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愈演愈烈，本来只在L城爆发的混乱如今已经开始蔓延开来，政府似乎发动了紧急预案，准备结束观测，强势介入，以免事态恶化，以及一场记者发布会即将召开。
新闻画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头狼在超市试图抢夺一台电视的画面。店里的人们四散逃离，惊恐非常，有些人居然原地变成了动物。
“小悦，你来看看，我照着网上的说法给你做了一张小床，或者你更想睡在枕头上？”
去而复返的周飞羽手里抱着一个用抱枕改造的柔软床铺，看起来确实很好睡。”
小鸭子觉得那张床好像真的很有吸引力的样子，但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去睡自己的枕头。
毕竟上面有令他安心的味道。
“想睡这里叫一声，睡床上叫两声。”
“嘎。嘎。”
周飞羽把他捧起来，想了想，还是找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他纹理清晰的脚蹼，才把他放在床上。
今晚，他就要和一只鸭子同床共枕了。
他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荒谬，可似乎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明天我再确定一下怎么给你洗澡，今天太晚了。”周飞羽摸着他的羽毛，“我还得想一下明天怎么办。”
明天是工作日，目前局势不明，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带着一只鸭子去上班。
可把他放在家里他又很不放心，毕竟崔馨悦还是第一次当鸭。
又或者他应该直接请一天假。
洗漱的时候他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等他刷牙出来，发现床上的鸭子已经打开了卧室里的投影仪，窝在枕头上观看总统紧急讲话的直播。
聚精会神的。
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周飞羽只好自我催眠那只是隐身了的崔馨悦，他虽然外表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鸭子，但内核还是那个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后，如此一来，果然好接受了很多。
只是他没想明白一个问题，这可是平板投屏。
“小悦，你是怎么用的手机？”周飞羽爬上床。
小鸭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抖了抖屁股，从放在不远处的ipad上叼起磁吸式的手写笔，歪着脑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唤醒了屏幕，又重新把笔放回原处，然后看向他。
可能是周飞羽的错觉，但他总感觉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嘲讽。
他居然被一只鸭子嘲笑了！
等了半天，总统都没出场，一个新闻发言人在汇报当前情况。小鸭子踩着他的身体走到了他胸口，停下，卧好，打了个哈欠。
——他一定很辛苦。
周飞羽识相地抚摸起他的背羽，很快，鸭子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羽毛摸起来很是丝滑，他渐渐上了瘾。
揉揉后背，摸摸胸口，鸭子舒服地眯着眼。
就在一人一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气氛时，年迈的总统终于姗姗来迟出场了——对于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来说，这大半夜的加班属实很不人道，他说话时甚至是坐着的，声音小的即使凑近了话筒也听不清楚。
总而言之，是教育大家不要担心，不要惊慌，保持理智，大家的安全都会得到保障。
但台下的记者很不买账。
“所以总统先生，我们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控制局势。”
“是啊，这样的情况还将发展多久？”
“我们究竟有多少把握能够控制局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承认动物的权利等同于人权？”
一群记者几乎乱成一团，大家都不再有排练过后的默契，台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回答着尖锐的问题，突然不止怎地，台下出现了一条巨蟒。
紧接着，原本端坐着的老人不见了，话筒丛中冒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瓜。
——那是一只惊慌失措的仓鼠。
“WTF？！”昏昏欲睡的周飞羽被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刺激得坐直了身体，语塞道，“他居然变成仓鼠了？！他竟然是只仓鼠？！”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总统变成仓鼠，和总统居然变成了仓鼠，这两件事哪件事更让他觉得完蛋。
但因为他的动作一咕噜滚到了床上的小鸭子同样目睹了这一幕，他似乎被逗坏了，发出了非常喧闹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还在床上打滚，像只羽毛球：“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
他的声音太大，周飞羽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就在他啼笑皆非的时候，身上的重量突然猛增：“哈哈哈哈哈哈——”
崔馨悦摸了把眼角溢出的泪。
他，变回来了。
发布会紧急结束，甚至连直播信号都掐断了。
这转变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周飞羽见状，先是一愣，但随即被他热情地拥住，扑倒在床上。
但重新做人的喜悦并不能冲淡刚刚的发布会带来的好心情，崔馨悦把自己埋进周飞羽胸口，止不住笑意：“哈哈哈哈哈……”
周飞羽也不禁笑出声，两个人傻兮兮地一样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4章 狞猫*-*-*-*
虽说是变回来了，崔馨悦却不怎么开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倒睡不着了，想起刚刚的场景他就觉得尴尬，尴尬得脚趾蜷缩，缩进周飞羽怀里。
“我怎么会是鸭子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我怎么就会是一只鸭子呢？”
“我就算是一只鸟，也应该是老鹰才对啊，我这么有男子汉气概！”
“你说，我到底哪里像鸭子了？”
周飞羽被他闹得不得安宁，强打着精神安慰他：“那总统也没想到自己是一只仓鼠啊。他没准还以为自己怎么不得变成一头老虎狮子的，这下够他丢脸的了。”
“……”崔馨悦想了想，好像也有一些道理，“可是鸭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又没什么战斗力。”
“可是你可爱啊。”周飞羽搂着他拍他的背，“捧起来软乎乎的，白白小小的一坨，屁股和胸都很软……”
崔馨悦立刻嚷嚷起来：“你听听你听听，又是鸭又是屁股的，这一听就是广电都不让播的那种！我会被封杀吧？以后会不会影响我的人生走向啊？！”
周飞羽发现了，他们两个关心的根本不是一档子事。
“回头我要问问老黄，这玩意儿是不是能自选，还是不能改设定了。”崔馨悦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他还没学会飞，只是扇了没几下翅膀，胳膊就痛得抬不起来了，“鸭子好蠢啊，我不想当鸭子。”
周飞羽道：“我很喜欢，鸭子挺好的。”
“拉倒吧，我看你是喜欢吃鸭子。”崔馨悦吸了吸鼻子，“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和在你老家看盐水鸭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那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烤鸭。”周飞羽接话，“盐水鸭很少吃。”
“你打住吧。”崔馨悦气得掐他，“等你变成动物了，你等着的！”
“那好，我也等着。”
周飞羽不以为意地环住他，心底里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会有因为负面情绪失控而导致变身的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始于L城的混乱渐渐蔓延全国，但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科研人员加班加点地进行攻坚，执法人员针对混乱的社会秩序进行了针对性的加强管理，国家秩序才终于得以继续稳固，但几乎所有人的生活方式都因此被改变了。
医学界对此事件产生的原因众说纷纭，他们几乎分成了明确的几个派别，有的试图开发抑制剂，有的想要研制疫苗，还有的在讨论提取特效血清的可能性。
两个星期的时间，每一天人们都在关注科研方面的进展，论文发了无数，因为相关方向的论文审稿进入了快车道，所以有了爆发性的增长。
但其实理论分析了一大堆，实质性的有效措施还是没有的，只除了一样，他们确认了变身是因为患者皮脂腺分泌出现了异常，mRNA表达增高——政府用最基础的方法宣布了封城，并且要求人们尽量居家办公，以免无法预期的变身造成什么不良影响，顺带号召民众关怀心理健康，学会合理处理压力。
一时间，抗抑郁药物脱销，出了几例滥用药物的事故，但总的来说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可很多更深层次的问题又随之而来——
人变成动物后，可以同等享受人权吗？
如果可以，那动物呢？
难道人变成的动物就比动物本身要高贵吗？
立法院的人天天为此挠破头，其实人会变动物这件事，因为被确认了短期内对人体没有明确伤害，又因为在变为动物期间还会保留一定的人类意识以及思考能力，遵纪守法的居民也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太大的破坏，而且终归是能变回来，所以时间一久，大家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样的新生活。
崔馨悦邀请忙了两个星期的唐甜甜夫妇带着女儿来家里做客顺便吃饭，自从上次唐甜甜变狞猫之后，她倒是再也没变过。
她现在每天早上坚持做一个小时瑜伽，晚上睡前冥想，誓要将自己的压力值控制在可控范围
内。
桌上的菜色不甚丰富，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最近的菜肉供应出现了缺口，超市里剩不下几种能吃的东西。
这餐饭约了太久，崔馨悦抱着两人的女儿逗弄：“老黄，现在你们的研究进展到哪里了？实验是不是很难啊？”
终于得了喘息的老黄吃得狼吞虎咽：“发了两篇文章，第三篇在改最后一点数据。难倒是不难，就是现在这个研究太费人了。”
“怎么说？”周飞羽不解地问。
“就这几个星期吧，老黄他们组就剩他一个人没变过了。”唐甜甜托着下巴看着崔馨悦怀里的女儿，“本来搞科研就够烦的了，他们这还有出结果的压力，所以有时候开着会好好的，突然就有个同事变成猴子窜上房了。”
“我们组现在已经有黑冠猕猴、犰狳、野猪、刺猬、山猫了。”老黄掰着指头数，“最近几次开会的时候一直有一只郊狼把鼻子怼在摄像头前。”
“……谢谢，很有画面感。”崔馨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变成狼了还要开会，一时也不知道是谁更惨。
老黄扒拉了两口饭：“而且上面现在还有意限制我们做动物实验，所以日子不太好过——哦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前总统的事？”
“他又出什么幺蛾子啦？”崔馨悦竖起了耳朵。
周飞羽侧过身来：“他之前不是还公开讲话嘲笑现在这位是仓鼠的事了吗？”
“是啊，就说呢。”老黄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们听说……你们别告诉别人……他其实是只麻雀。据说他周围的人都被封口了。”
“麻雀？”崔馨悦和周飞羽对视了一眼，大笑起来，“确实挺符合他的人设，也没比仓鼠高贵到哪去，哈哈哈哈……”
唐甜甜听过了这件事，也笑，笑了一会儿想起来：“咦，周哥是不是还没变过身？”
“他？没有。”崔馨悦摇摇头，“他一直坚信自己不会变身的。”
“我觉得我的生活里遇不到什么压力。”周飞羽道。
“哇，真棒。”唐甜甜看向他的眼神里闪出了星星，“成熟男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你家老黄不也很稳定？”崔馨悦说，“他也没变过。”
“那怎么一样！老黄那是天生慢性子，别人急死他都不急，不像周哥……”唐甜甜说着踢了崔馨悦一脚，“你就知足吧，你个大白鸭子！”
“你这只大猫有什么好嚣张的！你还梳个双马尾！”崔馨悦咋咋呼呼地把怀里的小姑娘交给周飞羽，和唐甜甜吵了起来，“你当猫还要化眼妆！”
“那也比你当鸭子不会飞强！而且这段时间你都变了几次了小崔？你现在没事就在你们小区游泳池里游泳，我都在周哥朋友圈里看到啦！”
崔馨悦大叫起来：“啊？姓周的你怎么能出卖我？！”
“喂，我说，两位，”老黄吃完了饭，慢悠悠地开口，“都做动物了还要搞鄙视链吗？要不要这么卷啊？”
周飞羽也打起了圆场：“我去拿冰激凌，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
聚餐很愉快，被紧急召唤的老黄又匆匆回去为新论文加班，临走之前，他还是向两人透了底。
“其实我还是觉得不一定是病毒。不过现在总是需要一个说法来安抚民心的，没办法。你们还是要注意自我调节。”
人刚走，崔馨悦又开始为自己的事情发愁。
他老板接了个项目，要开发一款可穿戴式设备，及时反映穿戴者的压力水平，进行变身预警。
他不断做着深呼吸。
“我不能变，我不能变。”
“我还要回邮件，还要改论文。”
“我很好，我压力一点也不大。”
“老黄一周发了两篇论文也不算什么，我也可以的。”
周飞羽见他如此，想要替他分担压力：“小悦，要不要出去走走？”
“外面都是飞禽猛兽，不去！”
“就在小区里呢？”
“别提小区了。”崔馨悦缓缓摇头，“这破小区里住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上回我好端端地在游泳，看到一只加拿大鹅在追着一条大狗跑，一边跑一边啄那只狗的屁股，可凶了。那狗好惨啊，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那大鹅比我还吵——所以你说那鹅和狗，都不能是真的鹅和狗吧？！还有和我一起游泳的黑天鹅，那家伙是住哪一栋的来着？”
3/2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