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两人关了灯,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默半晌。
沈书黎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想翻个身,但又跟周进较劲儿似的,硬是躺着没动。
好久后,听到周进轻咳一声:“我帮你暖暖手吧。”
黑暗中,沈书黎压着嘴角:“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沈书黎把手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到了周进的被子里。
男人的身体很炙热,被子里的温度都比他的,要高出好几档,暖烘烘的。
沈书黎感受到,一只粗糙的大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揉捏了好几下,才捉起他的手,往一个热腾腾的地方放。
这个过程,他只能睁着眼,屏住呼吸,掩盖自己剧烈的心跳。
沈书黎突然压着嗓子说:“其实,我可以用热水袋烤的。”
要是每晚都这样,他真的顶不住。
而且其实他早就想说了,明明可以用热水袋,为什么非要人体烤火?这样不仅两人都累挺,还很鸡肋。
随后他就感觉,手下的胸膛轻轻震颤了起来。
是周进在闷笑。
沈书黎骤然耳根子一热,又笑,他说了什么,有那么好笑?
他又不是笑话大师。
周进笑完了才说:“沈少爷,你这么聪明,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透。”
沈书黎眨巴眼:“什么?”
他需要看透什么?不理解。
周进捏了捏沈书黎的手指:“你猜猜。”
沈书黎想了一圈儿:“猜不到。”
周进挑眉:“或许,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想跟你牵手。”
第一次,他确实是想给沈书黎暖手的,但等牵到那只手后,他就舍不得放开了。
所以后来的每晚,他才会坚持要给沈书黎暖手。
沈书黎眼睛缓缓睁大,一切都好像变得明朗。
难怪。难怪一直很好说话的周进,唯独在给他暖手这件事上,不顾他的拒绝,异常执着。
因为这个男人知道,如果只是牵手的话,他会允许的。
得寸进尺,却又把尺度把控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好细致的心思。
沈书黎沉默了,他早该想到的,周进从来都不老实,甚至有些腹黑。
但他心里却说不出的,甜滋滋的,越想越是压不住嘴角。
最后骄矜地开口:“哦。”
周进:“哦是什么意思?”
沈书黎又突然有点气,这人就为了牵个手,害他好多晚都没睡好了,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煎熬怎么行?
于是沈书黎故意动了下那只放在周进心口的手,平静道:“不错,很硬,但差点意思。”
周进:“??”
哪里很硬?哪里差点意思?差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
想开口问,但身旁的人呼吸已经平稳,周进怕打扰沈书黎,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第二天,沈书黎起床,看到周进挂着两个青黑的大眼圈,差点没忍住笑。
他把头别向一旁,掩嘴装作咳嗽,偷偷的笑。
周进看了他一眼,浑身的气压都很低,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穿衣下了床。
要是让沈书黎知道,他因为那句话,在意了一晚上,那也太丢面儿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问。
但想了一夜,周进也大概想明白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身材很好,在沈书黎眼里,竟然还差点意思?
估计是冬天来了,疏于锻炼,肌肉退化了,看来他最近得练练了。
今天是周末,两人去了农场。
之前周进就策划好的,周末卖鱼,会有一些镇上的客人,来农场的鱼塘打鱼。
虽然知道,这塘鱼卖不了多少钱,但周进急着帮沈妈妈还高利贷,那玩意儿,可是利滚利,会越积越多的,得尽快还上。
上午时,徐立和徐清清姐弟也来帮忙了,他们在鱼塘里拉了一张很大的网,光是拉网,就拉了一上午。
冬天本来气温就低,周进他们拉网得下水,穿着那种长到腰的软胶筒鞋,却也不能阻隔寒冷。
沈书黎想帮忙,被周进阻止了。
水太冷,他怕沈书黎吃苦,就另外找了个事儿,说让他回家,帮沈妈妈把做好的饭用车子运过来,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呢。
沈书黎这才放弃下水,回家后用保温盒装好了饭,出门前他惯例给周进单独热了一袋牛奶。
怕路上凉了,就老办法,揣在心口的位置给温着。
下午时,该收网了,他们把鱼都捞了上来,随后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客人,大半都跟周进他们相熟。
周进帮忙处理鱼,沈书黎就在旁边拿秤砣称鱼,一笔一笔记账收钱。
客人中有个李婶儿,认出来了沈书黎,很惊讶他怎么在这儿,就玩笑说:“小周啊,你跟沈少爷是啥关系?人这么金贵,你咋还让人帮你干粗活呢。”
周进抬头看了沈书黎一眼,浅笑回答:“是朋友。我忙不过来,徐立他们脑子又不好使,就请沈少爷帮我来算个账。”
徐立立马跳起来不答应了:“你脑子才不好使!不带你这么拉踩的昂!”
周进不理会他,把打包好的鱼给客人装好递过去。
却没注意到,沈书黎的神情骤然一僵,那双漂亮的眸子,无声地垂落了下去。
李婶儿乐呵:“你咋跟沈少爷是朋友?”
周进面不改色:“高中一个学校的,当时就认识。”
李婶儿:“哦哦,难怪。我先走了啊,下次买鱼的话,还叫我哈。”
周进:“婶儿慢走。”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徐立他们也走了,天色已晚,气温骤然降了下来,周进想让沈书黎进屋,屋里暖和,一回头才发现,沈书黎早就不在那个位置了。
周进也没在意,干完最后一点活儿才回屋。
刚进客厅,就听见厨房里有什么响动。
周进放下东西过去看,就看到沈书黎拿着个菜刀,皱着清冷的眉头,对着一条鱼犹犹豫豫,下不了手。
周进没忍住笑:“放着吧,我来做饭。”
沈书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复杂。
跟他相处久了,周进大概能摸准沈书黎的脾性了,这幅神情,他基本能断定,沈书黎有事。
周进抿唇:“不高兴?”
沈书黎收回目光,看向那条菜板上的鱼,摇了摇头。
周进沉默片刻:“沈书黎,我不是神人,不可能每次都能猜中你的心思,所以如果你有事,一定要主动跟我说。”
沈书黎微微攥紧了五指,所以周进是烦了吗?
厌烦来猜他的心思了?
沈书黎睫毛颤动几下,他也差不多快厌恶这样的自己了。
如果每次都只能由周进,来推着他往前走,那他永远不会成长。
这次沈书黎决定自己说,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于是开口道:“先做饭吧。”
周进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好。”
他把卡通围裙穿上,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卖鱼卖了多少钱,你算一下,这笔钱我有用。”
沈书黎:“嗯。”
吃完饭,周进在卧室的书桌前忙活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十点,他才去洗澡。
沈书黎本来在看手机,帮金主处理一点项目问题,突然需要一份文件,于是他在书桌前,周进坐过的位置坐下。
翻翻找找,发现柜子里有个本子,沈书黎随手拿起一翻。
是个记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家里每项开支,还有收入。
沈书黎有点好奇,周进平时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就坐下来详细地看。
结果翻到某一页,沈书黎突然看到一行醒目的字,还专门用红笔圈了起来:
——欠款两百万元
沈书黎一怔,缓缓蹙起眉。
第34章
周进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 就看见沈书黎坐在床边,抿着唇似乎在想什么。
周进:“我洗好了,浴室里给你放好了水, 今天累了一天,你去泡个澡吧。”
沈书黎嗯了声, 拿了睡衣闷头进了浴室。
浴缸里水温正好, 沈书黎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疲惫一扫而空, 舒服得不行。
他扬起脖颈,微微半阖着眼, 整个人放空。
洗完澡出去,周进已经躺下了, 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
沈书黎随手关了房间里的大灯,留了床头一盏小灯,这才上床挨着周进躺下。
周进也不玩儿手机了, 偏头看他一眼:“聊聊?你今天下午怎么不太对劲。”
沈书黎望着天花板, 这个男人心思太细腻了, 但凡他有一丁点不对,一定会被察觉。
别人眼里的沈书黎, 高傲冷然,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
其实不是这样的。沈书黎有点脆弱,还特别敏感。
很多事他不说, 也不表明态度,不是他不在乎, 而是他觉得事情并不那么大, 并不特别重要,没有解决和在意的必要。
虽然心里头会短暂不舒服, 但过了那个片刻就好。
比如今天下午,周进对外说跟他只是朋友关系的事。
但周进却次次都能捕捉到他不舒服的瞬间,然后非要逼着他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谈。
沈书黎叹了声,真是遇到了个克星。
经过之前的交谈,他明白了周进想要跟他经营一个家庭,经营一段爱情的决心,他不能次次都退缩逃跑,他也得像周进一样,勇敢坦然。
于是沈书黎翻了个身,面对周进,直接问他:“为什么你跟别人说,我们是朋友。”
周进怔了下,原来是这件事,不禁勾起一个笑,也翻身面对他:
“如果我说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关系,那以你的出名程度,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小镇。”
“大家或许没什么恶意,但八卦是少不了的,我不想他们在背后说你。”
沈书黎垂下眼,其实他都懂的,但当时就是心里有一瞬不舒服。
周进当众否认了他们的关系,否认了他伴侣的身份,沈书黎哪怕心里明白,这是在保护他,还是略微有点受伤。
本来这都算不得事儿,那点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但周进要问,他只能如实说。
周进语气认真了些:“我不喜欢他们议论你,哪怕没有什么坏的话。不喜欢听到你成为别人的谈资,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最幸福的生活。”
沈书黎心头一软,抬眼看向他。
男人硬朗的脸部线条,在灯光的衬托下柔和了不少,再配上他认真的神情,竟显出了几分温柔。
沈书黎看了会儿,微微红了耳尖,他别开头,突然把手伸进了周进的被子。
干巴巴地说:“帮我暖下手吧。”
周进眼睛睁大,有些意外,这还是沈书黎头一回,主动让他‘暖手’。
一点恶劣从心里升起。
周进压着嘴角,故意说:“要不,今晚就算了吧,我把热水袋给你充好,你抱着也是一样的。”
沈书黎心脏猛然一坠,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他紧咬着牙,脸都臊红了,硬着头皮把手从周进被窝里抽出来。
但刚抽到一半,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对方握得很紧,还戏谑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周进似笑非笑:“沈少爷,脸皮太薄了,开个玩笑而已。”
沈书黎转头横了他一眼,恼怒中带点委屈,如果此刻灯光再亮点,就能看清他绯红的脸。
这人,总爱捉弄他。真烦。
周进被他这么一瞪,愣住了,心里头痒痒麻麻的,说不清是什么。
于是他握住沈书黎的手,手指寻着缝隙,缓缓侵入,以一个暧昧又略带点色.情的方式,跟沈书黎十指相缠牵在了一起。
掌心的温度过于火热,这个姿势也太过界,沈书黎头皮都麻了,身子酥了一半。
为了掩盖自己的一点慌张,他抬手把床头的小灯灭了。
黑暗中,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似乎双方都不太淡定。
安静许久,沈书黎躁动的心才逐渐平复。
他睁着眼,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想到那个被红笔圈起来的两百万。
周进也欠了钱吗?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
结婚前,为了确保公平,他们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和债务,都摆出来给对方看过。
那时周进身上是没有债务的。
说明那两百万,是最近欠下的。
为什么周进不告诉他?
沈书黎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好心疼。
那可是两百万,像小镇上周进这样的普通人家,挣到死都不可能挣出来。
难怪最近周进那么忙,拼了命地到处赚钱,成天都不着家。
这么重的负担,一个人背着,多重啊。
沈书黎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借着这个时机,他问了句:“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周进本来在把玩着他的手指,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下,但只是一瞬:“我能有什么事瞒你,好了别想了,睡觉吧。”
沈书黎突然就记起结婚前一晚,徐立跟他说的那些话。
说周进是个爱藏事儿的人,报喜不报忧,有啥不好的,都爱一个人扛着撑着。
现在看来,徐立是对的。
估计强行问,周进也不会说,如果直接摊牌,万一周进自尊心受伤呢?毕竟欠了那么大笔钱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周进不愿意说,肯定有苦衷。
沈书黎也不问了,只是悄悄挪了挪,朝周进那边靠近了一点。
反正他都知道了,他会努力赚钱,还上那两百万,让周进不那么辛苦。
他以后要对周进更好些。
而此时,周进却有些难眠了。
沈书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后来几天,周进一直在观察沈书黎,他发现沈书黎变得很忙。
偶尔他会凑到书桌前,看看沈书黎到底在忙什么,但只瞧见了一些图画,和晦涩的专业术语,他都没上过大学,根本就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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