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期专业课很多,各种课程论文,实验作业几乎填充了他全部的晚自习。李颂虽然是体育生,也有一半的课程是理论,但似乎专业默契地约定忽略,在学长学姐的经验指导下,也领悟这种东西只要考前突击背背就行了。
因此两人的生活和学习节奏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陈期一个星期六天有课,其中五天是早八,四天是满课。而李颂的课表上稀拉被填充的色块则像是对陈期的无情嘲笑。
基本上就是陈期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各个教学楼,而李颂在宿舍躺到饭点,提前去食堂给两人占个座点餐,然后等陈期下课。更多时候连饭都不能在一起吃。
医学生几乎没有任何空暇时间才参与社团活动,陈期到现在连学校有什么社团还不清楚。偏偏李颂在那次被“黑夜兵团”威胁之后走哪都得跟着陈期,生怕自己一个人会落单,如花似玉的年纪被人侵犯了去……
“哎,陈期,你看那边!”顺着李颂手指的方向,陈期只看到偌大的湖面上映出波光粼粼的彩灯,被涌动搅乱成层层模糊的光斑。湖面上是C大著名的“奈何桥”。
“这条路我们还没有走过,今天我们走这条路回去吧。”
“行啊,随便你。”陈期看着波光映衬在李颂澄澈的眸子里,流淌的涟漪也跟着燃烧,满口答应。
两个人走在桥上,桥洞下面潺潺流水哗啦啦对夜晚诉说心事。
“你真的不打算参加社团了?”
“我也想啊。”
两个人迈开步子朝着东门走,经过操场,里面欢声笑语,还有几个人在放风筝。李颂听到靠近围栏侧一簇人喊“碰”,支起简陋的方桌上摊开的是国粹麻将,几个老师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跟着凑热闹。
“一般医学生都快到毕业了才想起来pu分还没挣,都搁大型活动里混混摸鱼拿分,平时哪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啊?蓝色生死恋还不够背的。”
“如果一个医学生早早地就把pu学分给拿满了,那真的是整个专业的牛人了,估计得是时间管理大师。不过,目前好像我并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好吧,那我明年再说吧,大一我只想好好玩。”李颂不以为意,对着东门夜市熟悉的摊子吆喝,“老板!照旧一份臭豆腐,一个鱿鱼卷饼对半切。”
“好嘞!”
热乎的鱿鱼卷饼拿在手里,李颂咬了口鲜嫩多汁的鱿鱼才肯回去。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每天固定的线路,下课后一定要和陈期来东门吃份鱿鱼卷饼,而且必须是对半分,一人半截,吃起来才香。
“今天最后一次吃辣,从明天开始就得清心寡欲地追人。”香辣的秘制酱料撩拨味蕾,舌尖酥麻,李颂细细品味这“漫长的离别”。
陈期皱眉:“你这话说出来就跟你说你要做个专一的人一样不可信。”
“我还不专一?”
“你追过的人没有十六个也有二十个了吧?”
“裴叙是第十九个。”李颂用签子插了块臭豆腐,满不在乎地印证问题答案。
“这叫专一?”
“怎么不叫啊,非得我立个贞洁牌坊啊?再说了,我从始至终追的都是帅哥,又没换过口味。”
“主要是你一个都没追到吧。”
“呸呸呸,别说晦气话,万一裴叙追到手了呢。”
“不是,你新手村都没过,怎么有信心挑战终极boss呢?”
“……鱿鱼卷饼还我。”
“梁静茹给我的勇气,行了吧?”
李颂说要追人,倒真拿出一副认真的劲头来,早上7:00就起来到校外的张记给裴叙买包子。
堵到裴叙宿舍楼下蹲着,跟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进进出出的人盼了个遍,也没见到裴叙,倒是等来了朱俊杰。
“学长好,师兄呢?怎么没看见他啊,你们今天不是早八吗?”
朱俊杰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洗漱的人,脸上还带着枕头花边的睡痕,突然想到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小羊肖恩。
“不错啊,连我们医学院课表都知道,功课做得不错。”
“裴叙早就走了,哎,你手里拿的是杨记的包子吧,什么馅啊?”
“哦,他们家的招牌羊肉包子。能麻烦学长你给我带给裴叙吗?”
“羊肉啊,”朱俊杰顿了顿,眼珠一转道:“行啊,裴叙挺喜欢吃羊肉包子的,记得明天也送。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
“……学长。”
“啊,怎么了?”
“你,口水流出来了。”
“……”
“你放心,使命必达。”朱俊杰招招手离开,李颂打着哈欠回宿舍。
李颂连着给裴叙送了一个星期的羊肉包子,人肉眼可见因为睡眠不足而消瘦下来,也没见到人一面。
还是陈期拉着李颂来报刊亭打印课程论文才见到裴叙。
李颂踌躇着准备措辞,一星期不见有些生疏的紧张,“师兄好,师兄明天还吃羊肉包子吗?要不要我给你换个口味呀,我怕你会腻。”
“羊肉?”裴叙在纷繁的资料中抬头,打印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往外吐着纸,周遭只有李颂小声的询问。
“我不吃羊肉的。”
李颂在实验楼下堵住朱俊杰,“学长,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你要是想吃羊肉包子可以和我说的,我又不是不给你买,你怎么不告诉我师兄不喜欢吃羊肉包子啊?”
李颂倒不是生气,只是面对裴叙的回答时有些尴尬,那自己这一星期算什么?自我感动吗?连人家的口味忌讳都没有搞清楚。说不定在人家的脑海里面还惹人嫌呢。
朱俊杰被小学弟一质疑,又想起刚刚实验楼内裴叙的审问,明明就只是蹭了点羊肉包子,怎么双方都那么严肃?可饶是这样他也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不是怕你浪费粮食?你那个点裴叙早出去了,我不想打击你追求人的积极性才勉为其难连续吃了一星期的羊肉包子,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怎么都这样,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专门阻拦你们两牛郎织女会面呗?”
“都?”
“算了算了,”朱俊杰掏出裴叙给他的200块钱塞到李颂的手上买单,“对不起,是我错了行了吧?”
“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颂推辞,朱俊杰却高高地抬起两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反正也是裴叙买单。
“你送完早饭都是直接回宿舍的吧?”
“啊?嗯,怎么了吗?”
“那你步道乐跑也有一星期没跑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事先说明,和羊肉包子没关系。但你确实是太懒惰了,扣10分。”
“……”
裴叙买单又怎样?谁让他们俩联合起来对付他,这种莫名被朋友抛弃和被学弟鄙视的挫败。这仇不报不行!
谁都别想搞对象!什么暧昧的花花肠子全部切断!
“李颂,你就是这么对待人家的心意?”
朱俊杰上体育选修课的时候目睹了李颂趾高气昂、高高在上拒绝别人告白的场景。不顾周围人理所应当的反应,出声指责道。
“傲慢,扣十分。”
“李颂,扣十分!”
“扣十分。”
……
如果说李颂的罪名是“傲慢”,那朱俊杰的罪名一定是“偏见”。
偏偏通不了关,连摘花对象的面都见不着。
哦,李颂和基友制定的计划在多次被官方删除聊天记录和封号禁言处理后采取了比较文雅的说辞,成为能摆到台面上的暗号。
计划叫“摘花”,目标即摘花对象是裴叙,受众自然就是李颂这朵小雏菊了。
终于李颂忍无可忍,准备租个人来代晚自习,自己翘班去找裴叙对线。
C大一年级新生晚自习的出勤率要求很高,还得点名签到,同时也有学生会的人不定时点人头。但也是这样给高年级学长学姐们赚杯奶茶钱的机遇。
一节晚自习20块钱,两节晚自习40块钱。
李颂盯着大群里私聊他界面的学长,觉得对方一定儒雅随和,学富五车,言语间谈吐都充满着一股英伦腔。
直到他拿着40块钱见到朱俊杰。
“……”
“我要见师兄。”
“你男德零分,刷新底线!”
“我要见师兄。”
“你真那么执着?”朱俊杰从李颂手里抽走那四十块钱,倚着外门,抬眼瞟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虽然十恶不赦,评价门槛都没迈进去,但想要和裴叙修成正果也不是没办法。”
李颂的眼睛亮起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裴叙的联系方式吗?只要你打得过他的黑暗势力或者成为其中的一员,他自然就会在你的列表喽。”
星星之火被凉白开浇灭。
“去不去?唯一的退路。”
“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李颂拿出一副慷然赴死的气派,实际脖子都吓得缩起来。
“哼~”朱俊杰轻笑一声,扔过去一个眼罩,“戴着,组织的机密不可泄露。”
李颂被周谨的程序震慑,乖乖戴上眼罩,世界一片漆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黑暗把其他感官放大,李颂听见哗啦的水流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听上去估计得有百号人。
!!!他不会被抛尸在河吧!早知道他就应该把那家羊肉包子的铺子盘下来送给朱俊杰!
“台阶。”朱俊杰出声打断了李颂的思绪。
算了,不成功便成…死人。
“学长…我”李颂刚要出口说要不我把那家早餐铺子盘下来送给你吧,你不要杀我行不行。结果后面的人一溜烟跑了,李颂听见从高高台阶上纵身而跃才有的撞击声。
“上家伙!!”李颂因这一声吆喝吓得一哆嗦。
说话的人似乎跑得更远了点,声音小了些,“李颂,摘眼罩!”
李颂抖抖索索地抬手动作,眼睛尝试慢慢聚焦望下去。一颗心要跳出来。
心中默念,战前一定要喊口号,要威慑敌方!!要有亮剑精神!!
“不睡到裴叙屠杀全组织!”
闭眼扯着嗓子喊完李颂觉得自己威风坏了,等着下方黑暗势力的宣言。左等右等,炫彩迷乱的灯光刺过来,他猛地睁大眼。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锣鼓喧天的音乐,李颂看见河边提着音响箱的裴叙望向他。
完蛋,不如就从这高台上跳下去算了。
裴叙,应该会给他做人工呼吸的吧?
这么想着他又闭上了眼。等等,不对,好像下面是大理石来着?
“下来。”李颂耳边响起那熟悉而清冽,带着晚风和潮水气息的声音。
第6章 6.*-*-*-*
C大有这样一个“黑暗组织”,以黑夜为舞台,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聚集然后进行类似于祭祀般的典礼活动。歌舞升平,他们僵硬的躯体展开,空洞的瞳孔投射色彩。
他们没有名字,留下的只有代号,一个神秘而隐晦的组织,“荷花广场舞社团”。
“下来。”李颂听见高台下的裴叙出声。
他走下台阶,内心策划待会是负荆请罪还是单膝下跪比较庄重。偏偏魔性的音乐让他乱了步伐,他觉得自己的步子随着下面晃荡的视线摇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踩准拍点,反正他是踩空了台阶。
嗯,就凭这份处乱不惊也要动感舞步的意识反应,他上辈子高低也得是个领舞。
他看见裴叙无奈的眉峰蹙起,可还是接住他。李颂的下巴磕到裴叙肩骨处,两副躯体的胸膛紧贴。
按理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然也取决于受力面积。可明明裴叙比他高大几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胸腔振鸣的频率远高于裴叙。
果然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然以他和裴叙结下的梁子自己早就被肢解做成标本了吧。
“我…”李颂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上方的人松开双臂,两人隔出一米的社交友好距离。
“你最好想好说什么才能逻辑自洽。”
“我老早就听说师兄的…”说到这里李颂瞥了下后方招展的旗帜,布料上漆喷的logo明显,“荷花广场舞社团名垂千古,非常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更想做你的狗。
“我怎么听着你刚才喊的好像不是这样?”裴叙端着考究的神情,分寸不让,颇有为难人的意思。
“我刚刚喊什么了?”李颂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裴叙望向他,最终还是作罢。
李颂就知道裴叙没脸重复,这样他就能挽回一成,可偏偏小算盘落空。
“社长,我们听见了!李颂他刚刚说睡不到你就要屠杀我们全组织呢!!”几个女孩子冲出舞群笑嘻嘻地说。
“……”
估计两个人都觉得无地自容,都默契地转过身去,可能裴叙习惯了人间行走制冷机的气场,沉默的空气在两人咫尺间流窜,最终却只在李颂身边凝结成霜。
李颂挨不过,轻咳一声打破寂静,“师兄,加入你的社团需要填表吗?”
“不用,登记然后交入团费就行,后面会有人把你拉进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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