂含明的器灵，也随着他一起去了南荒，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如彻。
“玄阳大人，好久不见啊。”聂含明受了重伤这会儿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作为和他血脉相连的器灵，很快也会失去战斗力，而且慕情心里慌得很，如果不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心情的话，只怕根本撑不到傅声他们回来，“你怎么也不来南荒看看我，我在聂含明手上可是吃了太多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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