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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眨巴着那双浅色的眼睛，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取了水囊猛灌一口，又喘了口气，这才慢悠悠说道：“这两日我跟在你们身后，解决了三拨，总计五十余人。你说这皇帝脑子是不是有坑？他既放你去打仗，又何苦派人在路上暗杀你？”
上官玦自己穿好衣服，把毯子扯了下来，慢条斯理道：“皇帝不会这么蠢，他安排的人应该在边关等我。这三拨人估计都是太后派来的。”
说到这里，上官玦看了眼灵玖，笑着道：“同样是有地位有野心的女人，西决那位安平长公主就比严氏的心胸开阔，目光也长远许多。”
灵玖与照影齐问：“怎么说？”
上官玦耐心解释：“她们早年虽然合作，但所图截然不同。严氏被权势迷了眼，狭隘地想要将这利剑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她看来，唯有皇权在她嫡系手中，方可高枕无忧。安平则不一样，比起自己掌权，她更乐意扶持一位有能力有手腕，能壮大西诀的明主，否则当年不会将自己的亲子送来北诏当质子。平心而论，我倒敬安平是名女枭雄。”
听到自己那位无缘母亲的事迹，灵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上官玦见了，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但她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却不配为人母。”
灵玖抓住上官玦的手，用力握住，认真道：“儿时的苦我早不记得了，如今也不在意。说起来，我倒挺感谢她送我离开西诀，否则也不会遇见你了。”
上官玦摸了摸鼻尖，沉思道：“嗯，倒也不一定，若你还是西诀世子，你我说不定会在战场上遇见，然后打个你死我活。”
灵玖脸一黑：“我可不喜欢这样的遇见。”
上官玦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照影适时地举手道：“我接下来还有活儿吗？”
听他发问，上官玦掀开车帘看了看，说道：“我们已经到绥安了，严氏的手再长，这里也已是极限，接下来不会再有杀手了。照影，你的任务结束，回培星楼去吧。”
照影却摇摇头道：“那不行，我得一直护你周全。”
上官玦张了张嘴，灵玖却一把环住上官玦的胳膊，抢在他前头道：“阿玦不用你保护，他身边有我就够了。你去找我大师兄吧，他才是你媳妇儿。”
被他这么一提醒，照影方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哎呀！十几日不见顾惊鸿了，他武功那么弱，可别被人欺负了去！”
说着他就要走，掀开车帘钻出去前又猛地回了头，对上官玦道：“那我找我媳妇儿去了，你记得跟我楼主说一声，这可算不得玩忽职守。”
上官玦赞同地点头：“了解，追媳妇儿可是这辈子最大的一件事儿。”
照影离开良久，灵玖依然抱着上官玦的胳膊不肯撒手，饶是他冷着一张脸却做出小狗护食的举动十分可爱，上官玦的胳膊却支撑不住地麻了。
“小玖，人已走远，是否可以放一放手了？”
灵玖不情不愿地松开：“他这人怎么这样，明明都有我大师兄了，却还要来觊觎你？他不忠，我得告诉师兄。”
“你误会了，不是喜欢我才保护我的，那是我大哥的命令。”上官玦解释道，“你也别生他气了，人家都买书给你看了不是？”
灵玖听完，又想到照影给他的那几本龙阳春宫，觉得还是有些受用的，冷冰冰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那他讲话应该讲清楚。”
上官玦忍俊不禁，抱着灵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灵玖被他撩拨得有点心头火气，正欲换回去，就听马车外的李浔道：“侯爷，前面十里就是驿站，可要换马？”
上官玦正色道：“好，你速去安排。马车不再用了，稍作休整之后全速出发，最多一日半，我们必须到桐凉关。”
最后的尾音被两瓣柔软的唇堵在了嘴里，长青门最聪明的小机灵从他的安排里听出了急迫，抓紧时间准备进行恶战前的最后一次温存。
上官玦在他急如雨点的亲吻下抽空喘息，哭笑不得地嗔骂了一句：“小禽兽。”
第30章 尊敬的大哥
一日后，快马加鞭的上官玦一行提前到达了桐凉关。
“上官将军，小军医，我可想死你们了！”出乎意料的，前来迎接他们的竟是顾玄，此刻他正挥着手朝二人奔来。
灵玖拉着上官玦避开顾玄的熊抱，皱眉道：“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顾玄扑了个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站好，挠了挠头道：“我这不是见着你们亲切嘛！”
上官玦闻言上下打量顾玄一阵，发现只短短不到一月不见，这少年看起来便精瘦了许多，皮肤也晒黑了不少，行走间更多了几分沉稳，于是略带几分赞许道：“这段时间练得不错啊。”
一听这话，顾玄一张娃娃脸就皱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曲将军简直是个魔鬼，他这段时间可把我给折腾惨了！”
上官玦离开前特意在曲颢面前提了一句顾玄，这曲颢也是个实在人，当真尽心尽力地对顾玄进行了一些“特殊关照”。校场操练他要比别人多练一个时辰，夜里还要接受他开小灶的兵法小课堂，这对打小不爱读书的顾玄来说简直苦不堪言。
但曲颢总是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若有半分松懈，手上的戒尺就半分不留情面地伺候下来，顾玄不得已只能屈服于他淫威之下。以至于如今看到灵玖这张冷冰冰的脸，都让他觉得无比亲切。
“他该不会跟我有仇吧？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是有荒唐过一阵子，该不会那时候不经意间得罪他了吧？”
“别胡思乱想了，曲统领还不至于这么小气。”上官玦打断顾玄的胡思乱想，冲他微微一笑，“他这么关照你，其实是我临走前托付的。”
顾玄吃惊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敢说话。
上官玦看似随和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依我看，曲统领还是温柔了些。若我亲自出手，你的操练时间都该加倍才是。”
明明隔着一层肩甲，顾玄却被他捏的肩膀生疼，又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转身跑了：“曲将军还在等你呢，咱们快走！”
曲颢见到上官玦的时候，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但题外的话半句没说，直入主题地商讨起了接下来的战事。
在上官玦到来之前，西诀与朝祁已经出过两次兵。而曲颢虽然常年在皇城，却并不是什么花架子，在副帅林锦元的配合下，对镇西军指挥得当，再加上桐凉关本身易守难攻，倒也没让两国两军讨了好去。
这两次交锋，也让曲颢摸清了一些对方主帅的套路，此时正抓紧时间在与上官玦分析。
与此同时，灵玖背着长剑运起轻功，避开巡防士兵，从营帐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
转了小半刻，他可算在营帐外围的马厩见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可意外的是，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也在。
上官玉如初见时那般穿着一身月白的宽袖长袍，负手立在马厩外，那张与上官玦很像但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此刻是罕见的肃然。
“爷爷，您要对墨云做什么呢？”上官玉看着马厩里的那道有些瘦削佝偻的背影，语气低沉地道。
“小玉，你怎么来了？”那佝偻的人影从阴影下慢慢走了出来，正是镇西军中的许老军医，他身边的那匹通体如墨的军马，却是上官玦的专属坐骑墨云。
“我来劝您收手，别再错下去了。”上官玉道，“您跟随我镇西军三代，我和阿玦一直是真心拿您当爷爷敬重的。”
许军医笑了笑，佝偻的背脊缓缓挺直，挺拔的身影显然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长青门，缚心网。”上官玉声音清冷，缓缓道，“我和阿玦小的时候，你就跟我们说过长青门的故事，可我十年前断了双腿从战场死里逃生，潜心建立培星楼，深入江湖之后才发现，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这个门派，我几乎以为这是你杜撰的了。直到不久前我结识了长青门这一代的大弟子，后来又得知阿玦中的毒乃是长青门独创……于是我断定，你一定出身长门。”
许军医道：“那你就不曾怀疑过同是长青门出身的灵玖？”
“的确，他来的时机巧合。”上官玉道，“但更巧合的是，我因为一桩生意提前调查过他的身世。他是西诀长公主多年前送到尧都的质子，唯有他，既不会为西诀所用，更不会为北诏皇室所用。”
许军医怔了一瞬，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为了洗脱嫌疑而下的缚心网，倒是我自作聪明了。”
“产生怀疑之后，培星楼暗地里调查了许多，这些年您所做的一切，我都已经查清楚了。”上官玉闭了闭眼，“祖父与父亲的死，还有我落下的这一身病根，都有您的推波助澜。您本是我最不愿怀疑的人……”
“小玉啊，我何尝不是把你和阿玦当亲孙子疼爱呢……”许军医无奈道，“偏偏你们兄弟二人，都是这么地出类拔萃，不甘平庸……自古最忌功高盖主，你们上官家的人，却个个都爱触这天子逆鳞，逼得爷爷不得不出手。”
他是上官玦祖父同辈的长者，早已须发皆白，平日里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到此刻却是目露凶光，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一动，一柄泛着绿光的匕首猝然飞向上官玉的脖子！
上官玉与许军医的距离并不远，且他腿脚不便，这一下简直避无可避。
危急时刻，一柄长剑突然横在上官玉身前，荡开了那淬了毒的匕首，发出森森然“铮”的一声。
许军医见一击不中，又深知自己不是灵玖的对手，转身便运起轻功离开。
然而，不等他跑出几步，一道鬼魅般的红色身影乍然现身，素白纤细的手掌带着千钧力道当头拍下。许军医猝不及防，躲闪不及，仓促下抬只得手硬接，双方短暂地交手后，他踉跄着倒退数步，喷出一大口鲜血。
上官玉抽出不知藏在哪里的折扇扇了两下道：“我如今这副身子，怎么可能毫无准备一个人来呢。”
许军医转身看向他，正要说话，结果一张嘴却是满口鲜血，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只见那处冒出了一节泛着寒光的剑尖。
灵玖手腕一动，抽回长剑，又往地面上轻轻一甩，冷白剑身上沾染的鲜血便尽数抖落。
与此同时，许军医的身体轰然倒地，没能再留下一个字。
上官玉一脸震惊地看着灵玖：“你就这么杀了他？就没什么想问问的？”
利落地收剑回鞘，灵玖看向上官玉：“哪有那么多好问的？他要对我的阿玦不利，杀了就是，我横竖与他不熟。”
上官玉一时哽住，沉默了。
木千华上前，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然后转向灵玖道：“小灵玖，你来，我交代你一些事。”
灵玖点点头，跟着她走远了一些。
“什么事？”
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木千华道：“这是培星楼查到的名单，皇帝安插在桐凉关守军所有可能的暗线都在这里。”
灵玖接过信封收进怀里，狐疑道：“我会交给阿玦的，你们不去见他吗？”
木千华摇摇头：“不去了，我们接下来要去潼谷关。战役开始后，潼谷关必会调军来此支援，我们要提前过去做好安排。”
与木千华简单交流几句，二人便回去找上官玉，只见他正蹲在老军医的尸体旁，掏出一把弯刀，在尸体上快速地补了几刀，接着轻轻为他阖上了浑浊的双眼，月白的袍子沾染了一些地上的血迹。
灵玖见了疑惑道：“上官玉，人都死了你做什么呢？”
“没大没小。”上官玉头也不抬，“叫我尊敬的大哥。”
灵玖便道：“尊敬的大哥，你做什么呢？”
“伪造死法。”上官玉站起身来，用弯刀将染血的衣袍割断，随意地抛在了地上，淡淡道：“人非草木，我是在想，他在对阿玦用缚心网的时候，或许也是存了几分恻隐之心的。”
灵玖不赞同地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毒有多厉害，若不是我在……”
上官玉：“正是因为有你在。”
不用再多说，灵玖明白了上官玉的意思，可他却不理解许军医，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是要下手呢？
“走了，好好照顾阿玦。”就在灵玖沉思间，上官玉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很快与木千华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灵玖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最终对他作了一揖：“师叔，掌门师父这些年一直挂念您，待我回到长青门，也会将遇到您的事告诉他老人家……”
……
灵玖悄然离开之后，附近被许军医迷晕的巡逻士兵们渐渐苏醒，很快发现了躺在马厩中，死于西诀弯刀的老军医。
北诏军中众人顿时哗然而怒，上官玦得知此事之后更是愤然，当即召集三军，誓要为这位在军营中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报仇。
灵玖看着高台上的上官玦，看到他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呼之欲出的愤慨，一双漂亮的眼睛却装着平静无波的了然。
三日后，上官玦亲自带兵出征，这场空前绝后的三国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31章 大结局
晋元七年，北诏、西诀、朝祁三国交战，西诀公主拓跋雪颜与朝祁晋国公墨融亲自率军攻打西疆，北诏军神上官玦亲率镇西军迎敌，漫长的拉锯之后，三方各有得失。
这场战役的转折发生在第二个月。晋国公墨融阵前倒戈，转而与北诏合作，打得毫无准备的拓跋雪颜猝不及防，难以招架，险些命丧战场。西诀一时溃不成军，拓跋雪颜无奈，率领军队退回王庭。
然而战事至此并未结束，上官玦与墨融连出奇兵，又鏖战近一月。直至一次阵前交锋，上官玦旧伤复发，陷入朝祁军围杀，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北诏三代显赫的传奇家族上官氏，自此落下帷幕。
北诏镇西军哀兵必胜，在左将军曲颢与副将林锦元的带领下大败朝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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