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说明,妖丹是妖最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巍答:“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江大人答:“码头。”他解释道:“我派去跟踪何章的人看见他去了码头,在一艘很普通的商船上,接过了几箱子货物。我的人想方设法从箱子里偷了一样东西出来,实不相瞒,老夫知道那箱子里装的东西是妖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魏其琛站起来,在原地踱了两步:“这要是被妖族知道了,那还得了!”
他来之前求天求地,求汉王一定要是个老实本分的,要不然动起刀兵来,又是一顿劳民伤财。可如今他竟生出一种“汉王若是有不臣之心那倒是好的”的想法,因为他如果仅仅是想自己当皇帝的话,那说破了天去也不过是人族自己的事。可如今出现了妖丹,若是把妖族搅和进来,只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数千年前一场大战,人皇将妖魔族打出了人族的疆土,开创了第一个太平盛世。大部分的妖魔被诛杀殆尽,在仅剩的妖族中,属白虎一族作乱最少,被人皇手下留情,得以回到妖族繁衍生息,而白虎一族的领袖,则成为了后来的妖族之王;另一部分妖族,多是一些善良的小妖怪,他们长期和人族混居在一起,后来也和人通婚,生下了人妖的混血儿。人妖两族开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后来妖族被打出去,也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一直留在人族,和父母孩子生活在一起。
这一部分留下来的妖怪十分尴尬。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人,和人生下的孩子也因为外貌有异被人歧视排挤,人族与妖族有血海深仇,人的法律自然不会保护他们,而妖族又远在万里之外,顾不上他们,故而只能东躲西藏过日子。
这些妖丹不可能是从妖族运来的,汉王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妖族疆域之上兴风作浪,那么这些妖丹只能是从留在人族的那一部分妖怪身上得来的。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汉王的行为已然越了界,须知如今可找不到第二个人皇了,若人妖两族真的打起来,怎么算也不会他们占上风啊。
韩琦道:“魏兄,你别转了,你不头晕我都晕了。”
魏其琛苦笑一声,心道:“我何尝不头晕?”
他的头简直要晕死、疼死了!
魏其琛道:“这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吧?”
“汉王做事极为隐秘,知道的应该就只有他和他的心腹。”江大人道,“那些妖丹数量并不多,混在从闽南送来的一批香料里面,一大箱子香料里面,只会藏几颗妖丹,并不显眼,妖丹又不是所有人都认得,故而在码头检查的时候也更容易蒙混过关。”
韩琦道:“可是,汉王要妖丹干什么?他又用不了。”
林巍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意图,而杀妖取丹造成的后患又极大,所以这件事才更加棘手。须得小心行事,要查清楚汉王的意图,将这件事妥善解决,万万不能惊动妖族那边,不然的话,真动起手来我们只会是吃亏的那一方。”
韩琦的手掌已经移动到了剑柄上,仿佛只要现在有个人对他一声令下,这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的少年就能拔剑出鞘,然后杀上汉王府砍了汉王。
魏其琛:“我知道你心里气愤,我也是一样的。但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查明真相,并未带多少人手,贸然出击非但制服不了汉王,而且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你先把剑放下,也坐下,听我们慢慢道来,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你放心,肯定有让你砍人的时候,到时候你记得放开了手脚就好。”
韩琦:“……好吧。”
江大人道:“林相,我这傻外孙让您见笑了。”
林巍道:“韩公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太成熟反而不好呢。”他是想起了以前汉王还在皇宫的时候,他偶然见过汉王的那几次,当时只觉得汉王体弱不爱说话,现在想来,他当时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他的心性早已经和同龄人不同,内心阴暗多疑,擅长拿捏人心。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尚且阴翳的天空,轻咳了一声,嗓音也因此变得沙哑了许多:“彻底变天了。”
第83章 【魏其琛卷】祸乱
蛮族人个个都是身高九尺,勇猛好斗,如同棕熊一样强壮,恨不得一个顶三个。故而当初入侵中原的时候,根本就抵挡不住,不出几年的功夫,中原一带就彻底沦陷,被蛮族侵占。直到后来,针对蛮族善力而不善智,善陆路而不善水路的特点,太祖皇帝和他的父亲训练出了一批专善水战的士兵。因为士兵身穿玄甲,在水中作战,如蛟龙入海,勇猛非常,故而被称之为“玄蛟”。
后来大齐开国,除了玄蛟军之外,还有“玄甲”和“玄铁”,前者是陆军,后者是骑兵,和玄蛟一起并称为大齐三大军种,其中尤以玄铁为首,大齐铁骑便是玄铁军,是最强的一种。
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之后,将大齐海运和内陆运河之间的通路打通,双线并行,往来船只十分便捷。在所有与妖类不共戴天的诸多皇朝之中,他是希望人族能与妖族交好的,打通海运的目的,也有希望能与妖族通商的目的在。只可惜他的想法是好的,人家妖族不乐意,没有外来的船只,只有一些自己的商队来往,这为了两族友好来往而建造的码头因为流量不够,渐渐有些萧条了。
不过到底是太祖皇帝倾注过心血的,因此虽然比刚开始破落了许多,但到了晚上,码头上依旧有商船和船工在忙碌。韩琦用一袋银子就买通了人放他们进去,他们倒是没有偷偷摸摸,毕竟汉王在建东的风评那么好,他在背地里做的事也是不为人所知的,那他们大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就当是贪玩的小公子突发奇想到码头上来玩,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码头上风平浪静,如果不是江大人真查出了些名堂,打死也没人会相信那些看似普通的箱子里会夹杂着妖丹。
韩琦和魏其琛装作跑到码头来玩的样子,在码头到处转。当然这只是别人看上去的,他们两个其实从未远离过码头,一直在变换着方位偷听偷看。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角度绝佳的好地方,便默默地观察起来——船工正在卸货,货物统一用木箱子装着,许是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守卫一直在不停催促着让卸快一点,其中一个船工在下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连人带箱子一起从船上摔了下来,幸好是反应得快,要不然可能会被后面掉下来的笨重箱子砸死。
守卫骂骂咧咧地过去将那个笨手笨脚的船工扶起来,走近了之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什么味?”
船工道:“箱子里装的是香料,自然能闻到香味了。”
守卫道:“这些都是要送去何府的?”
何府说的就是何章的府邸,他是汉王跟前的大红人,早些年间汉王就给他辟了一座府邸单独居住,虽然现在看来是打算将那些危险的事全都交给他去做,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何章就是那个背黑锅的,汉王却可以凭借着多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蒙混过关,于他而言,不过落下一个监管不利的罪名而已,不痛不痒,都算不上事。
船工道:“是啊,我们何大人喜欢干净,这些香料里面,有焚香用的,有沐浴用的,还有驱赶蚊虫用的熏香。”
从船上卸下来二十多个箱子,每一个箱子里面都装着香料。而香到了一定程度,那就变成了臭味,守卫被熏得脑仁疼,忍不住说道:“那这也太多了吧。算上这一次,这半年中已然送过三次了,你们大人有分身啊,使这么多香料?”
船工一愣,但很快就笑了起来:“那些大人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哪里猜得到。反正大人们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本本分分地把工钱拿到手就是了,其他的,实在没心思打听。”
“也是。”守卫道,“搬走吧,这回小心点,千万别再摔了。”
船工道:“好嘞,谢谢官爷。”
魏其琛看了韩琦一眼,韩琦立刻领会了他的用意。他站起来之后绕了一个圈,然后假装随意地跑到了那队人面前。
守卫看到他之后自然要严格盘问,但是韩琦身上带着他老子的镇国大将军令牌,玄蛟军的元帅见了他都要行李问好,更别提区区一个看守码头的小小士兵。
守卫道:“原来是小韩将军,失敬失敬!”其实韩琦现在未建尺寸之功,别说将军,他甚至都没上过战场。可他爹是镇国大将军,虎父无犬子,因此人人都相信,他将来也会是个将军,故而一直以来都称呼他为“小韩将军”来巴结。
“免礼免礼了。”韩琦说道,“我就是来这里随便玩玩,你们不用管我。”
守卫皱了皱眉:“小将军为何要来这里玩?”
“你管我!”韩琦本性如此,甚至都不需要怎么演,那种“少管老子”的气质就出来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守卫:“是。”
韩琦“一不小心”瞥见了那个装香料的木箱,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好香啊!”
船工道:“是香料。”
“原来如此!”韩琦讶道,然后眼疾手快地将箱子打开,船工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在一边急慌慌地“哎哎哎”。
“咳咳咳!”韩琦捂着鼻子道,“好呛!”
船工道:“香料装满了一整个箱子,自然呛鼻了。小公子莫不是喜欢?”
韩琦被熏香熏得直翻白眼,这次可是真情实感,而非故意演出来的:“谁喜欢了!带走带走,赶紧把这些东西都带走!”
船工:“好嘞。”
韩琦被熏得不行,一边抹眼泪一边走回去找魏其琛,眼泪汪汪地说:“我看到了,那箱子里面就藏着妖丹。”
魏其琛点了点头:“果然。”
夹层什么的容易被发现,但是像妖丹那么小巧的东西,可以将其藏在其他货物里夹带,而对方选择的掩盖妖丹的货物就是香料,一点香料不算什么,可十几箱香料加在一起,味道呛得能熏死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了——让守卫根本没心思用心检查。
而船工将木箱搬走之后,很快就有人来接应,将香料全部装车带走。魏其琛和韩琦随后从码头走了出来,一路小心尾随着马车,最终找到了何章在城郊的府邸,在那里,他们还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
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来到了城郊。
赶车的人是个老头,到了地方之后,从车里面走出来一个文文弱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病弱男子。在出来之前,魏其琛曾经看过汉王的画像,当时的印象就是,汉王本身就是长脸尖下巴,因为常年病弱的缘故,双颊凹陷,眼珠凸出,看上去十分恐怖。而今日见到的那个病弱男子,虽说能一眼看出他就是汉王,但又和画像上有些许不同——同样是病病歪歪,风一吹就倒,但他脸上长了些肉,精神了许多,不说别的,起码不会吓到人了。
韩琦忍不住出声道:“妖丹还能返老还童吗?”
魏其琛道:“一枚妖丹或许不能,但他杀了那么多妖,吸食的妖丹说不定真的能是他出现返老还童的情况。”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韩琦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直接杀进去吗?”
魏其琛在他脑门上狠敲了一个爆栗:“杀什么杀!你我势单力薄,是想直接送死吗?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只是确认商船上有没有夹带妖丹,然后再查清楚妖丹会被送往哪里吗?”
韩琦:“……”
不多时,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魏其琛见到他之后,淡声道:“了光先生。”
这位“了光”就是江大人给他们找的增援。听他这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真名,就连江大人都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来历是什么,长什么样子,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了光擅长探查情报、收割暗杀,而且是个好人。
魏其琛第一次见到了光的时候,他就戴着面具,跟他说话也不搭理,唯一跟他说过的三个字就是“安华楼”。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了光是安华楼的人,安华楼在上庸国时是为皇帝刺探情报的机构,后来因为知道得太多被赶尽杀绝,沦落为过街老鼠;上庸国末期,安华楼主千弦诛杀暴君胜王,安华楼名噪一时,但很快又销声匿迹,千百年过去,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组织。
而江大人则为他解释道,现如今的安华楼和以前不一样,这是一个由不知姓名来历的人组建的民间组织,大家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每个人都给自己取了个代号,分布在天南海北,只靠着“安华楼”三个字来确认身份。江大人为官时有一次遭了难,就是被安华楼的人所救,那时他才知道,安华楼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去维护正义。
魏其琛要回去和林相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而何府这边还需要有人盯着,要问谁最适合这种蹲墙角的事,那必定非安华楼了光莫属。
了光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魏其琛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拉上韩琦就往江大人府上跑。
第84章 【魏其琛卷】狐狸
江府之中,两老两小围坐在一个四方桌前,眉头都如出一辙地皱成了麻花。
桌子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封信。那是逍遥王派人送过来的,上面写的是他对汉王的调查,和江大人查出来的相差不多,但不同的是,逍遥王是从密南开始调查的,那里是“香料”的来源地,也是汉王杀妖取丹的地方。
信中说到,大约从三年前开始,汉王开始派人在密南搜寻妖怪的聚居地——之所以是密南,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在那边出生,他当初是打着让母亲落叶归根的名义去的密南。
而汉王之所以要杀妖取丹的目的,也不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世上正统的修仙门派只有长极山和定北山,其余都属于“旁门左道”,可这个“左”的方式又有所不同,修炼的基本法门是公开的,有的人自己琢磨,也能学出点门道来。可大部分人都是毫无进步,这当中的一部分人会认清现实放弃修炼,但有的人却不肯善罢甘休,就想出了歪门邪道的法子,其中之一便是吞食妖怪的内丹精元。
汉王要妖丹,就是为了这个。对他来说,成不成神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让他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像当初的人皇一样,能长命百岁、千岁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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