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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荼(近代现代)——江上空船赴夜火

时间:2024-01-15 08:58:59  作者:江上空船赴夜火
  他站在季末跟前,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无言俯视着。抬手时,拇指抹过眉骨,撇去了眉上凝着的一滴水珠,眼锋一扫,那股颓靡的气质瞬间就剥离开了去。
  季末记起他先前粗暴的动作,心里嘀咕,这人恐怕分外不好接近。
  其实颜文峰是去冲了个冷水澡。为了给自己降温,好尽快散去酒意。觉得不够清醒,就将头压低放到水龙头底下,拧开水管,仿佛在大力冲刷脑子。
  这里需要一个足够冷静的人,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所以哪怕是强逼自己透支精力,也要让头脑运转起来,立即进入状态。
  颜文峰自认不是一个精密而严格的人,但偏偏想当警察。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必要时为了达成目的应该不择手段,但偏偏撞上眼下这副场景。
  站在季末面前,低头看见他敞开的衣领,明亮的白炽灯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脖子上有淤青的掐痕,颈侧和锁骨上有吮出的深色吻痕。可怜巴巴朝自己摊开的双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血痕之下,是要被人压得、攥得多紧才能留下这样难以消退的欲的痕迹。
  “……”得靠深呼吸来平复自己。
  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个情况了,不是么?可能比预估的情况还要好太多,不是么。
  再矛盾也只能抛开了复杂心思和感情,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颜文峰穿好衣服,在季末身前半蹲下来,放低了气势。捉了季末的手,碰到手铐却没打算解开,而后碰上手腕,再接着是手背、指间,安抚似拢在掌心轻轻揉捏,这一对小朋友的手。
  又或许,这么做只是在平复他自己的心。
  这时颜文峰平视季末的双眼,才开了口:“现在倒不是怕你跑了,是怕你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季末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的话:“怕我袭击你?”
  “说不准……怕你伤着自己。”颜文峰放开了他,转身去拿柜子里存放的东西。“再忍耐一会儿,等等晚点给你拿药搽一下。”
  季末见他神色凝重,拿出了一件神秘的方形物件,也沉住气了等着看,有了几分好奇。但当这件东西真的被交到他手里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用白色的麻布袋子装着,很细心的放了防潮防蛀的樟脑丸在里面。它被相当郑重地交到了季末手上。
  解开布袋,里面陈着的一方木盒露了出来。
  缠着白丝带。丝带上挂着标签,标签上写有一个姓名。
  季末要去翻标签的时候,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那些字迹弯弯绕绕的印痕缠着指腹,也慢慢地缠上了心头,压在心肺,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最终还是将这个牌子翻了过来。手指颤着,眼前模糊不清,但上面的字被翻开昭告于世的那个刹那,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坐实了。
  无可挽回了。
  他甚至姗姗来迟,如此之久。
  没有任何繁复花式,十足简朴。是在昭示其中沉寂的魂魄无人在意吗?
  不是的啊。
  手腕上还挂着一对手铐,手上捧着她的骨灰盒。是在说他不配吗?
  是的吧。
  心间只剩下长长久久的静默。
  死一样的静默。
  活人的呼吸停滞,活人的心跳跳停。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等着时间流逝,然后带走所有的不快,不幸,以及一个年轻人苍白无力的生命。
  啊。
  妈妈。
  “对不起。”颜文峰半跪在季末面前,手掌搭在外面,扶着他握盒子的手。这双手没有失力到拿不稳,但颜文峰知道,在那其中,骨里血里用来稳定一个人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只能拿回这么一点了。就当……给你留个念想。”颜文峰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见,用力捧着他的手,看着他沉默的眼睛,低声说:“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这种时候没事的。”
  季末一动不动。颜文峰略微起身,揽住季末的后脑将人压进怀里,抱住了他。
  过了很久,才渐渐感到一点自衣襟上传来的拉扯的力量,还有细声抽噎,吸鼻子的声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季末靠着颜文峰,这句听上去威胁十足的话,现在不过是悲哀者逞能的乞求罢了。说了一半就声音软了下去,染上哭腔:“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颜警官。”
  “嗯。”颜文峰一点一点说给他听,因为他有权知道。“这是我经手的案子。”
  才开了个头,季末猛地推开了他。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直直看进这个警察的双目,眼里燃着火光。
  “这是谋杀,是不是?是谁做的?”攥着木盒边角的手指使了力,那一点尖锐的痛深入血肉。“回答我,她是怎么死的?”
  颜文峰静静注视着季末,嘴唇动了动:
  “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
  “嗯。结案是意外事故。”再往后说,就是出于私心了。那些不应当告诉外人,连家属也不能透露的东西。颜文峰说:“这是黑帮掩饰事实时惯常抛出的说辞。”
  季末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有些不可置信地:“你结的案,你说是意外事故。你收受黑帮的贿赂了吗?”
  颜文峰无法立即回答。犹豫了一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选择了承认:“……是,我收了黑钱。”
  “你!”季末揪住这个男人的衣领,如果不是被手铐牵制着,加上还要抱住骨灰盒,就当场一拳抡上去了。他暴怒道:“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这样子的人,怎么能是警察!”
  颜文峰轻声叹息:“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样子的人,给警察丢人了。”
  开口时目光里盛着一片汹涌无言的浪潮。眨眼再看,这些激荡的浪花已经不见,那些心痛和痛恨的涟漪似乎只是一阵虚幻的蜃景。
  就这么半跪在季末身前,面对这一双充斥怒火的明亮眸子,将他静静望着。
  季末慢慢松开了手,觉得无话可说。
  这样痛快的承认和道歉让人无计可施。诘责和辱骂都碰不到这个人的心分毫,到最后只会有季末一个人伤心罢了。
  瞪了颜文峰半晌,季末放弃似的坐回床边。他知道他拿这个人没办法。季末自己也没办法。
  目光接触到那张写了名字的标签,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落。季末不想让这个人看到,抬起手背飞快地擦去。
  “你真的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哽着声音说:“但还是谢谢你把她带回来。没事的话,我走了。”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我还没说完。”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从前颜文峰还不知道自己是不可理喻,会强迫他人的人。眼下急躁到动了手,抓住季末不让他走。“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收黑钱是因为……”
  被那句“没区别”微妙地堵了一下嗓子,他选择了最不恰当的一种表述:
  “——别人也收黑钱啊。”
  “那你就……”
  “那你就当我是个坏警察吧。”颜文峰快速截断了季末的话,冷道:“这样最好。”
  季末捏紧了拳头。
  “我不寄期望于你能原谅我,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说完。”
  “死因是性虐待致死。”颜文峰说着,打量了一下季末的脸色。
  季末一愣。
  “……还真的有可能是意外事故。”季末笑了一下,这又哭又笑又疯的神情十分别扭,且难堪。他低下头,嘲道,“不过,这就以为我会放过做了这件事,和隐瞒她的死的人了吗?”
  “为什么没等家属认领遗体就火化掉了?仔细调查尸体,还是能找到凶手的线索的吧。”
  “是。但是这起案子的调查被叫停了。”颜文峰以平淡口吻陈述实情,也平淡略去了许多真相绝口不提。“死者的身份被登记为无任何亲缘关系的流浪人员。”
  略去了,为了证实死者的身份,找到季末这两个字究竟花了多大的功夫。
  略去了,私下调查过程中究竟受到了多少来自上层的打压,和来自黑道的威胁。
  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找到了你,抓到了你。
  能把事实呈现在你眼前,是因为我坚持要查。
  季末抬眼,撞进这一双沉默而平淡无波的眼眸。季末自觉收敛了下那些快要膨胀出的恶意,包括如何将凶手以及“坏警察们”砍成一段一段,再剁成肉沫。他偏了偏头,镇静了些:“我知道了。”
  颜文峰继续说:“尸体被要求处理的时间就是结案当天,离死亡时间很接近。”
  “而据我推测的死亡时间……那个日期你应该很熟悉了,就是丁诚案后第二天,或是第三天。”颜文峰说完了,停下来等季末,“你还好吗。”
  季末久久地怔住。
  “是……来自东河区的报复吗。”
  垂眼望向手中的小盒子。“果然还是因为被我牵连了吗……”
  他难过地说。眼泪又掉下来,打在木盒外面的黯淡的漆上,默默滑了下去。
  “竟然都过了那么久,我才知道啊。”
  所以庭审那天他妈没有来出席,不是因为不管他了,不是因为不愿意来,是那个时候,她已经遇害了啊。
  有没有可能,有一缕魂魄也曾飘到过庭审现场,来看一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只在宣判后徒留一声叹息,离去了呢。
  会是去往天国了吗?还是死不瞑目了呢。
  他在监狱里埋怨妈妈,埋怨过去的生活,埋怨生而不公,一面又沉湎于被强权者庇护的日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为了他去做那样子的工作,独自奔波于世界的黑暗面之中,独自承受那些恶意。
  季末喘不过气来了,一点点出着气,喘着,咳嗽,眼泪早已糊了满脸。是一点也嘲不出来了,该笑谁,该笑他自己才是啊。
  颜文峰无言,唯有上前再度拥他在怀里。哪怕只能起到一点点安慰的效果,想为他做些什么。
  不仅仅只想安慰他。
  希望他以后能够幸福。
  是带着这样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抱住一个没有家的人。
  听见压抑至极的嘶吼声,响彻在见不到光的地方,在孤单的心之荒原上竭力狂奔,但传到这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丁点快要消失的,无人在意的声音。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他们也不允许吗?我只想好好活着啊,想回家,叫家里人好好的。”慢慢说,激动起来,“难道这很难吗?这很难吗?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呢?连这样的愿望也是不被允许的吗?”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他哽咽着说,越来越愤怒。这愤怒照不亮天地,唯独叫人颤抖着跪倒在地,无能为力的疲态毕露。“为什么每一个能成为支撑的人都在我面前倒塌,为什么我总是在失去,为什么都要抛弃我,为什么啊……”
  颜文峰越发拥紧了季末,抚着他的背顺气。落在耳朵里的每一句话都叫他加倍地恨起自己。
  也许他应该说,我能成为你的支撑,我不会抛弃你。但是话到嘴边,留了一线,任轻飘飘的风带走了所有声音。张了张口,他只叹声说:“……对不起。”
  也想闭目,红了眼眶。“不应该是你。也不应该是任何人。”
  因为痛苦,沉闷地唤他的名字:“季末,季末……”
  “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好好哭个够。”
  “今晚我陪你尽情发狂。”
  解开了手铐,好好将他抱住。
 
 
第68章 
  季末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许多想念,许多自责,许多孤单,许多面对未来的无助,许多许多未曾向人启口的心思。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独自向着已经逝去的人诉说着,沉浸在虚幻的,带有回忆的感伤情绪里。
  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了。哭得没了力气,被哄着,窝在一个人怀里放软了四肢,疲倦至极,终于沉沉睡去。
  颜文峰察觉到抱着的人没有了动静,小心低头,见季末眼皮阖着,刘海搭在眼睫前,稍稍落了几缕斜开露出一点额头。脸上泪痕已干,大半泪水还是蹭在他的衣服上了。
  安静乖巧得和在外面时情急要咬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颜文峰无声凝视季末的面庞,数着心声,半晌,只默叹一声:和最初碰上时相比,他根本没变。
  慢动作似地抱着他一点点起身,将人放进柔软床铺。接着,忙进忙出,先是拿来干净毛巾替季末擦了擦脸,再是拿了碘酒和消炎伤口的药膏涂在他的手腕伤处。最后,悄悄拉上铺平的被子盖好。
  临要收手时,动作一顿。
  季末歪了脸靠在枕头上,鼻息微弱得几不可查。颜文峰坐在床边,没有挨到他,手往下送,碰到了衣领下的扣子,依次解了下去。
  胸膛上更多色泽或明艳或暗沉的痕迹袒露在眼前,验证了方才在光下所见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他没有想错。
  这是刚从谁的床上下来。
  ……叶箐。
  还是许森?
  颜文峰猛地站起,匆忙离去,不愿在此多加停留。
  客厅里的矮柜有一层抽屉带锁,他径直走过去,从中拿出一本笔记,一面翻开查阅一面在餐桌前落座。
  这本笔记打开和使用的频率很高,书页都已经有些氧化泛黄。
  颜文峰的眼睛一一掠过前面已写的大部分内容,直到最新页。这是个快速“复习”的过程。而现在他抚平边角,拿起了铅笔,在沉思中记录下最新捕捉到的细节,并开始归纳要点,总结思路。
  从季母案——就从季母案开始。
  在纸上再度写下这个名字:季末。
  这个案子早就潦草地结案了,所有线索和证据都被封存,归档,不允许翻案。颜文峰越线查到这个季末名字之时,当天就去了监狱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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