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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紫英睁开眼时才发现玄霄狭长秀美的眼角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晕红，眉宇间不似平素凌厉决绝，微微弯起多了几分梦里似曾相识的柔和，淡粉双唇尚沾着属于自己的湿润。他犹自不敢相信方才收到的回应，怔怔抬眼望着面前的人，双手不知所措地蜷起。分明是他胆大妄为先招惹了玄霄，此刻心中却忐忑得仿佛初尝情味的少年。
玄霄凤眼微眯，似笑非笑道：“梦里也是如此？”
慕容紫英睁大双眼，慌乱之色溢于言表，好似什么拼命隐藏的心事突然教人撞破。大约是见到他难得无措的模样，玄霄眸中笑意闪烁，又加了一句：“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紫英只觉双颊前所未有的炙热，低下头犹可感到玄霄如炬的目光直穿心底。他想了想，破釜沉舟般艰难开口：“若非日有所思，也不至于数月来修行毫无进境。”
声音很轻，说的也并非什么山盟海誓，然而在玄霄听来却不亚于世间最缠绵挚诚的表白。这番话或许慕容紫英很早就想对自己说了，只是自己对他再三的试探每每回避，从未给他出口的机会。
“终是小看紫英了。”玄霄心想。相识之人皆道玄霄执念深重，其实慕容紫英心中执念何曾少了半分，只是这些念想仿佛一根根藏在棉絮中的细针，外人一眼看去温软浑厚，就中刺痛却只他自己知道罢了。
感到慕容紫英挨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栗，玄霄低头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插入自己指缝之中。慕容紫英一言不发乖顺地任他摆弄，直到二人十指紧紧相扣，终是难以置信看向他道：“师叔……不生气么？”
“是我不好，教你委屈了多日。”玄霄摇头轻叹，伸臂将人拥入怀中。这样亲密的接触亦许多时候不曾有过了，两人的动作皆有些生涩，然而身躯相贴一处时的暖意却一如往日，彼此心跳声隔着薄薄一层里衣清晰可闻。慕容紫英握着玄霄的手心头一阵安定，仿佛这来之不易的相拥只是他与玄霄之间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他的嘴唇沿着玄霄的脖颈缓缓下移，吻至修长锁骨便再也舍不得挪开。
玄霄耐心等他亲得够了，方松开手臂牵着他一同卧倒。见慕容紫英睫毛轻颤宛如意犹未尽，笑道：“既有今日，自然来日方长，紫英又何必急在一时？”只见慕容紫英脸上一红，悄悄收回了摸上自己腰带的手。玄霄暗暗好笑，也不说破，自顾自阖眼睡了。
他素来少眠，夜里只睡一两个时辰便罢。自小憩中醒来时，意外瞥见身边的慕容紫英依然未睡，虽一脸倦意却始终半睁着双眼。
“为何不睡？”玄霄侧身轻轻搂住他拍了拍，又攥了攥他的手确认温度适宜。
“师叔……”慕容紫英一个激灵后立刻转过头来，于清亮月色中仔仔细细端详了玄霄片刻，轻声叹道：“只怕一觉睡去，醒来又是黄粱一梦，连这些时日里相伴师叔左右的时光都是假的……”
玄霄心中一痛，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安慰才好，顿了顿，伸出手缓缓解开慕容紫英的领口，俯身在他耳畔一吻，道：“罢了，遂了你心意就是。”
第20章 番外 入世（下）
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就这样一幕幕在眼前重演。不再回避他的玄霄眉梢眼角、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摄人心魂的魅惑，慕容紫英只觉多看一眼便足以抽干自己多年清心修道的定力。他唯恐自己一时忘情做出什么令玄霄不快的举动，咬牙强自压下胸中那团愈烧愈烈的火，只将将漏出几声低微呻吟。然而玄霄却似压根不知他忍得辛苦，轻柔湿润的碰触在耳尖停留了片刻，沿着脸颊、脖颈、胸口一路向下不见半分焦躁。空气里尽是那人独有的炎阳炙息，可落到身上的触感却是微凉的。他早已浑身燥热，被吻过的每一处都泛起不容忽视的嫣红，偏生玄霄最后只停在小腹亲了亲便放开了他，自顾自侧身卧倒，半阖了眼道：“可知足了？”
这当口说停就停无异于万蚁噬心，慕容紫英心中又慌又怒，再也顾不得拘谨，一翻身反手将玄霄按在身下，眉间尽是焦急不甘之色，然而终究说不出什么露骨的话来，嗫嚅半晌，半是羞愤半是委屈道：“师叔若无心，又何苦作弄于我？”
玄霄低笑一声，抬手虚虚揽在他的肩上，道：“你才说梦里不过如此，想来别的也不知道了。”
慕容紫英自诩平素也是惯于隐忍之人，可到了玄霄面前不知怎的竟全无自持。玄霄此言显然是有意逗弄，他却偏偏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心中委屈更盛，索性放开了人，悻悻道：“师叔不愿，那便算了。”说着便欲挣开拢在肩头的手臂。
玄霄见他认真着恼，心下暗暗好笑，手下则加了几分力气将人按进怀里，拨开额发吻了吻他的额角，道：“得寸进尺，就是你的尊师重道？”
慕容紫英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受用，含糊不清道：“师叔分明已然应允，却又出尔反尔，也不是什么为人师长的作为。”
玄霄不再回答，顺着他光洁的背脊一直摸至腰侧，知他那处甚为敏感，着意揉按了几把。慕容紫英果然经受不住，紧抿的唇间漏出几声断续呻吟，自己方觉羞赧，贴蹭着将头往玄霄胸前埋得更深。
说也奇怪，他明明白白感到玄霄应已忍了许久，当不比自己好受，可那人的耐性好得难以置信，反倒显得自己欲火中烧毫无自制。想到此节慕容紫英又不甘心起来，忍着腰间传来的阵阵酥麻，偷偷伸手直向那人要害之处摸索过去，只是到底心中忐忑，又是初次，虽大起了胆子手下反而越发生涩。
其实玄霄业已忍至极限，哪里经得住慕容紫英这样不爽不利的撩拨，低哼一声猛地一推一按，当即反客为主。
自那些荒诞羞人的梦境中醒来时慕容紫英不止一次想过，若非是在梦中，自己的拘谨无趣怕是要遭玄霄嫌弃的。岂知当真等来这一天时仿佛体内封存多时的记忆骤然被掀开，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肌肉不需要多想便自然而然生出反应，不容抗拒的进入与恰到好处的回应暗示着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最初些微的疼痛很快被一股新鲜又熟悉的暖流所取代。这股暖流不容抗拒地冲入四肢百骸，驱散藏于深处不为人知的冰冷，再填满每一个毛孔，唤醒蛰伏已久的渴望。
起先慕容紫英尚勉强维持着清明，后来渐渐神魂迷乱，便有轻软细吟自唇边泄出。他觉出羞人，偷偷睁眼去瞄玄霄，却见那人端秀的侧颜也已满是红晕，贴在他耳畔的气息越发急促仿若带雨春潮。“紫英……紫英……”只听玄霄一声又一声呼唤他的名字，慕容紫英断断续续答应着，双手加力将男人瘦韧的身体紧紧拢入怀里，好似若不如此便要再度被他拒于心门之外。
后来谁也记不得这一夜彼此之间释放了多少次，唯有一波强似一波的情潮前仆后继吞噬着不知餍足的身体。终于心满意足放开对方时不单慕容紫英疲惫不堪，就连玄霄亦觉出几分乏累，二人以仙术简单清洗即相拥着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玄霄醒了一次，手指滑过慕容紫英安然的睡颜时依旧不敢相信他应允了什么。思念了多少个日夜的人正静静躺在自己臂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衬得那双端正得有些冷冽的眉眼亦柔软了许多。真正做梦的恐怕是自己罢——他这样想着，俯身在慕容紫英的鼻尖轻轻一点，不曾留意几滴带着体温的泪珠悄然落在唇角。
再度转醒时玄霄隐约意识到身边空空荡荡，心中一紧竟是不愿就此清醒。直到身畔响起一声“师叔”方才缓缓睁眼，但见慕容紫英穿戴整齐，手上提着一架两层食盒，正笑意盈盈望着他。玄霄皱了皱眉，刚想训斥几句下次不可不告而别，慕容紫英却先道：“弟子见外面卖得早点可爱，做主挑了几样，也不知合不合师叔口味。”说着挨着玄霄在床沿坐下，垂眸道：“师叔既已起身，便容弟子服侍更衣可好？”
玄霄见慕容紫英一语方毕，脸上已泛起一层薄红，显然自个也意识到这话问得十分亲密。他心中一软，先前的重话倒说不出口了，只微微点头。
从前二人情好之时，慕容紫英若在玄霄处留宿，次日一早必要伺候他梳洗更衣后才肯离去。此时玄霄感到慕容紫英的手掌贴着薄薄一层布料替他披上外袍，系好腰带，又取了一把黄杨木梳细细给他梳了头，依稀又回到了草庐中体贴入微的日子，一时间宛如隔世，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出神的功夫慕容紫英已然打理完毕，双手捧起铜镜请玄霄过目。玄霄随意看了看，忽然心有所动，道：“久已不束发了，不如紫英也替我整一整罢。”
慕容紫英一怔，记得禁地中与玄霄初次见面至今他皆不曾束发，今日却不知动了什么心思。他自然不愿拂玄霄的兴致，却很是有些紧张，只觉此乃玄霄多年来第一次束发，竟是由自己亲手为之，可需分外用心才好。他心有顾虑，手下刻意放慢了速度，更不敢多看那截裸露出来修长白皙的后颈，强按着怦怦心跳才将梳好的长发束紧盘起。然而玄霄并无发簪，慕容紫英顿了顿，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绾好，左右看去皆妥妥帖帖，才退开两步道：“师叔，好了。”
玄霄回头恰好望见慕容紫英垂手侍立的模样，又见他失了簪子，原本端端正正的道髻微显凌乱，联想昨夜忘情之态不禁莞尔。慕容紫英被他瞧得难为情，不知玄霄又作何想，闪躲着岔开话题道：“早膳要凉了。”一面说，一面不住地偷瞄，只觉束了发的师叔平白多了几分风流倜傥，然而眉眼中疏狂之色不减，两相衬映别有一番风致，比起自己那严谨刻板的模样怕是好看得多。想到待会出了门，他那样的容貌举止少不得引人侧目，不知怎的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玄霄却未曾留意他的神情，径自打开放置一旁的食盒，但见一盒里盛着几只酒酿汤圆，另一盒是两个桂花山药月饼，份量虽不多，难得清淡雅致，点点头道：“今日佳节，有紫英作陪也算是团圆了。”说罢拉着慕容紫英一同坐下。
二人安安静静吃罢早饭，结伴于街市闲步。玄霄随意挑了一支竹簪正要换上，慕容紫英抢先一步拿在手里，道：“师叔，这支给了弟子罢。”言下之意是让玄霄留着自己的玉簪。玄霄无奈，只得接过替他重新绾上，倒是别有一番闲云野鹤的雅致。
走走停停不觉一日将过，临近入夜时大街小巷中渐渐挂出各形各色的花灯。街头人来人往，慕容紫英故作无意牵起玄霄的一只手，看似是怕人群中挤丢了人，又仿佛想要证明什么。瞥见玄霄唇角微微一勾，只将二人握在一处的手隐在自己广袖之下，却未挣开，手心传来的暖意在这仲秋之夜里甚是受用。
“紫英想什么呢？”二人行至昨日观海的高地，遥遥可见海面上空烟花绽放。玄霄留意到慕容紫英呆望着烟花若有所思，不见喜怒，忍不住出言询问。
慕容紫英转过头，沉沉唤了声师叔，道：“十几年前弟子与天河、菱纱、梦璃来到即墨，也曾看过这番烟花如昼。彼时与他们不过泛泛之交，尚能记得如此清楚，与师叔这样的羁绊却丝毫想不起来，难怪师叔不愿相认。”说完自嘲般一笑，“我竟还不知好歹，屡次纠缠不休，当真糊涂透顶。”
玄霄执起他的手珍重地拢在自己双掌之间，低声道：“如果我说，你曾答应过待琼华之事了却，便与我纵情山水，或游历四海，或隐居山林，你可相信么？”
慕容紫英深吸一口气，骤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契而不舍的问题何等多余。倘若余生能够相伴玄霄师叔左右，青山绿水，紫陌红尘，那些早已成为过去的往事记得与否又有甚要紧呢？
玄霄许久没有看到慕容紫英如此欣然的笑容了。不同于以往恭谨有礼的淡笑，此时的紫英仿佛每一根眉毛都带了喜色，那双深若寒潭、惯于隐藏心事的眼睛更是一瞬间由内向外完全敞开，熠熠华彩将身后五光十色的烟火尽数比了下去。
“即是答应过师叔，自当守诺。”
入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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