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你好,请问你可以把车挪开一点吗?”崔馨悦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我和我丈夫正要去上班,我们的车比较大,你停在这里我们开不过去。”
他道出了原由,女孩立刻惊惶失措:“抱歉抱歉,我没有注意——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刚刚好端端地把我的咖啡弄洒了。我这就移开。”
“没关系没关系。”崔馨悦连忙摆手,眼看着女孩挂挡,将车靠边停好。
回到车上的崔馨悦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问周飞羽:“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俩人挺眼熟的?”
“你说加拿大鹅和古代牧羊犬吗?”周飞羽悠悠开口,“那确实是,你们都一起游过很多次泳了。”
“你认识他们?”崔馨悦惊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不认识,我从他们的项链上认出来的。”周飞羽道,“以前取包裹的时候见过几次那只古牧,人挺好的,就是慢性子。”
他望着面前的道路两侧,人行道上行走的形形色色的动物,继续说道。
“加拿大鹅是个急性子,听说是个小经理,人比较aggressive。古牧是他的下属。不过这还是出事之后我第一次他们没变成动物。”
“怪不得。”崔馨悦试着回想了一下他所见过的那几次加拿大鹅追着古牧啄他屁股的场景,简直就和刚刚的场景如出一辙,忍俊不禁,“这也太好笑了吧。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变成什么动物还是挺有依据的。”
“的确,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周飞羽道。
“哟吼,那我和鸭子有什么共同之处啊?”崔馨悦质问他。
“都很爱说话。”周飞羽淡定道,“而且屁股很好捏。一捏屁股还会嘎嘎叫。”
“周飞羽!你个老不正经的大长脸!”崔馨悦大叫起来。
—————
CPY星球第1284786905号飞船上:
两个外星人正监视着这个星球上发生的种种——
“小树墩博士,我们的实验大获成功,作为你的同事与有荣焉。如果没有你的脑洞,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创意。”
“大黄鱼博士,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没办法独自完成如此特别的项目。只是——好像地球人还没有发现这一切的发生与我们的行为有关,他们所有的研究方向还在传统领域里打转,你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小树墩博士,我已经起草了一封邮件寄给这个星球的专职负责对外沟通的部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做NASA什么的。我想等邮件发出,他们就会公之于众,并且理解我们并无恶意。”
“希望如此,大黄鱼博士。我们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科学研究,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制造乐子。”
“……居然不是吗,小树墩博士?我以为我们就只是为了乐子。”
“不,大黄鱼博士,科学的事情,不可有半点马虎。找乐子只能说是附加产品。”
“是的,你说得对,小树墩博士。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也很期待,大黄鱼博士。”
第8章 羊驼*-*-*-*
在一轮一轮的造神运动下,从特效药到神奇偏方,人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从希望到失望,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人人都有可能变成动物的现实。
当一件突破常规的事情不可消除的时候,大部分人除了抱怨几句,也不得不从抗拒转变为接受。而时间一长,这种接受就慢慢变成了习以为常,甚至很多人开始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一称得上糟糕的转变。
没办法,活下去可能仍然是自诩脱离了动物性的人类最大的诉求。在这个诉求下,人们为自己的一切行为套上了娱乐化的外衣,让这些行为显得合理了很多。
就比如,那款当下最热门的短视频平台上的热门视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动物的内容。
“动物化”一类的再造词也成了时下最热门的流行词汇。
——逐渐适应了“鸭化”的崔馨悦捧着笔记本端坐在医院新开辟的“动物化”门诊里见习,收集数据。
他现在的手臂肌肉结实了很多,在变成鸭子的情况下,已经可以独立飞行十几米了。
就是屁股的脂肪似乎有堆积起来的趋势,让他很是头痛,但当他面对其他来就诊的志愿者时,他还是很知足的。
崔馨悦穿着白大褂像模像样地坐在诊室后面的小黑屋里,对着诊室内的实时监控图像不断记录。
这所依托学校医学院建立的医院口碑很好,许多患者都慕名而来。而他们率先开设了针对“动物化”的对应诊室,更是先锋的举措。
兽医学的发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虽然人们还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沿用这个称呼用于医治被动物化的人类,但的确,现如今的医疗受到了不同凡响的挑战,一些新兴的交叉学科俨然以迅雷之速冉冉升起。
不久前,崔馨悦应老板的要求,像没毕业时那样,跟在唐甜甜手下打工。她所在的组帮助那些没办法顺利变回人形的人们进行激素治疗,辅助以心理疏导,以求尽快恢复正常生活。而崔馨悦则是去采集数据,用来完善那款专门针对动物化研发的智能穿戴设备的。
这个特别组件的组里,除了各科医生,还汇聚了富有经验的兽医,心理学家,动物行为学家,传说可以和动物对话的能力者,所以崔馨悦并不算是完全格格不入。
这些患者均是自告奋勇成为志愿者的,他们中的所有个体几乎都有着自己无法解决的困惑,听说了能够有免费变回人的机会,几乎毫不犹豫地赶来了。这些人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科研价值,能够提供大量的珍贵数据。而经过一系列针对性的治疗和疏导,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能结束这种失衡的生活,这无疑是双赢。
刚刚送走了一直被家属送来的装在花盆里的鲶鱼女士,给她开了一定剂量的菜籽饼和深海鱼油后,他们刚喘了一口气,又迎来了一只羊驼。
崔馨悦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一只愁容满面的羊驼。
——他原本以为,之前见过的羊驼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和眼前的这只对比他才发现,那最多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眼前这只羊驼的丧几乎写满了全脸。
兽医首先上前摸了摸羊驼的骨架,顺便给他套上检测设备。
“这位先生,您好。”他彬彬有礼地退后,“请问您怎么称呼?……方便的话可以在这边的红外键盘上输入,也可以选择手写,哦不,足写功能。”
崔馨悦帮羊驼先生把键盘放到适合他的蹄子的尺寸,示意他开始。
“好的,这位……戈多先生。”唐甜甜眼看着羊驼在键盘上走来走去地输入填写着表格,“您的职业是……幼儿园教师。”
崔馨悦也连忙低头开始做笔记。
“请问您上一次变回人是什么时候呢?——好的,是两个月前。所以说,几乎是’动物化’流行刚开始的时候您就变成美洲羊驼直到现在了是吗?”
羊驼输入得有点累,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助手很有眼力地给他端上了消毒过的水盆,还喂他吃了一根胡萝卜。
趁着这个功夫,众人干脆帮他先做了体检。
羊驼先生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终于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开始一点一点输入自己的故事。
好在输入法联想算法做得不错,他得以不用一个一个词输入他想说的话,只是他的故事有些出乎输入法的意料,很多词还需要他自己纠正。
“两个多月前,我失业了。”羊驼先生写道,“我急需一份工作来补贴家用,可当时招人的岗位不多,于是就在网络上寻找到了一份不挑学历的工作——上面写着,工作环境温馨,劳动强度低。”
“于是我就去应聘了,招聘的人问了我很多问题,觉得我很不错,就同意让我去上班。”
“但我没想到,那里是一家日托型的幼儿园。”
“我其实很不喜欢孩子,他们很吵,有些又很调皮,我很想辞职,可我需要钱。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都很喜欢我。”
“其中有一个孩子每天都要看到我才愿意来上学。”
“我每天压力很大,他们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我想着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离开,就在第一个月发工资的前一天,’大流行’来了。”
“我发现我变成了这样。”
“然后我再也没有变成过人。”
“可是现在孩子们更喜欢我了。”
“幼儿园怕我跑了,还专门给我建了一个院子。”
“孩子们现在每天都围着我。”
“他们揪我的头发还骑在我身上。”
“我该怎么办。”
“帮帮我。”
“救命——”
看到“救命”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崔馨悦立刻捂住了嘴免得笑出声。
——真是一个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故事。
可诊室里的羊驼已经开始哭了。
“唔,羊驼先生,哦不,戈多先生,您先冷静。”唐甜甜的表情也有些抽搐,“首先,我们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
在座的其他专家也表情微妙地同时点头。
心理专家说道:“我建议您康复后可以咨询律师提供法律帮助,我怀疑幼儿园方涉嫌限制您的人身自由。”
羊驼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打了一行字:“但是我这段时间吃得还挺好的,他们还给我烫了发。”
崔馨悦抱着笔记本笑得嘎嘎响。
“我可算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羊驼了。”他和身边的同事吐槽道,“他看起来就是很会逆来顺受逼急了啐你一口的那种好人。这种人,小孩子能不喜欢吗?我都想上去rua他一把,嘿嘿嘿。”
他大概笑得太过魔性,同事也被他带得笑了起来。
“崔博士,我觉得你比羊驼先生还好笑哎。”
第9章 黑背小姐*-*-*-*
“要我说,他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崔馨悦一边观察监视器上挂在羊驼蹄子上的传感器传来的信号,发泄过后他的心跳体温都渐渐趋近于同种群动物的健康数据,就是超高的激素水平也有降低的趋势,“又不用发愁没钱租房,还包吃包住,我看努努力他也会爱上这份工作。”
“可是长时间维持动物形态怕是对健康不利。”同事提醒他,“毕竟作为动物形态,摄入的营养可能不会很均衡。”
“说的也是。”崔馨悦赞同地点点头。
他没好意思说,他一开始嫌恶心不让老周买的面包虫,在他最近的几次变身后渐渐变得面目可喜起来。他有次偷偷拿了一点唐甜甜他们给志愿者准备的冻干面包虫回家做研究,后来几乎一口就吃完了。
香脆可口,堪比崔馨悦最喜欢的超市里卖的下酒虾片,不,甚至营养丰富更甚于它。
可吃完了面包虫的他变回人之后着实反胃了好几天。
——他居然吃虫子了。
这个认知非常突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可……也就只是暂时的——后来他已经很习惯了。
“所以戈多先生,看起来你的工作环境是让你迟迟没办法变回人类形态的原因——那么你愿意在这个方面寻求帮助吗?比如我们可以找人帮助你和幼儿园方取消不平等合同,你也许还能拿到一笔赔偿。”
羊驼焦灼地来回走了两圈,自己在键盘上打下了:“也许……不。”
“我想Bread看不到我会哭的。”
“我答应他给他过生日的。”
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
崔馨悦把目前的体检数据发送给屋外的同事们,同时给唐甜甜发信息:建议采用原生疗法。
所谓“原生疗法”,也是他们最近新起了一个名字,内核却没什么技术含量。
根据目前所知,当患者压力下降到一个程度,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转变回人类形态,但这个准绳却因人而异。而他们能做的针对性治疗,说白了就是为了患者解压。
要么就从根本解决身为人类的患者的真正困扰,压力迎刃而解,要么是用外界力量,使用符合动物形态本能的方法让其感到愉悦。他们称后者为“原生疗法”。
戈多先生既然拒绝了他们对自己事业上的帮助,那他们也只能帮助羊驼先生来释放一些压力了。
羊驼先生就诊的时候一直试图抬起两只后蹄,兽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他经过了同意,剃掉了羊驼腹部的一撮毛发,果不其然,底下的皮肤红彤彤的。
“这是……”
“羊驼毛密又厚,幼儿园可能为了小朋友的健康,对戈多先生过度清洁了。最近天气不好,水积存在真皮层滋生细菌,估计造成了真菌感染。”兽医解释道,“戈多先生,我希望您同意治疗。”
好脾气的羊驼自然是同意了。
崔馨悦隔着单向玻璃看着羊驼就地躺倒,被几个人摁着用电推子推毛的场景,笑得不行。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哎呦喂我这真的是在医院吗?”
场面过于滑稽,要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签了保密协议,崔馨悦可能会把这些天的见闻集结成册。
但随着厚重的毛发脱落,兽医又使用了一些外用的涂抹药剂,羊驼先生的各项指标居然真的有所下降。
“好家伙,合着他就是痒的。”崔馨悦坐了一上午一动没动,终于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他捞过自己的空杯,把位置让给自己带的研究生,起身扶着腰动了动,“我回实验室去拿个翻译器去,你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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