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楚王和王妃平日里还算恩爱,可是这次楚王妃都不乐意楚王留下时涯,偏偏楚王就是要一意孤行,还跟王妃大吵了一架,当日还有人见到王妃哭着从王府跑出去呢。”
“真的假的?楚王平日里不说对王妃言听计从,起码很给她面子,怎么会把她气得跑出府去呢?”
“千真万确啊!”
“难不成那人是个妖道,用了妖术把楚王迷惑住了不成?”
“我倒觉得,说不定是那时涯救了楚王,楚王要以身相许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楚王早就成了亲,世子都会打酱油了!”
“……”
种种传言,千奇百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这些传言对于时涯来说不痛不痒,起码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顺利留在了楚王府。宁怀钦身为皇帝一母同胞又关系极佳的亲弟弟,在他这里能打听到不少关于朝廷的情报,而他当初在山匪窝里救下宁怀钦之后,为了能更加顺利,他给宁怀钦使了一点小法术,这才能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说做幕僚就做幕僚,就算是把老婆都气跑了也不改。
而朝廷那边的事,宁怀钦也把他知道的都如实相告了。
先说宣阳公主,她当初一意孤行嫁给安定侯,自成亲到现在的几十年婚姻之中,她从未得到过丈夫的半点疼爱。这也是正常,毕竟宣阳公主是女人,仅凭这一点,安定侯就不可能对她产生半点兴趣,从一开始和她在一起开始,就是为了借助宣阳公主稳住安定侯的爵位,毕竟文帝在世时褫夺诛杀了不少王侯将相,安定侯府也吃了一记重重的擦边球,被文帝所不喜,唯有另谋出路,才能保证安定侯府富贵无忧——而倾心于当时安定侯世子的宣阳公主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安定侯和宣阳公主婚前就发生关系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想生米煮成熟饭来赌一把。而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赌赢了,宣阳公主嫁入安定侯府,保全了安定侯府的荣华富贵。至于后面生下的孩子,那更好理解——谁能不传宗接代呢?就算安定侯不娶宣阳公主,他也会找别的女人生一个儿子。
宣阳公主年轻的时候还抱着点痴心妄想,但现在她年纪大了,爱情什么的也就不放在眼里了,和安定侯早已经分府而居,井水不犯河水——他养他的男宠,宣阳公主教导儿子。甚至于,她还生出了更大的野心,看着宁怀栩懦弱无刚,想效仿当初的永兴长公主,把持个朝政什么的。
再说韩琦,自从魏其琛死后,他就去往了大齐和离北的交界处做特使。表面上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为两国邦交鞠躬尽瘁,实际上就是明升暗降。他原先是玄蛟军统领,天下所有玄蛟军都要听他的,但是这一去了边关,那里的驻军都是玄甲和玄铁的人,他一个玄蛟军统领根本就插不上话,连普通的士兵都敢随便编排他,地位好生尴尬。
他也曾上书宁怀栩请求调回永安,可是宁怀栩根本就不搭理他。所以他只能在边关待着,要是他敢私自回京,那就是擅离职守,按律,可以谋反之罪处斩。
看到这里的时候,时涯莫名觉得,这个宁怀栩也并不全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庸碌无为,懦弱无刚。起码他对韩琦的安排,算是彻底斩断了他在永安的势力。而且,韩琦去了边关,玄蛟军统领就得换人,如此一来,他就将玄蛟军紧紧捏在了手里,这一步棋,不可谓不高明。
再说宁怀栩,如今世人对他的评价多半都是不好听的。先不说他下旨赐死了魏其琛,单说他没什么远见,一切都听大臣的,就很容易滋生出一些越俎代庖的奸佞小人,这便是将魏其琛当初亲手建立起来的严明律法断送了一半。宣阳公主府上的私兵,就是宁怀栩架不住长姐软磨硬泡的结果。
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比较悲凉。他的幼子在不久之前溺毙在了荷花池中,长子因为弟弟过世悲痛欲绝,到如今都还病恹恹的。
有人说,这是他的报应。
“时涯,时涯!”宁怀钦忽然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到了他的房间。时涯赶紧将自己誊写出来的东西翻了个面,然后从容不迫地去给他开门。
宁怀钦出去打猎不幸掉下山沟,虽然没什么性命之忧,但是脑子给摔蒙了,让龙虎寨的女土匪救回去之后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那女土匪看他长得还不错,就想留他做压寨夫君,宁怀钦虽然脑子摔蒙了,但知道自己的身子被盯上了,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直到时涯赶到,把龙虎寨的土匪都给打趴下之后,这才把他接回了楚王府,并给他治了伤,使他恢复了记忆。
以身相许什么的终究是那些闲出屁来的人的传言,宁怀钦有妻有子,自然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但可能是当初给他使的法术有些厉害了,宁怀钦对他十分依赖,处理王府内务、找人喝酒什么的也就算了,他也不是不能奉陪,但如今楚王妃被气得回娘家了,宁怀钦都得找他出主意。
时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倒海的本事,可唯独从没哄过女人——九重天上和他走得近的女人,时岚小时候基本上都是夕华带着她玩,花神和土神对他恭敬有礼,银翎更是个难以相与的怪脾气,他不跟银翎打起来都算是九重天难得安定。让他给宁怀钦出主意,这属实是太过为难他了。
“殿下,这个我爱莫能助。”时涯道,“王妃是殿下的妻子,还得是殿下自己去哄才行。而且,王妃如今那么讨厌我,她要是知道殿下哄她都是跟我学的,只怕会更生气,还是算了吧。”
宁怀钦道:“你就一点主意都没有吗?”
不知怎的,时涯忽然想到了司命星君的荤段子,他闭着眼道:“你管那么多呢,见到王妃之后,你冲上去抱住她就亲,连话都别让她说。一直亲一直亲,亲到她喘不过气为止,我就不信她还有力气跟你吵架。”
宁怀钦讶道:“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是多年夫妻,连孩子都有了,亲亲怕什么。”时涯道,“谁要是敢多嘴,你就让人把他们抓起来打板子。你可是宗室亲王,横点怎么了。”
“行,那我就信你一次。”宁怀钦道,“我先走了。”
时涯点了点头,看着宁怀钦远去的背影,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宁怀钦如今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但他的性子是十分开朗的,这让他和三个孩子玩得很好,外人看上去更像是亲兄弟一般。长陵是他的封地,他在这里很得民望,再加上长得好看,每次出行的时候总会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往他身上丢手绢和鲜花,几乎和任何人都能聊得很开。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时涯却从司命星君那里得知,他是天生的皇帝命。
也就是说,宁怀钦将来会是皇帝。
可是时涯想象不到,如今宁怀栩健在,而且还有太子的情况下,宁怀钦要如何继承皇位?难道他会逼宫谋反?可是宁怀钦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毕竟世人都不觉得宁怀栩是个好皇帝,唯有宁怀钦相信他,相信他的皇兄一定会是世上最好的皇帝。
第98章 【时涯之卷】夜谈
时涯怎么看宁怀钦都不像一个能当皇帝的人,他喜欢骑马,喜欢打猎,喜欢追逐在天地之间,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就算全天下人都说宁怀栩不适合当皇帝,他更有帝王风范,也并未生出任何不臣之心,甚至会将那些乱嚼舌根妄议朝政的人杖责,直至打得皮开肉绽,再不敢管不住自己的嘴。
“殿下,你不想当皇帝吗?”时涯不太懂人间的人情世故,有什么话都是直接问。
宁怀钦望着他:“要不是看在你当初独闯山寨救了我的份上,高低也得把你拖下去杖责!”
“殿下,你有什么喜欢的事吗?”
“有啊,骑马射箭打猎,没事再陪我两个儿子打架。”宁怀钦道,“我跟你说,他们两个可皮实了,揍起来很称手的,你要不要也试试?”
时涯摇了摇头:“不用了。”他可没有虐待孩子的癖好,而且他一个幕僚,要是敢揍楚王府的两位公子,楚王妃能饶过他?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找机会问道:“殿下,你觉得魏其琛怎么样?”
“挺好的,挺……伟大的一个人?就是可惜了。”宁怀钦道,“他想要的太多了,也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落得那样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你觉得,他谋反是真的吗?”
宁怀钦道:“他一个文官,还是一个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个遍的文官,就算他想造反,也得有人愿意听命于他啊。勾结蛮族……蛮族什么时候能坐下来和人谈判结盟了?”
蛮族虽然力大无比,一个顶三个,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够团结,脑子也一根筋。如果当初侵入中原的时候,所有人不是各自为政,而是团结起来一致对敌的话,未见得会输给蛮族,中原沦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轻敌和内讧,等他们意识到蛮族的强大,想要团结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之后便是几百年的战乱。
时涯问:“你不觉得他是真的谋反吗?”
“当然不是。”
“那你难道不想帮他平反吗?”
宁怀钦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如同寒潭一般,冰冷,深邃:“他自己要背上谋反的罪名赴死,帮助皇兄稳固朝堂,拉拢心腹,我帮他干什么?”
时涯当即就是一僵,背脊蔓延上刺骨的寒意。他从双世镜里看过魏其琛的生平,知道他是自愿去死的,可是宁怀钦没有看过双世镜中的过往,他本该不知道的。可现在却能准确地说出魏其琛没有谋反的真相和他自愿赴死的用意,他的心思何其缜密……这比司命星君话本子里的主角可怕多了。
“时涯,你就别问了。”宁怀钦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时涯觉得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明明他的身高要比宁怀钦高上一些的,“我信任你,也是有限度的。那皇位我不想坐,你听明白了吗?”
时涯叹了口气:“明白。”
他说的是,不想坐皇位,不是不能。
他一会儿疑心自己想得太复杂了,一会儿怀疑司命看错了,一会儿又想换个人下手——文帝不是还有一个二皇子么?要不要去找他试试?
但是,司命星君就是司命星君,他虽然喜欢写一些天雷滚滚的话本子,但从来不会算错一个人的命运。他说宁怀钦是当皇帝的命,那他就是当皇帝的命,哪怕在当时的人看来是那么匪夷所思,那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时涯在楚王府做幕僚五年,在反复怀疑和举棋不定中,他频繁往返长陵和密南,为的是确定究竟谁更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结果却在赵王的封地密南,看到了宣阳公主的亲卫,他们是去刺杀赵王,因为宣阳公主已经杀了皇后,并将宁怀栩囚禁,因为宁怀栩膝下无子,若他死了,皇位按照顺位会传给赵王或楚王,宣阳公主此举是为了永绝后患。
宁怀栩在位五年,没有大功,也没有大过,是个庸庸碌碌、兢兢业业的皇帝。但是他的命运就过于凄惨,在他登基的五年时间中,膝下四子皆意外身亡。
长子因为韩琦开脱而获罪,在去往封地的路上感染了风寒,最终死在了路上。
次子是宁怀栩四个儿子中最有才干的一个。这两年离北草原并不安分,时常和大齐的玄铁军起冲突,宁怀栩让次子去抚慰军士,本来是打算让他借着这次的机会做出点成绩,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他册封为太子,但没想到离北士兵突然暴动,次子遇刺身亡。
三子和幼子早夭,一个是天生体弱,没活过六岁就死了,一个则是因为意外,溺毙于荷花池中。
本来宁怀栩的身体还算康健,还能再生儿子,但没想到宣阳公主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先下手为强。
宣阳公主的人手还没到长陵,时涯带着这个消息回到楚王府的时候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宁怀栩的儿子死光了,宣阳公主胆大包天发动兵变,直接坐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若是失败,那就是杀头大罪,直接将公主府和安定侯府都连根拔起不成问题,而宁怀钦,会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并获得足够的民望和人心。
就好像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一样。
他把这个消息带给了宁怀钦,果不其然,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于自己有了继承皇位的机会,而是为宁怀栩悲痛万分,更为宣阳公主的行为感到愤怒!以及为自己曾经觉得宣阳是他们亲姐姐,不会害手足同胞而不耻!
时涯觉得这回他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不要皇位——这都已经送到他嘴边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难道他还能不张嘴?
他心情开朗,直接坐在他的案桌上,一条腿耷拉着,一条腿撑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只桃子在慢悠悠地啃。
宁怀钦在伤感的时候,时涯:“咯嘣咯嘣……吧唧吧唧……”
宁怀钦大骂宣阳心狠手辣的时候,时涯:“咯嘣咯嘣……吧唧吧唧……”
“你吃完了没有!”宁怀钦怒,“吃完就给我下来,没吃完就给我滚出去!”
时涯轻盈地翻身下桌,没有让宁怀钦碰到他的一片衣角:“我吃我的,你看你的,咱们互相都不干扰,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宁怀钦道,“你吃东西能不能不要吧唧嘴,很招人烦!而且你不是说来给我出主意的?那你倒是说正事啊!我只知道你从进来到现在,只把我房里的水果点心都吃了个干净,果核瓜子皮点心渣子什么的还都在地上,你这么大个人就不能利索一点!”
时涯道:“那我们现在就来说正事,你亲哥哥快要死了,造成这一切的人可能是你的亲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宁怀钦道,“虽然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提前知道了永安发生的事,但如今这些事暂时还没有传出来,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藩王无诏是不得擅自离开封地的,不然的话,最高可以以谋反之罪论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涯道:“你们这些凡人怎么这么麻烦,回去看看自己的亲哥哥还得提前知会一声?”
宁怀钦翻了个白眼,道:“你说我是凡人,难道你就是神仙了?不过是在长极山学了几年仙术,就让你嘚瑟成了这样。幸亏是没有原地飞升,这要是让你成了神,还不得天天挂在嘴边上?”
“说真的,你难道就不想成神吗?”时涯道,“飞不飞升暂且不说,单说延年益寿这一块,就没有比修仙问道更好的法门。你信不信,我将来肯定会比你活得久,说不定能活到你孙子的孙子那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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