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寻瘫坐在病床上,木楞的盯着那份协议出神,毫无力气去起身追逐。
说实话,路辞铭不太喜欢跟许林寻独处,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从心底觉得有些膈应。
就现在这种可以说成怪异的气氛,更让他不自在,犹豫一会后,他选择跟了过去。
“我去看看。”
许林寻没有理会,只是拿起那份协议,机械式的翻阅着,目光停留在署名处,空洞无物。
第81章 路星CP的故事
“羽先生,等一下。”路辞铭喊住他,快步跟了上去。“外面还在下雨呢,您这是去哪?”
羽辰笙转身,一声细微的叹息淹没在人海里,他苦笑道:“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
“这样啊……”
“对了,我发现医院顶楼有个天台,我带你一起上去,我正愁没地方解解烟瘾呢。”路辞铭看向那人还在滴水的衣物,顺势把外套披在了他身上。“走吧,跟我来。”
相继进了电梯里,在路辞铭按下楼层后,各怀心事的二人,并无交谈。
好在天台建了个石亭,可以用来躲雨,路辞铭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打上火,尼古丁的摄入,总算让他难得了一丝平静。
两人之间距离隔得不远不近,烟雾缭绕里,路辞铭还能看清那人微微抬起的侧颜。
柔和静美的下颚线条,配上脱离世俗的长相,在雨雾里清冷如诗。偶然吹来的风很大,带动他额前的长发,衬得那双眼里的星亮熠熠生辉。
路辞铭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少有偏差,他知道此时眼前这个温柔的人,才是真正的羽辰笙。跟病房里,那副歇斯底里的陌生面孔丝毫不沾边。
仔细回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太令人匪夷所思,路辞铭听得左一句右一句,到现在都云里雾里,他唯一清楚的是羽辰笙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诸多疑惑涌上心头,在最后一口香烟燃尽后,路辞铭往旁边挪了挪,直接问出来不太礼貌,他委婉的变通了一下:“羽先生,您是有什么难说出口的心事吗?”
垂眸的那一瞬间,明明所有伪装都掩饰不住悲伤显而易见,可羽辰笙只是轻轻摇摇头,柔声道:“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辞铭也不好再继续深追下去,他取下染了雾气的眼镜,用衣角擦拭着,扯开了生硬的话题:“说真的,我没想到你离婚的决心有这么大,本以为你会舍不得呢,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把你一个人扔在高速公路上,我要帮你起诉他,你都不肯,还傻不愣登的等着他来接你。”
“是吗?”这些谈及便会不经意间红了眼眶的过往,如今却淹没成大海里的一粒尘埃,微不足道不痒不痛,羽辰笙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又说道:“那我以前,还确实够蠢的。”
“其实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我认为他并不适合你,我相信分开之后你会过得很好。”路辞铭这句话里的意思是,许林寻根本配不上他,只是出于涵养,没有明着说出来。“还有一件事,如果他不同意签字,你可以选择分居两年然后起诉离婚。”
伸出的手心,落了几滴冰凉,羽辰笙回道:“他会签字的,我了解他。”
“嗯?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但也有三年的朝夕相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起眼的情分,他是不会狠心到,让我最后的时间都活在深渊里。”掌心的那片雨水堆积成镜面,映着灰雾朦胧的天。“说来也奇怪,我以前渴望他寸步不离的时候,他却总是将我舍弃,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他又想与我和好如初。”
“就像我耗尽了所有爱意,想去融化一座冰川,头破血流后我终于放弃了,而那座冰川却甘愿化成一汪水泊,许了我四季温暖。”
“而现在,我只想没入云海,与他此生再无相见。”
雨声很大,故事也凄婉。
路辞铭头脑一热,说了他这辈子最富有诗意的一段话:“云海虽层叠,可藏有星月,而你总会找到只属于你的星月。”说完他立马就后悔了,老脸一红,表情略微尴尬。
“谢谢。”
羽辰笙当然知道,因为他也曾真切的拥有那份欢喜。只是如今的事态,他不得不狠心推开,那个满眼都是他的池沐泽。
路辞铭差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慌忙拉了拉羽辰笙的衣袖,焦急的说道:“我手机被收走了,我得跟我老婆联系,我怕他担心,你能借我一下吗?”
“好。”
路辞铭接过手机后,熟练的拨通一串号码,回了楼道内接听电话。
即使隔了十多米的距离,羽辰笙还是能隐约听见几句‘谩骂’
“路辞铭,你这个天杀的混蛋!敢跟我玩失联!你妈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莫星脾气不小,路辞铭一句嘴都不敢回,虽然骂得难听了点,可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的担心。
羽辰笙靠着墙面,静静听着路辞铭每一句的示弱道歉。
一时间,那人撒娇温柔的画面浮现眼前,羽辰笙说不出缘由的鼻头一酸。
他最后沦落成,只能透着别人的故事,偷偷思念那个在大雨里,即使难受到身体颤抖,却强撑着笑脸,对他说晚安的少年。
羽辰笙擦去眼泪,自嘲的笑出声,也许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注定不得善终吧。
这通电话,打了近乎两个多小时,要不是屏幕亮起的电量不足,路辞铭都舍不得挂断。
“实在不好意思啊羽先生,我家星儿有点粘人,这不几天没见,想我了……”
看着屏幕里仅剩的6%,羽辰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被人一直惦记的感觉挺好,不是吗?”
“确实挺好,说起来过几天就是我们结婚八周年纪念日了,等你这边事情处理好,我也该回去准备惊喜了。”
八年……真好
可我在八年之后,却连自己所爱之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羽辰笙眼里闪过的落寞被路辞铭察觉,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没有。”羽辰笙抬头,朝他笑得温柔。“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听听你们这份相爱八年的故事?”
“当然可以!”路辞铭自然乐意分享他们的相知相爱。“我跟莫星是高一认识的,他家境优越长得又好看,而我那时候是个剪着寸头的土老帽,因为我家是农村的,人又老实不爱说话,就成了常年被霸凌的对象。”
“哎,你都不知道,当他一个飞身踢揍翻四五个人,横抱我出女厕的时候,有多酷,简直泰裤辣!所以我发愤图强,势必要成为一个跟他一样正义的人。”
“后来我们如愿以偿的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学了同一门专业,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虽然得不到他家里人的祝福,那时候也穷,什么创业基金都没有,可莫星说同甘共苦的感情才是最牢固的,他愿意陪我白手起家。”
“我们从一个小门面,逐渐扩大业务,酒没少喝,苦也没少受,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有他的陪伴,我也许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者吧。”
“所以,我会一直爱他,也会一直珍惜他。”路辞铭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泛滥着几抹星点,语气格外温柔。
他突然转过头,盯着羽辰笙看了好一会后叹息道:“我希望你也能遇见那个对的人。”
飘飞的雨丝倒映在那人眼里,黑亮的双眸变成雾茫茫的一片,他喃喃的说:“我一直,都知道他是谁。”
“池沐泽吗?”
一脸落寞的人,伸手去接本就留不住的雨水,并未回答。
可路辞铭是个精明的人,那通电话就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是互相喜欢的,只是他那时候猜不透羽辰笙为什么要撇清关系,可当他知道羽辰笙生病后,一切又貌似明朗了。
当时打斗的场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路辞铭无奈的笑笑:“其实他这人吧,年轻有为确实挺好的,但仅限于对你好。”
干燥的地面上,落了几滴斑驳。虽然那人低着头,可路辞铭知道,他哭了。
刚想上前安慰几句,羽辰笙便转了身,只剩下仿佛轻轻一揉,就会破碎的背影。
“走吧,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明天还要赶回A市呢。”
路辞铭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本就不在业务范围内的事情,他无权干涉,他无奈的耸耸肩,跟了上去。
气氛又恢复成刚进电梯时那样,他们再一次的没了任何交谈。
第82章 我终于,失去他了
凌晨一点,过道的休息椅上,坐满陪护病患的家属,每一张脸都憔悴疲惫。
偶尔伴随着几声细微的呜咽,让这个本就无眠的夜晚越发凄婉。
许林寻不在病房内。
床边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光凭那头打理得精致的白发,路辞铭就能认得出那人的身份。
“巩叔,你怎么才来?”
“有事耽搁了。”巩豫转身回复,语气平淡,神情也有些倦意。
今天下午,他刚到医院后门,就碰见了红肿着一双眼的池沐泽,也不同他说什么,载着他就回了公司。他这个六十三岁老头,愣是一言不发的在办公室等了好几个小时,等着那池小少爷织完围巾。
目光落在羽辰笙的瞬间,巩豫脸上难得了些祥和,他将手里抱着的围巾递了过去。“您好羽先生,我是池总的私人助理,这是他送给您的礼物。”
艳丽的红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灿若骄阳,就像它本就耀眼的颜色一般,炽热到不能伸手触碰。
“他亲手织的,希望您会喜欢。”
他很喜欢,可他不敢要。
刚刚哭过的人,眼底还有些湿意,羽辰笙看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未接下。“我不喜欢他的东西,也不喜欢他,您拿回去吧。”
“您这话什么意思?”
淮安的这场雨,一天一夜都未曾停歇,混着雷声轰鸣,卷着风声鹤唳,砸落窗台,一声一声的心碎,震耳欲聋。
“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关系。”羽辰笙下意识的别过头,所有隐忍的情绪都近乎崩溃。“麻烦您出去,已经很晚了,我需要休息。”
巩豫不解的盯着他,皱紧的眉头染上怒意。“羽先生,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巩叔,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路辞铭拉住巩豫,好声好气的打着圆场。“他淋了雨,有点不舒服,您别往心里去。”
圆滑世故的逐客令,所有委婉的说辞都像是软趴趴的棉花,让人生不起强硬的态度。
巩豫看了站在角落里的人许久,将手里的围巾重新叠整齐,踏出了房门。
“池总喜欢你十多年,你这样对他,真的有意思吗?”
巩豫最后留下的这句话,无疑是根尖刺,锋利精准的扎入心肺。
抽搐的痛感肆意翻涌,羽辰笙捂住胸口,试图得到些许缓解,可传来的阵痛,却在层层叠加。滚烫的液体顺着面颊滑落,四肢逐渐无力,他缓缓瘫倒在地,最终所有的悲伤,化为沙哑到不敢出声的呜咽。
双肩顺着声线上下抖动着,愧疚之情,已然无法言说。
对不起,对不起……
沐泽,我不想这样的……
只能在心里说出口的道歉无人问津,也无人听见。
路辞铭从口袋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递了过去,付出感情这种事情,本就只有当局者心知肚明,他不清楚事情原由,所以不予评价,也不去多嘴。
门外踌躇不定的人,听得心揪着疼。
他明白,是他将那个原本温柔健康的羽辰笙,亲手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连自己所喜欢的人,都不敢继续深爱。
门口处,站在暗夜里止步不前的人,轻声唤着那个名字。
“笙笙......”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算下来也有二十年了吧。
“别哭了。”手里篡紧的协议还是落下了署名,许林寻的声音,是难得的几分温柔。“明天回A市,我同意离婚。
“你自由了,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吧。”
他不能让羽辰笙变成下一个慕念,带着遗憾远离人间。
他已经混蛋了快三十年,如果连羽辰笙最后的人生都霸占着,那他真就成了十恶不赦。
“我去护士站租借了两张床位,就在隔壁,你们先去休息,我们明早上出发。”许林寻鼓足勇气靠近他,目光流转,温柔至极。“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别再一个人憋着。”
“还有,生病了就要好好吃药,虽然.......”他顿了顿,许久才哽咽道:“但这些症状会得到缓解,我猜你也不想这么快就忘记你喜欢的人,不是吗?”
许林寻垂眸,那二十七岁的人,发白的银丝一览无遗。
总归,是我耽误他了啊。
他想最后一次拥他入怀,却被他退后一步的动作劝退,许林寻晃了神,眼底藏匿着失落。
“谢谢。”
“谢谢你,愿意放过我。”
羽辰笙也曾耗尽大半辈子的时光,日思夜想的奢求那个怀抱,可物是人非后,他才认清,不属于他的,便永远不会属于他。既然放手,那就要断的干脆。
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又缓缓垂落,许林寻扯在嘴边的笑微微泛苦。“快去睡吧,晚安。”
而这次,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互道的那声晚安。
他来时那般纯粹无邪,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土,他走得匆忙,除了那对过时又不值钱的婚戒,再没有任何留下的痕迹。
那人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却倾付出了所有。
许林寻望着他的身影愈行愈远,红了眼眶,喃喃自语着。
“我终于,失去他了啊…”
这段本就不公平的感情,只剩下协议上的签名。
有人跌跌撞撞,带着满身伤痛,从深渊艰难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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