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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阙台(古代架空)——谢一淮

时间:2024-01-18 10:30:45  作者:谢一淮
  【作者有话说】
  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被封在公司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封,更新可能会比较慢。
  等解封了会尽量把前面的补上(泪目
 
 
第59章 二十 黄金缕(四)
  珗京真的变成仙境了,无数灯笼挂着,暖光绵延万里。
  焰星成了冬日里乱飘的雪,灯月成了朱雀河里的水。这些光落在赵敛脸上,把他的脸都照发烫了。
  银坠作响,金铃清脆,他侧过眼,身边就是染了梅香的谢承瑢。
  谢承瑢手上捻了一支焰火枝。焰火已经燃尽了,就剩半枝棍儿,但他没舍得丢,拿小棍当宝贝呢。
  “焰火都没了,你还抓在手上做什么?”赵敛问。
  谢承瑢说:“因为是你送的。”
  赵敛笑了:“你喜欢,我再给你买一个去,就在这儿等我。”
  “哎别!”谢承瑢想说不要买了,可是赵敛又挤到人群里,稍不留神就看不到人了。
  “那么着急买焰火,我没说要。”谢承瑢很无奈,抓焰火棍子坐在河岸边,静静看朱雀河边的灯与绸缎。
  白玉馆的船又在河上了,谢承瑢听见婉转的歌声。唱的是什么他听不清,大约是情爱的曲子。
  什么情情爱爱的,总让他想起赵敛。刚才路过焰火摊的时候,赵敛就问他:“你喜欢吗?你说喜欢,我就给你买了。”
  “就一定要说出来喜欢吗?”
  “喜欢一样东西,当然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呢?”
  “喜欢什么,都能买到吗?”
  赵敛点头:“在我这儿,你喜欢什么,我都能给你买到。”
  谢承瑢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是不是也能买到你?”但他没能说出来。
  谢承瑢转着手里的木棍,像挽剑花一样挽好几圈。他竟然在想,今天是上元节,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放肆这一回?是不是放肆完了,一觉醒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谢承瑢的心又开始忐忑了。他折断了木棍,把两支小棍圈在手心里。
  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没什么底气,也没什么资格。他只能默默看着,默默跟在赵敛身边。
  “你知道么?前几日朝里有个官人在白玉馆买了个小倌回家。”
  谢承瑢随着声音去望,有两个男人正嬉笑着议论白玉馆的小倌。
  另一个男人说:“朝里的官人们可会享受了,听说小倌比女人还好玩哪。”
  他们在说小倌的好,他们分明没有试过,却还能说出一大堆道理来。
  “朝里的官人买小倌回家当妾,要是让官家知道了会怎么样?”
  “让官家知道了?那自然是前程尽毁,一辈子都起不来啦!”
  “你说那些小倌怎么就那么爱取悦男人?分明自己也是男人。”
  “因为他们是娼妓,除了娼妓,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脱了裤子给别的男人操呢?”
  他们在笑,那些可怜的小倌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只狗、一只猫。
  谢承瑢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了。他弯腰去捡,又听见那两个男人说:“朝官整日和男人娼妓厮混在一起,正经的娶妻生子不做,要是给御史台知道了,肯定能把他弹劾出京。”
  “御史台还管这些事?”
  “怎么不管,纳了娼妓做妾也要管,更别说是纳男人做妾啦。这叫行为不端,朝官都如此了,大周以后还有什么路能走?”
  谢承瑢忍不住去看那两个男人,可是那两个人不再说这些了。他们挥着手对船上的小唱说不堪入耳的话,刺耳的声音传进谢承瑢耳朵里,他觉得嗡嗡的,怎么都甩不开。
  “行为不端?”谢承瑢用手指头去捏小木棍,把棍子都捏碎了,树皮掉在他手心里。
  “谢小官人!”赵敛揣着好几个焰火来了,“我给你买了五个,是不是可以亮很久?”
  谢承瑢眼睛忽然亮了,他赶紧把手里的木棍扔了:“二哥又破费了。”
  “有什么破费,去河边坐着吧,我给你点了。”
  朱雀河河边很冷,风呼呼吹,但谢承瑢没感觉到冷。他手上的焰火很烫,把他的手和脸都烘热了。他好像没兴致了,呆呆盯着火星子蹦完了,焰火也燃尽了。
  赵敛问:“怎么了?”
  “我想留着明天放。”谢承瑢说。
  “你想什么时候放都可以。”
  赵敛撇嘴看旁边朱雀桥上的行人,像是第一回 出来过上元一样。他看见灯也要告诉谢承瑢,看见花也要告诉谢承瑢。谢承瑢呢,他低头看手里的木棍,一直在想那些男人说的话。
  朝里的官人不娶妻,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就得被弹劾,就得被贬出京城。他是朝里的官人,未来赵敛也会是朝里的官人,他们都不可以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谢承瑢还想着放肆一回,还想着抛下一切沉沦一回,可是放肆的后果就是万劫不复,他和赵敛都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就这时候,桥上有人清唱:
  “纵是功盛有成族,哪堪宠湮无归处。甘为良缘抛金玉,愿随心意弃名禄。世人皆笑公子愚钝,唯吾赞叹郎君有度。君恩如夜中梦,臣情似海里粟。荣辱得失,岂不笑乎!”
  隐约见那桥上走过一个收摊的道士,神气得走路都生风了。
  赵敛问:“你听见了吗?”
  谢承瑢点头:“我听见了。”
  “为良缘抛名禄,算愚钝还是有度?”
  谢承瑢笑笑:“当然算愚钝。金子银子能当饭吃,良缘可当不了饭吃。”
  赵敛愣住了:“怎么说这样的话呢?”
  “不好听吗?可是实话。”谢承瑢把手里没用的木棍丢了,说,“我爹就是为了良缘抛下金玉,田卖了,人抵债了,最后良缘死了,什么都没了。先有金玉,才能有良缘,否则就是一起受苦。”
  他看赵敛的眼里满是不解,就说,“二哥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受。我知道。若是为了良缘,什么都不要了,到时候所有的缘都会被磨干净的,那就是互相折磨,怨恨到死。”
  赵敛觉得他太消极了:“只要能在一起,就算是吃再多的苦,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谢承瑢笑起来:“为了在一起,丢官罢爵也觉得值得?什么都没了,也不会有怨言?”
  “哼,”赵敛别过脸,“我就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到时候我吃野菜,他吃好的。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我让他一辈子都高兴。”
  谢承瑢觉得有点冷,就伸手去摸赵敛的耳垂。赵敛耳朵一下红了,谢承瑢越往上摸,他的耳朵就越红,像能滴血一样。
  谢承瑢好像突然想捉弄人,他就是要看看赵敛的耳朵还能有多红。他用指腹轻蹭赵敛的耳垂,有意拨弄,赵敛很快就受不了了,缩起肩膀,还来捉他的手。
  “你为什么摸我耳垂?这会儿你可不能说手烫了。”赵敛气急败坏地说。
  谢承瑢又伸另一只手去摸赵敛的耳垂:“你的耳朵很红。你很冷吗?”
  “我热,我热死啦。”赵敛把耳朵都捂起来,“我的耳朵很热,所以很红。”
  谢承瑢说:“你的脸也很红,脖子也很红。”
  赵敛把脸都埋在膝盖里了:“你一摸我,我就热了。”
  谢承瑢追着问:“你为什么热?现在是冬天,你光在这里坐着吹冷风,怎么会热呢?”
  “哎呀,你这问的好没意思。”
  “你为什么答不上来?”谢承瑢又去摸赵敛的耳垂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像是调侃,又不像是恼怒,“二哥,你这么聪明,你比我要聪明多了。难道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热吗?”
  赵敛摇头:“我不敢说,你别摸了。”
  谢承瑢不再摸了。他听河上船里的人唱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1]
  这歌也太应景了,谢承瑢越想越乱,转头还看赵敛。赵敛在发呆呢,看着谢承瑢发呆。谢承瑢一看他,他就立刻把头转过去,又对着那边的朱雀桥发呆。
  风又呼呼吹起来了,谢承瑢知道赵敛一句话也不会说了。他继续把手里的焰火点燃了,露出笑来:“二哥你看。”
  赵敛过来看,焰火的光很亮,照在谢承瑢脸上,好像是铺了一层漂亮的纱。赵敛又笑了,满眼脉脉地看着谢承瑢:“真好看。”
  “什么好看?”
  “焰火。”
  谢承瑢不看燃着的焰火了,他转头看赵敛:“你又在骗人了,二哥。”
  赵敛都不敢呼吸了,可是他的呼吸分明在变急促。他舔了一下嘴唇,说:“我是在骗人。”
  “你骗我什么了?”
  赵敛的脸往前挪了一点,又往前挪了一点。他的鼻尖很快就要碰到谢承瑢的鼻尖了,嘴唇也快碰到嘴唇。他说:“好看的不是焰火,是你。”
  他好像差一点就要吻上去,但谢承瑢忽然挪了半寸。赵敛很狼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去看发光的焰火。
  这下谢承瑢什么都知道了。焰火熄灭了,他把棍子丢到远处去,说:“二哥,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喜欢我阿姐。”
  赵敛胆小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是军营里唯一一个女人。”谢承瑢又想去点焰火了。这回他迟疑了,“可我常常觉得,你不喜欢我阿姐。”
  “我当然不喜欢。”赵敛哝哝。
  “那你喜欢谁?”
  赵敛去抠地上的泥巴了,真是急死人。他不说,谢承瑢非逼着他说:“你不说,我也不必想了,明天我就同官家说,我成婚去了。”
  “不行!”赵敛赶紧说。他不好拉谢承瑢的手,更不敢多说别的话,总之就是两头为难。他叹了好几口气,欲言又止好几回,扭扭捏捏的。
  谢承瑢总觉得赵敛的话就到嘴边了,硬憋着说不出出来真难受。他说:“二哥说要一辈子糊里糊涂,我也可以一辈子糊里糊涂。我和别人成婚了,来日还在军营里,也不影响你什么。你还可以在军营门口等我下朝,晚上你也照样能来我帐子陪我说话,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用变。”
  “那怎么行?你成了婚了,自然就不能再和我做什么了。”
  谢承瑢质问道:“做什么?你不是说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吗?我这样,也算是跟你一起糊里糊涂一辈子。”
  赵敛服软了:“你就非要、非要听我亲口说才算是吗?难道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我不清楚,你只有亲口说,我才能知道。你只有亲口说,我才能……”
  朱雀河的歌声停了,桥上的人声也越来越小了。凉风灌进赵敛的衣袖,明明该很冷的,可是他热得要流汗了。他终于说:“我心里就一个挂念爱慕的人,现在他就在我面前。”
  谢承瑢倒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对我说的那些好听话,从来都是基于,你喜欢我?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还是从送玉开始,还是从进军营开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想见你,我想时时刻刻和你见面。我可以为你吃苦,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
  谢承瑢打断他:“你以为我们会有什么好结果?是白头到老,还是生离死别?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二哥,我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有。”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赵敛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心里流的全是汗,“我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是。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才能什么都有。”
  谢承瑢有些发颤了:“你将来会是大周的朝官,你会比你爹爹更有出息。”
  “那你呢?我有出息了,你不会比我更有出息吗?”赵敛苦笑,“你才是什么都有了。你什么都有了,所以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吗?”
  谢承瑢叹了一口气。他手里的焰火还攥得紧,他也舍不得丢下来。他想起来那些男人说的话:和男人厮混,前程仕途就都完了。他不是在想自己,他是在想赵敛。赵敛什么都没了,会怎么样呢?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去了寒冷的地方,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我以为,只有我疯就可以了。”谢承瑢无力地说。
  赵敛也无力地说:“我也疯了。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了。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我宁愿孤独终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外面。”
  “你别放屁了!”
  赵敛一惊,真的很难相信谢承瑢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但除了震惊,他心里更多的是难过和害怕。
  “你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和我厮混在一起,那就是品行不端。这是把柄,还不懂吗?你想和我白头到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别想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所以你逼着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就是为了拒绝我吗?”赵敛磕磕巴巴问。
  谢承瑢沉默了很久才说:“当然,我当然会拒绝你。”
  赵敛想哭了,眼睛都红一圈:“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狠心了!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和我能过一日是一日吗?你非要捅破了是吗?”
  谢承瑢看着赵敛的表情,狠下心来说:“是。我不喜欢稀里糊涂的,就是要问个明白。”
  “问明白了,然后呢?然后你就要和我恩断义绝,再也不和我说话了对么?”
  谢承瑢的脑袋天旋地转。他也难受起来了,可还是点头说:“是啊,现在恩断义绝,总比我们将来一无所有了,互相指责彼此做怨侣再恩断义绝的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恩断义绝?”赵敛真的哭了,眼泪都从眼里滚下来,“谢同虚,你对别人都是那么温柔,你对别人都是情如手足,偏偏对我。”他头一回为了谢承瑢哭了,“你说恩断义绝,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我不要这样,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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